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他定下心,却见净妙面色苍白,颤抖着身子,整个人摇摇欲坠。分明是一副脆弱模样,表情却冷得吓死人,眼底也净是阴鸷。
“净妙道友……”
云行喉咙干涩,缩着脖子,小心翼翼提醒道:“你,你受伤了。”
白棠扭头,果然就见净妙袖上与腰部染血,就连美颜之上也多了几道细细血痕。方才在林中,她虽殿后,却也知那荆棘与枝叉有多锋利。
净妙眼底暗藏几丝不屑,但随眸光一动,她若有所思。
“玄绮道友!”净妙又喊。
随即,她泫然欲泣,红唇一瘪道:“我伤了!我伤了!”
哟?伤了如此重伤,嗓门倒挺大。
白棠暗暗腹诽。
她哪里会看不出这小丫头片子的转变,论变脸,这人与比还差了些呢。
她“哦”了一声,淡淡问云行:“道友,你可有药。”
“有有有!”
云行忙点头,他刚掏出几瓶药粉,净妙便晕倒了。
鲲大
“净妙!”
白棠与云行一脸愕然。她几步上前,欲掀开净妙的大袖。云行一见, 随即别过头不看。
掀开袖一看, 白皙如藕节的玉臂愣像是裂了一道口, 伤口还汩汩冒血。
好深的伤口!
她暗呼一声。
这话唠丫头也是能人, 受如此重伤还说玩笑。
白棠盯着那伤口, 忽觉有浅浅紫意,似受毒物所染。人命关天, 她也顾不得其他,扛起净妙往溪流处去。
取出软帕打湿, 她小心翼翼替净妙擦拭手臂的伤口, 末了,她才想到这话唠丫头腹部还有伤。
迟疑了片刻, 白棠瞥了眼背过身蹲着老远的云行,蹑手蹑脚解开净妙的衣衫,掀起一半亵衣。
伤口不深, 却也叫白棠吸了口凉气。她沾了些水轻拭净妙腹部的伤口,昏厥中的净妙嘤咛几声, 苍白的容颜上浮现几抹粉晕。
白棠暗翻白眼, 纳闷了,不知自己处理伤势她这样唤个甚。
清洗、上药、包扎、穿好衣裳, 白棠抹了把额间的薄汗。
忙完这些事,天色已暗了。
云行拾了些柴火,二人呆呆抱膝蹲在原地,方才从林中杀出已费尽了全力, 眼下疲惫的很。
白棠戳了戳火堆,几颗火星四溅,她定定望着火堆,脑中思绪极乱,烦躁得很。
云行心底也是万分纠结,不知如何开口,缓了好一阵才,道:“玄,玄绮道友,你先小憩,我来守夜。”
“有劳安道友了。”
白棠也不客气,待小虫落在云行衣襟处,便合上了眼。
入睡后,她陷入了噩梦。
梦中漆黑,她分明什么也没看见,却升起一股恐惧。秋颜宁不在,大师兄、师傅师伯也不在,吕奕戚念亦是如此。
“汝死期已至。”
忽地,清灵婉转的女声响起。短短几字语调却如吟诗一般雅,韵味十足。
白棠蓦然回首,便见一袭素色长裙的秋颜宁。
秋颜宁丹唇含笑,表情柔和而慈爱,虽身处黑暗却如沐月辉。她缓缓睁眼,眸中却是平淡的,不掺半丁点情,冷得有些可怕,好似眼前之物皆为蝼蚁。
“姐姐?”白棠心揪紧,不自禁上前。
秋颜宁视线越过白棠,淡淡道:“皆是命道。”
她这才注意,缓缓扭头看向身后——
“咳!”
一声轻咳,白棠蓦地惊醒。
她睁开眼,见天色蒙亮。云行那厮也不知去了何处,倒是身旁的净妙,捂着臂膀,秀眉紧蹙。
她唤道:“净妙道友?”
净妙咬唇,唇上渗出几丝血色,气息不稳,体内真元更混乱。
白棠刚一伸手,不想净妙便倏然睁眼,扯住她的手腕。她始料未及,被这一扯,重心不稳直接扑倒净妙身上。
好大的劲!
白棠心底一怵,却听净妙轻笑出声,一只手抱住她,另一只手却从她颈部往下滑入衣中,那触感冰凉凉,叫入发寒。
她冷声叱道:“净妙,你这何意!”
净妙眼底邪意难抑,却双颊羞红,娇滴滴道:“自然是……体验欢乐了。”
话唠丫头果然有问题!这难不成是走火入魔?
白棠虽不信女子之间也能行那事,却仍伸手按住净妙奋力挣扎。
“玄绮道友,你就不想试试么?你与我做道侣好不好呀,我头一次见你时就心悦与你了!你与在一起,待我当上掌门到时你我一起分享欢乐,我让你做长老。师傅也罢,师姐妹也好,从未有人像你这样。玄绮道友,你倒是说话呀,答应我嘛!”
