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她是唬我们,便未告诉掌门。哪想后来越来越严重,险些出了人命……那时,我才知她反厌体。净妙刺激不得,要淡七情、六欲、念想,若喜怒哀乐一重,就便会变成另一副模样。故此,我们极少与她交谈走近,而掌门一再制止她,再加她有修为控制,此症已有许多年未复发了。”
话已至此,净忧视线落向白棠,笑得温婉,“但这段日子师妹又不稳定了。我现在才知与你有关,平日她又常提你,许是很想与你交友。”
狗屁的交友!这话唠死丫头分明是存非分之想!
白棠暗骂。
“玄绮道友。”净忧又唤了一声,眼底诚恳之色。
白棠敲了敲手中的面具,这面具钟绫赠给她,而钟小姐魔气已散,如今留着也无大用。昙丹谷好歹也是一大门派,若直接赠予,这倒是个人情。
何况……早时那事她可不愿体验第二遍!
“净忧道友。”
收回思绪,白棠轻轻将面具递给她,道:“修仙人说什么卖与不卖,既是有缘送给净妙道友就是。何况昨日林中遇险,多亏了净妙道友,否则以我二人断然出来。”
净忧喜道:“多谢,昙丹谷绝不忘此恩情。”
闻言,白棠笑得无奈,总觉得自己像是为白做好事找借口。
“呀!”
“玄绮道友!”
交谈之际,远处云行与净妙正冲她们叫唤。
白棠顺势望去,见狼狈的姬无梦,他清瘦的脸苍白,薄唇紧抿,袍乱,发散,以剑做杖。而他背上着两人,其中一人正是吕奕。
似幻
刘云行接过背上的人,翻过来一瞧, 是玄府弟子邹长违!但玄府与万峰宗相来不和, 何况以姬无梦孤傲的性子, 他怎会带上这二人呢?
白棠蹲身, 仔细一看, 吕奕头上还有伤。想来是刚入秘境时就摔晕过去了。但好在这厮命硬,并无大碍。
“姬道友这是从何而来!”
净忧捂唇, 陡然惊呼一声。
姬无梦简短答:“从深渊而来,路遇火山与怪虫, 天道剑指引。”
净妙道:“这剑还在飞!”
白棠仰头, 天道剑正在她们头顶盘旋环绕,飞离一段后又返了回来。
她盯着天道剑, 随后恍然大悟。
既然剑灵能驭剑引姬无梦找到她们,那秋颜宁与大师兄呢?
“吕奕!”
白棠给吕奕灌了些水,喂了丹药, 缓了一阵后两记耳光下去,这厮醒了。
“走了。”
她戴上纱笠, 扛着吕奕跟随天道剑而去。身后几人见状也跟了上来, 路过山谷,再过树林, 温度便骤然降低,寒意刺骨。随即,映入眼帘的是冰雪、大湖,天水皆在一线。
雪洋洋洒洒, 远处隐隐有打斗声。
“哄”的一声。
一条大鱼越出水面,水雾如虹,鳞光闪闪。
而在那大鱼身附近还有无数飞剑,似是从对岸飞来;白棠的心跳得厉害,在数把剑中,她看见了赤鸿剑。
此时天道剑飞向,剑身迸发出金光,淡淡金光普撒在湖面,衬托得雪泛白金之芒。
天道剑一出,那大鱼潜入水中,后不知从何处传来奇妙的旋律。
白棠曾在俗世混迹在民间,后又在权贵之家、王宫,听过的音数不胜数,但从未太过这样的音律。
“这,这是何等异响!”
此时才转醒的邹长违惊骇,眼底投引,只见金光似柱,穿云入地,搅得风起云涌。一股暖风扑面,冻僵的脸庞得以舒缓,叶上白霜也在迅速消融。
水声“哗哗”,巨浪滚滚,湖水一条直路向两侧分开,露出地面与玉阶,而天道剑此时也飞回剑鞘。
众人对此瞠目结舌,缓缓走上前。沿着长长阶梯往下看,立有一座琉璃似的宫殿。
“道友!”
对岸有人喊。
白棠几人蓦地抬首,她一眼就见人中的秋颜宁。那人与她一般,也戴着纱笠。她收回视线,提裙先一步走下阶梯,秋颜宁亦是如此。两帮人渐渐靠向宫殿,眼底的新奇之色也更浓。
待到宫门前,秋颜宁与白棠都未讲话,手却轻轻相扣。
“这门怎不开?”
青衣修士将掌按在门上,然而纹丝不动,即使使出全力也难推动半分。众人纷纷上前帮忙,面上咬牙切齿,手上掌风阵阵。这门极其古怪,越使力,就合得越紧。
秋颜宁观望一阵,她未使修为,轻轻一推,门开。
众人石化,僵在原地。
一帮人干笑了好一阵,吸了口气,忐忐忑忑踏入宫殿。他们暗心:这宫殿既然在紫虚真人的秘境中,想来在这宫殿中转悠一番,定能有所收获!
