“是啊,我可是听说那戚少爷病秧子一个, 眼还瞎。”就连秋嫣也良心了, 这可叫白棠见了心里古怪。
秋颜宁静静听着,她不想重活一世, 倒是与这几个人关系更近了,换作以前可还会劝她?
会,不过是叫秋锦眠来劝。
说来秋家人也是性子怪, 做事又矛盾,平日总在戏弄她, 在疏远淡薄, 可偏偏又都曾护过她。
“难得都聚在这儿了。”
秋颜宁笑出声,反问道:“不过我嫁了你们不正清净, 少了烦恼么?”
一时默然,除秋锦眠,秋嫣三人心中复杂。秋嫣还记得,初到秋家, 第一个陪她的还正是秋颜宁。
不知多少年,不曾再一起聚在秋颜宁屋里,小时还一同玩,如今想来如昨日。不知何时与大姐关系越发疏远、嫌厌,甚至恨,秋颜宁越是想靠近,就越是挤兑。
待到偶然停步,蓦然回首时——秋颜宁却变得比她们更淡漠。
秋景铄反应过来,道:“大姐你还未嫁,怎么也随人眼瞎了?你若是嫁了,可就不比在自家了。”
说罢又讽笑一声:“哼!我看到时候谁还护得住你?”
秋家几人正谈论,白棠可是瞧见了门外的管彤,见自己看来后,管彤点头示意。她抽身走去,试问道:“管彤姐姐找我?”
管彤道:“不是我,是夫人呐。”
“夫人?”白棠,随管彤往苏殷住处,刚走出院子就见大少爷秋景云负手而立,聆听院内几人交谈,那与秋颜宁相像的面容并无过多情绪。
见此,白棠停步,眼中略过一丝讶意。秋景云这人与自家小姐系淡,一年极少回来,兄妹二人对话次数更是屈指可数,此次小姐要嫁,她还以为大少爷不会来呢。
二人稍稍欠身行礼,白棠才继续往前。待到到苏殷院中,就见本人正坐在院中等她。
“来了。”苏殷放下茶盏,抬首看着她。
“是。”白棠恭敬答。
苏殷道:“可知我唤你来是为何?”
还能是何时?无非是与小姐有关,否则还是来叫她喝茶不成?白棠心中虽腹诽,面上却还是道:“还请夫人明示。”
苏殷注视着她,忖量了好一阵,才道:“你可还愿在大小姐身边做事?”
白棠答:“愿。”
见她回答干脆,苏殷扬眉,显然有些意料之外。
她道:“宁儿嫁往央国却不打算带一人,你……”
“夫人,小姐会带上我的。”白棠眼含笑意,她晓得秋颜宁对自己心软,经过方才一事,怕是已改主意了。
“哦?如此倒省得我安排了。”苏殷喃喃,心下松了几分,旋即又想起一事,面露严色问道:“不过,你并非卖身于我们秋家,我且问你最后一次你真愿与宁儿去央国吗?”
白棠却道:“夫人,您是知我的底细。也清楚如今我无依无靠,秋家待我好,小姐待我也很好,我还有什么理由不愿呢?”
虽说秋家碎嘴的丫头多,但这三年却是她十几年里来过得最无忧的一段日子,无需担忧吃住,不必颠沛流离,重要的是她——喜欢秋颜宁。
这段话,她无异发自内心。
提及身世,苏殷不免为之怜悯,心底又有些感激。回忆这三年,原先的担忧竟渐渐淡去,她道:“白棠,当年朝节那日我本不想留你的,可你知道我为什么改变主意了吗?那夜,我第一次见那孩子讲出真心话,或许这三年里她也只对你讲吧?”