净妙语速极快,近乎疯魔,她摘下白棠的纱笠,娇羞笑道:“呀,你生得真好看。”
白棠咬牙切齿,若非不能杀,她早一掌拍死这死丫头了。
忽地,她灵光一动,面具!那白面具在包袱里!她余光瞥向只隔半臂的包袱。
白棠借机拖延道:“掌门?你好大的胆啊!你师尊尚在竟敢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
对此净妙嗤之以鼻,巧笑道:“掌门之位早已定下,昙丹谷下一任掌门便是我,何须想?她们要我当我还不愿呢!正因如此,我便受常人不能?平日师姐师妹欢声笑语,待我却极少说话,冷言冷语的。还有师傅、师姐,她们平日更是不许我笑!不许我哭!就连半点感情也容不得!”
说罢,净妙哂笑。
“咦?”
不远处,云行正悠悠返回,见地上相拥缠斗的二人登时瞪大了眼,惊得说不出话。
白棠当即就道:“云行!面具!快取出我包袱中的面具!”
“好好好!”
云行回过神,一眼便知净妙状况不对,箭步上前取夺包袱。
净妙却不屑一笑:“想得美!”
白棠与她同时抓住包袱,云行上前帮忙,从远处看去,三个人跟疯了似的抢包袱。
“咦咦咦,有好戏!”
不远处,草丛中有一人路过。
随后她蹲下,吃着紫肉形似甜瓜之物,眼神颇为好奇地看着不远处的一幕。
此人穿着寒碜,身负箱笼,看模样正是袁驿。
不多时,草丛中又传来窸窸窣窣,昙丹谷大师姐净忧道:“袁道友这是做甚?”
说罢,顺着他视线望去,顿时惊得捂嘴,欲要上去帮忙。不想还没迈步,就被袁驿一张符纸定住了。少年收回白皙骨节分明的手,唇边扬起笑,“道友还是再看看,你家师妹这模样见了你岂不是更严重?”
净忧眼一红,哽声道:“青英问鼎时你说有方法治我师妹,我这才帮你。”
袁驿耸肩,摊手道:“如今我正在帮你么?”
说罢,他笑得有些玩味,试探道:“净忧道友,你不记得不公么?”
净忧闻言愣了愣,喃喃道:“你这是何意?”
袁驿思索着,笑得有些恶劣道:“你想,你身为大师姐,平日比任何人都要刻苦。论悟性、论勤勉、论心性你不输你师妹,可为何掌门之位却落入这个天真、反厌之体的小丫头身上?难不成就因为唯她能习昙丹派密法?或是你根骨差了些?嗨呀呀,如此一来太不公平了。”
但那又如何?是不是掌门有何关系?
当年净忧也曾嫉妒羡慕,但在无数个夜里的辗转反侧中,有些事她早已想得很清楚了。
她释然一笑,目光坚定道:“修士与凡人是不是也算不公?机缘、命理便是如此。掌门之位向来是能者居之,否则昙丹谷该如何立于修仙界?往后即便不是掌门,但我仍是昙丹派大师姐!”
许多事从来没有公平可言,但她是她,与师妹不一样,这世界有比不完的事,如此不过是徒增烦恼妨碍修行罢了。
身后袁驿眨巴着眼,“呲溜”几口吃完瓜。
而在不远处。
此时白棠已占据上风,按倒净妙,将面具贴在她脸上,之后便没了动静。
见此,净忧放下了心。
“你看,我说再叫你看看吧。”
身后袁驿笑道。
忽地,净忧只觉腰肢被捏了一下,顿时俏颜涨红,拔剑怒相:“你,你大胆——”
然而,袁驿早已开溜,跑得极快。
“咦?定身符破了。”
净忧愕然,而在她腰间却多出一串小巧的红石手链。
……
雪地,几个时辰前。
“撤!”
随着戚成鸣话落,众人四散跳开。
冰破,一体大如鲲的怪鱼越出水面,通体雪白,鱼鳞银白,出水璀璨,眼似绯色珊瑚,鱼尾如蓝琉璃。然嘴一张,獠牙却有柱粗,尖似利刃。
随着怪鱼一越,狂风掀起,随后席卷荡开来。顷刻间,脚下积雪化作白浪翻滚最外,露出冰蓝湖面,那雪浪则往外推滚,直到消失在众人视线。
风力凛刺,将最近的几人面颊划出几道血痕,在这怪鱼面前,他们渺小如蝼蚁。
戚念有拔剑之意,却被秋颜宁制止,赤鸿剑不比天道剑,实在太招人眼。
“走!”
秋颜宁当即一喝。
众人被唤醒,心知难敌,拼命往上岸逃,脚下的冰不断开裂,稍慢一步变回坠入。
那怪鱼穷追不舍,张大嘴跟在几人后头。
秋颜宁与戚念跑在最前,眨眼便回了岸上,身后众人也纷纷跟上,就在冰破距离分毫之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