“大师兄呢?”
白棠低声问。
秋颜宁道:“我也不见他,但愿方才那光柱他能看见。”
白棠点头。
秋颜宁反问:“小棠是随天道剑而来?”
白棠答:“亏得姬无梦。他一路受剑指引找到我们,之后我才得以随剑寻到此处。”
“所幸。”
秋颜宁轻叹,唇角扬起笑意。
白棠别扭哼哼几声,却也不禁一笑。
……
众人走在宫殿中,说来也怪得很,这宫殿在水中不知多少年,但却如新,一点水汽也不沾。
不多时,烛火忽一亮,随即入眼便是一金身巨像。那巨像细眉柔弯,手持一似圆盘之物,一双美眸微垂,好似在俯视他们。
“这是并非女子。”
戚成鸣盯着巨像,久久才道。
有人问:“这怎么不是?”
云先也道:“不错。你们看,这巨像除面相之外哪里像女子?”
云广困惑道:“可他头簪花!”
戚成鸣却笑道:“传闻紫虚真人乃东秘沧国人。沧国男子酷爱簪花描妆,小时还会穿女儿装呢!”
闻言,众人表情古怪。
难怪天道剑会认这厮,原来这相似的癖好!
白棠瘪嘴,瞥了眼笑得侥幸的吕奕。
她移开眼,盯向巨像腰间香囊上点缀的五颗晶蓝小珠,总有些似曾相识之感。可她从未见人佩戴过这样的珠子……
因论成色,这世间绝无仅有。
身侧的云先不禁问:“玄绮道友有惑?”
白棠指向珠子,“道友可知那是何物?”
云先眯眼望向香囊的珠子,他沉吟片刻,忽道:“在下想起来了。此乃邪魔的骨晶。”
白棠问:“从何而来?”
云先道:“此乃邪魔死后所化,我派倒是有一颗,不过用途却不知……”
“原来如此。”白棠随意应了一声。
众人在殿中殿外寻找,可其中却空无一物,实在对不住方才那切水破浪的声势。
他们神色颓然,纷纷席地而坐,脑中思绪乱糟得很。
白棠又看骨晶,心底动了歪念想。既是同门,再有天道剑指引,想必前辈也不会吝啬这几颗小珠子——
心思一动,她走到巨像跟前,不过轻轻一跃便将五颗珠子收入袖中。见此,众人大惊,这区区珠子罢了……好歹是前辈巨像,即便两手空空而归,也不可如此放肆啊。
云先呼道:“玄绮道友!?”
秋颜宁反应却淡定,她知白棠并非任性之人,其中定有缘故。
白棠没理会云先,拿来珠子正要往下跳,下一刻却又顿住了。她眨了眨杏眼,跳上巨像的肩,微微一歪脑袋,定睛一看:巨像脑后竟有一道门。
她立即扬起笑颜,向众人示意道:“头后有门!”
闻言,众人大喜,一个个又站了起来。
白棠推开门,一条色彩斑斓的长道映入眼帘。她踏上长道,目视前方往前走,脑中却不禁想起在风辛墓时。
这一想她心慌,蓦然回首时却被吓得退后几步。
人,不见了。
她方才分明还听到脚步声,记得秋颜宁在自己身后,可这一回首——
这长廊有古怪!
白棠立马返身往回跑。好在此时距离门不远,她心怀侥幸,想以最快之速冲出门。但无论跑多快,却始终触不到那门;就好似蝼蚁被困在长长的棺中,虽然在跑,却像在爬。
“震。”
她吸气,压下心底慌乱,掏出骨扇。而这一扇毫无反应,甚至连风也微乎极微。
白棠怔了片刻,长叹一口气。
“何以叹气?”
有一个声音问。
白棠不答。
声音又道:“为何急?且再走一走。”
白棠心底狐疑,这回缓步上前,距离越来越近,直到推开了门——
这一开,寒风扑面,俨然是庭院秋叶之景。
这是何处?
白棠一脸愕然,暗道:莫非又是幻术?
她退身几步,却发现长道的门早已消失。
“哎呀!”
一个软乎乎的声音响起。
白棠一愣,下意识伸手,待反应过来,低头一看竟是个小丫头。
小丫头扬起小脸儿,眼型生得与她极像,眸子却如点漆,小嘴含着笑意。
“娘!”
小丫头甜脆脆喊她,伸出小短手抱住她。
娘?她还是完璧呢!哪来这么大的孩子了?实在是污人清白!
白棠心一颤,又不好拉开这小丫头片子,便一脸正经问道:“你是哪家孩子,岂可乱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