话至此,苏殷轻拭眼角,拉着白棠的手道:“既然你明白大小姐对你好,那也愿你忠心如一,莫要辜负期望。”
白棠一滞,反应过来后才缓缓点了点头,心中百感交集。其实,抛去长相,苏殷反倒更秋颜宁生母,而二小姐颜华更像宁清夫人之女。
她想不到,初到秋家时最无好感的苏殷,却是对自己小姐最好的人。
……
临行之日。
秋颜宁如常奉茶,待接过茶水后才抬眼,墨色双眸中情绪淡淡。
老夫人端着茶水,晃神间又想起曾经。这孩子,每每请安奉茶总是满眼欣喜。昨夜,苏殷与她长谈,那是儿媳头一回与她直论。
她不禁深思:她待秋颜宁如常,这些年来可真这孙女是错了?然辗转反侧,却想不到这孩子究竟错在何处;风雨无阻请安,亦或好心办错事,分明是孝心一片,可于这孙女,她总有发不完的怒。
自始至终,错的不过是她罢了。
老夫人垂眼,望着身穿白色华裙的秋颜宁,蹒跚学步如在昨日,叫她不禁感慨,时光匆匆。她正想再说些,对上那对有些淡漠眼瞳,却又掐灭了。
她明白,她与这孙女之间已疏远了……
半个时辰后,众人又谈论几句,正告别之时,戚家人已候在门外,同秋颜宁走出,她身后正跟着些丫头。
回首时,只见院里姐妹依依不舍,尤其是兰心。
见此情景,她理应伤感,可心却平淡得很。
这傻大姐眼红彤彤,早上替秋颜宁梳头险些哭了,她比她早到秋家多年,其实一想,今日离别哪里舍得。
白棠侧目望向秋颜宁。秋颜正望向秋家众人,面上如常挂着笑意,重活一次,她本就与秋家关系淡薄了,再加这两年里心结已全解,自然不会半分遗憾与不舍。
“小棠。”
秋颜宁唤了一声,白棠闻声跟上,随后上了马车。
定国平京与央国舟山,走水路,后快马加鞭只需八日,结果戚家人说到舟山需要十二日。
这央国位北,靠北海,国土呈不规则三角。疆土由东北往左直到西疆,与朝国相隔一条内海名唤:茫湖。而再往下又与南部小国接壤。
然往外扩,但说到底央国还是北国。平京时她还穿纱衣单裙,待到央国境内时需加深衣披风,气候也不似平京,空气干燥,嗅不到半点湿气。
“这风真大。”
偶然掀开帘,岂料一阵风沙迷眼,沙子险些吃进嘴里。
“呸呸呸,依我看央国也不过如此,这道路怎么这么大的沙尘。”白棠忙放下帘子,擦了擦嘴。
“这是在野外,舟山还没到呢。”秋颜宁正闭目养神,闻声睁开眼,捏了捏她的脸,道:“我知道你不习惯。”
“不知道央国人讲方言是不是嗓门都这么大。”
白棠自小在定国长大,从不曾见过外国之人。而定国除安南、楚湖以外,莫说方言,就是说央语也是细声细气,哪里像戚家车夫扯着嗓子讲,声大如敲锣。
开腔吓人一跳。
秋颜宁失笑道:“怎会,车夫是怕你听不见。”
白棠乖乖点头,她也不是诚心如此,实在是路上无趣想找话题罢了。实在不好再打扰自家小姐,她便取出带孔的盒子,里头正装着青蛇,闲来无事折腾起蛇了。
约莫天晚时,这才到了舟山。随着车夫呼声,她揉了揉眼,扶秋颜宁下马车。
这戚家庄园虽大,可园林却比不上定国秀气精巧,不过胜在古朴大气,格局巧妙,其围墙之高度,令人仰望。
“可是到了!”
走至正堂,就见戚家众人,那戚家笑脸相迎。这边走,身上的肥肉还颤。
虽依稀可从这满脸的肥肉中窥得早年时的几分姿容,但奈何整个人眼底满是轻浮之气,饶是当年再有英姿,如今看也不过是个猥琐肉山。
白棠见戚家主眼神色迷瞟向自己,浑身一阵恶寒。秋颜宁心中更是不适,见不得戚家主这眼光,不动声色将白棠挡在背后。
央国不比定国,男子三妻四妾,听闻戚家主好色,光是就有妻妾十几人,依她看这庸包不是家主,更像是种猪!
“这是便是犬子戚成尚。”
“秋小姐。”
随后,清朗的声音道。
她这才抬头,见人群中一个闭眼含笑的谦谦公子,眼角生了颗泪痣,长的倒是不差,就是身子有些清瘦,面色苍白。
哼!还好长的不像他那种猪爹!腹诽一句,白棠又低头,她候在秋颜宁身后,默默听人交谈。
那戚家主虽是个种猪倒也客气,用晚膳时间,就已叫人收拾安排好住处。沐浴洗漱后,便纷纷歇息了。
翌日晨时。
白棠是被响声惊醒的。
她蓦地睁眼,青蛇正挂着椅子上,翻身下床穿衣后,将青蛇放入袖袋,推开门就见几个家仆丫头正围着个小人骂骂咧咧。
她眨眼,低头看门旁的石块,又走到家仆丫头身边,正见丫头正揪着一个孩童的耳朵。她虽她不懂舟山方言,却隐隐可知内容不堪,直叫她想起当年的自己
“几位大哥与姐姐,你们这是做什么?”
蹙着眉,白棠扯出那脏兮兮,披头散发的小娃娃。故作茫然道:“他可是做错了什么?”
一个家仆啐了一口,为其解释道:“嗨!你是不知,这小王八蛋蔫坏着呢!方才竟向你屋子扔石头呢!”
“他为何要扔石头?”白棠面上天真无邪,手却狠捏着‘小王八蛋’的脖颈。
另一名丫头狠狠一揪‘小王八蛋’臂膀,道:“谁知道呢,这个死小哑巴!”
那‘小王八蛋’嗷叫一声,伸手就要抓丫鬟,索性被她捏着动弹不得,不过等她一松手,那小东西便跑了没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