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姨?江师父?”元绣小声地喊,回应她的是一声闷响,好像是什么倒在地上声音,把元绣吓了一跳。
她挑开厚重的帘子走到屋里,看到仰面倒在地上,浑身狼狈的人时,没忍住笑了起来。
“怎么不跑了?”
元绣走到九卿的跟前,蹲下了身。她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地上的人,九卿被她这目光看的心中大慌,紧抿着唇刚要别开脸,下巴就是一疼。
元绣用力捏着九卿的下巴,冷笑道:“我等了你足足一百一十六日,可没耐心再等下去了。”
九卿喘着气,挣扎着想要摆脱元绣的手指,可她被用了药,抽走了浑身的力气,倒在地上像一只任人宰割的鱼。她躲了这么久,终归是走到了绝路,再没处躲了。
“阿绣,过去是我太年轻了,才做了许多伤害你的事。你要杀要剐,我都不会有半分怨言,你能不能……能不能给我解药。”九卿眼神哀求地看着元绣,期盼着那双漂亮的眼睛里能看到些许的软化。
可是没有,元绣像是一团冰,冷冷的冻着。
她松开手,九卿就像是一滩泥那样软了下去,脸颊贴在冰凉的地上,让她忍不住浑身颤抖。
她还是这样的好看。
九卿恍惚地想着,然后她看到元绣手中拿着的东西,心头震了一下。
那是一壶酒。
这让刚被酒给放倒的九卿,感到了几分怯意。
未知的恐惧让她害怕。
“我知道你不怕死,所以我从没想过让你死。”元绣从袖子里拿出了一个白色的小包,在修长的指尖翻转着,“我再问你一次,你肯不肯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九卿用力地摇头,“阿绣,真的没有事,我只是不想再错下去。你是个好姑娘,值得更好的,没必要在我身上浪费时——”
“够了。”元绣打算九卿,打开了酒壶的盖子,将那小包里的粉末慢慢地倒进去。
她看着九卿睁大的眼睛,笑的很有几分得意:“你知道这是什么吗?连同着你吃的那药,都是我让爹爹去重金收来的。你吃的是‘软骨散’,我这包叫做‘阎王帖’。我想行走江湖多年的你,应该知道这个东西吧?”
九卿的嘴唇猛地颤.抖了起来,她的眼神里透出绝望,低声哀求起来:“阿绣,这东西太危险了,你扔了它好不好?”
阎王帖,顾名思义就是阎王下帖请你来,只要沾了一滴,就算是大罗金仙来了,也绝对救不回人了。见血封喉,剧毒无比,江湖中人人闻风丧胆,得而诛之。
元绣不过是个富家千金,怎么会弄来这样狠毒的东西?
九卿吓得魂飞魄散,脸色惨白。
她不怕元绣报复她,可确如元绣所说,她害怕元绣伤害自己。
可她最怕的一件事,就要在眼前发生了!
“你要说吗?”元绣拿了个杯子,小心地倒满了一杯,放在鼻翼下闻着,笑眯眯地说,“果然是好东西,无色无味的,一点都不影响这二十年女儿红的味道,醇香浓厚,真是可惜了。”
江九卿很少哭,她少年成名,再没什么能让她哭的。
可是此刻,她这样的人眼睛里却含着泪,绝望又无助的闭上了眼,嘴唇不住翕合着,嗓子抖得几不成音。
“好,我说……”
元绣想,她应该感到高兴才对。
她终于逼得她开口了,可是为什么心口这样的痛。好像有人拿了把刀将她的心割开,往里头灌入滚烫的水。
元绣有点喘不过气来,捂着狂跳的心口,脑子一阵阵的晕眩。
“我知道如果我不说,你会恨我。可阿绣,我宁愿你恨我,也不愿你怨我。”九卿说得很慢,但语调中的痛苦与挣扎却更加清晰的压得人喘不过气来,“你是那么的痛恨害得你变成这样的那群人,可要是你知道我是他与我……生下的孽种,我怕我在你心中最后一点美好的东西都要消失不见了。”
“我怕,阿绣,我是真的怕啊。”
眼泪,止不住的从九卿的眼角滚落,沾湿了她的领口,冷冰冰的贴着脖子。
她听到一声很清脆的响,是什么东西破碎了。
也许是杯子,也许是她的心。
作者有话要说: 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把刀!
第九十六章
随着九卿口中那个离奇又荒唐的往事慢慢地完整起来, 元绣的天仿佛塌了, 良久说不出话来。
她开始后悔, 为什么要逼迫她去说这个呢, 就这么糊里糊涂的过下去不是也挺好的?
要说元绣心中毫无感触是绝对不可能的,她恨那群人, 她真的恨极了。要不是他们,她又怎会成为众人口中的笑话?怎会如此彷徨痛苦的度过了数年?可……
元绣捂着脸, 脸上还带着笑, 但眼泪却滚下来, 滴落在地上,泅湿小小的两块。
可若不是他们, 她也不会遇见她。
她是那么的喜欢她, 等了那么久,想了那么久,又追了那么久, 都没想过放弃,每日每夜的想念, 好像是长在了心口上, 融在了骨血里。
脑中混沌一片, 各种各样的念头像石头一样砸下来,让元绣头痛欲裂。她觉得她需要点什么,来缓解她快开炸裂开的感情。所以她毫不犹豫地提起酒壶,将冰冷的酒液灌入喉中。
再浓烈醇厚的酒,她都不能品出味道了。
喝的越多, 元绣越发觉得轻松,很快的,她就将那一壶酒给喝完了,脸色酡红,双眼迷离,无力的手指抓不住光滑的瓷瓶。她歪斜着身子想要站起来,不知怎的,那酒壶哐当一下落在地上,碎成了数瓣。
九卿像是惊醒了一般睁开眼睛,看到破碎的酒壶,与干燥的地面,她本就煞白的脸色又唰的更白了些,整个人抖得厉害,“阿……阿绣你喝了酒……”
她话没说完。
喉咙里头像是堵着铁块,九卿连话都说不出。
元绣摇摇晃晃地走到她面前,一不小心踩到了九卿裙摆,整个人朝前扑去,重重的倒在她的身上,并不觉得疼,反倒笑嘻嘻地抓着九卿的头发一根根地数着,嘟囔道“你怎么哭了?”
“你为什么要喝那个酒?阿绣你不在了,我如何活得下去?”九卿终于是泣不成声,眼泪滚珠似的落在元绣手背上,“阎王帖一下,就没有余地了……”
她说的凄厉,元绣只是歪着头看她,良久,才含糊着问:“可是我根本没有什么阎王帖呀?”
“你、你说什么?”九卿呆在那里,两眼发直地看着元绣,难以置信道。
“爹爹买不到阎王帖呀,我刚才喝的只是‘软骨散’,反正我又没功夫,喝多少也不怕。”喝醉了的元绣,说起话来带着一股子平日里见不着的娇憨,通红着脸颊望着九卿,只觉得眼前的人像是隔着纱,总看不真切,说着说着脸就凑的近了。
九卿看着快贴到她脸上来的元绣,喘着粗气别开脸,脑中像是一团浆糊,不知道到底是该欢喜还是该恼怒。还没等她想清楚,脸颊一热。
是元绣凑上来亲了她一口。
“你、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九卿大惊,高声叫起来,想要惊醒此刻有些意志不清的元绣。
可醉酒的人又哪那么容易醒?
元绣巴巴地眨了眨眼睛,黑亮的瞳孔因为刚刚哭过,含着湿漉漉的水雾,漂亮的像珍珠。她直勾勾地盯着九卿,脸上带着困惑跟掩饰不住的欢喜,凑过来,贴在细白的脖子上咬了一口。
元绣嘶得倒吸一口凉气,“你在干什么?”
“真好。”元绣搂着她胳膊,抱在胸.前,“你是真的!”
“什么真的?”
“我做过好几个梦,好不容易抓住你了,你就变成烟不见了。这回总算被我抓住啦!”元绣吃吃的笑了会,又敛了笑,“只是你怎么有两个、不对三个脑袋呢?你别晃了,我头晕……”
“你醉了。”
“我、我才没有醉!”元绣试图争辩,可眼前的人晃的她太晕了,不由得趴了下来,脸死死地埋在九卿的怀里,扭着脖子生气地说,“你一定是故意的,就是要我头晕!”
九卿浑身僵硬,不敢动弹。
她怎么也没想到,平日里严肃正经又高傲的元绣,一喝醉就会变成这样。
这确实是她头回见到元绣喝醉,以后再不敢让她喝酒了!
九卿胆战心惊地盯着怀里头的人,只盼着她可别再动了。再过些时候,药效解了,她就能抱她上.床了。
可是她完全低估了这个从未见过的元绣。
“这是我特意从家里带过来的女儿红呢,埋了二十年,香的很,今天你生日,一定要喝完一壶才行。”元绣摇晃着身子站起来,脚步踉踉跄跄地走着,吓得九卿生怕她摔着。
可此刻的元绣什么也听不到,一心只想着酒。
过一会她又回来了,手娇艳脆抱着一个小坛子,紧紧地搂在怀里。脸颊红彤彤的,看起来娇嫩又漂亮。
她跪坐在九卿身前,拔开红色的布塞子,把酒坛塞到九卿怀里去,大声地说:“喝!”
“我喝不了。”
九卿苦笑,她倒是想喝,可现在药效没退,手指头连动的力气都没有,更别说捧个酒坛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