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话都还没说完,迎面一个枕头直接砸断了后半句。
“滚!”
九卿一把扯下枕头,胆战心惊地盯着面色铁青地元绣,小心翼翼道,“阿绣你酒醒了?要不要再多睡会?”
“好,你不走我走。”元绣一把掀开身上的被子,翻身下床穿鞋。
九卿见状,吓得飞起,生怕元绣就此跑了,再也追不回来了。一脚踢掉她的鞋子,弯腰抢在手中,飞快倒退数步,贴着墙角站好,“好好好,我这就走,阿绣你快躺下好好休息,我不再气你了,这就走。”
一边说着,还一边去瞧元绣的脸色,见她似乎缓和了些,才赶紧利索地离开了屋子,还顺手把门给带上了。
坐在床上的元绣,头疼欲裂,酒醉后的记忆已记不太清了,只能时断时续地在脑海中闪现。可就算是如此,也让元绣此刻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难看。
元绣暗下决心,今后绝不再喝酒!
可即便如此,一想到酒醉后自己做出的那些事,白玉似的脸颊上火烧似的红了一片,直蔓延到耳根,烧到了心里。
她一头倒下,盖着被子,不断地想起江九卿说的那些话,声声萦绕在耳畔,让她翻来覆去地睡不安稳。
我怕,阿绣,我是真的怕啊。
元绣一下子掀开被子坐起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人总是要往前看的,不是么?
第九十八章
九卿如坐针毡, 若不是眼前江玉华盯着, 只怕她早就飞奔回屋里去见元绣。
“怎么, 不能说?”江玉华手里捧了杯热茶, 送到叶初手中,似笑非笑地望着远远坐着的徒弟, 眼看着她的脸色由白转红,接着又由红转白, 可真是精彩极了。
即便她不肯说, 狐狸般精明的江玉华也还是猜出了几分。
九卿呐呐道:“师父这个也没什么好说的, 阿绣她、她听完我说的缘由后,发了顿脾气……”她被江玉华看的神色讪讪, 越说声音越是小声, 最后干脆低下了头,再说不出话来。
江玉华哼了声,也不揭穿她, 只是小心地伺候着大病初愈,身体柔弱的叶初。
听闻敲门声, 他喊了声进, 就看到面色仍旧带了几分薄红的元绣, 裹着毛绒斗篷,穿戴整齐地进了屋。
“叶姨,江师父,我是来想您二位辞别的。”元绣行了个礼,瞥了坐在桌边的九卿一眼, 远远地站在卷帘边,并未曾坐下。
一见她进屋,九卿的魂儿都似被勾走了一般,目光只在她身上流连,好半晌都没听清楚元绣说的话。只最后这句辞别的字句落在她耳中,像是惊雷一眼,将她炸的清醒。
“阿绣你要走?!”
叶初皱着眉,也有些担心,“你身子骨弱,这样来回奔波,怕是会累着身子。不如在山上再歇段时日吧?”
元绣心意已决,并不搭理巴巴望着她的九卿,自顾自道,“我离家已有月余,家父定然挂念,此番事了,我也不好再留在山上叨唠二位,今日就将启程。来日若还有机会,绣还会再上山拜会两位。”
三人寒暄一番,元绣不再多作逗留,转身离去。
九卿毫不犹豫跟着元绣要走,脚步还没踏出房门,就听到一声咳嗽,她顿住脚步,哀哀戚戚地回头望了江玉华一眼,眼里写满了祈求。
“若是哄不回元家丫头,你也不用上山了,没的丢了我‘妙手玉郎君’的脸。”
九卿心中一喜,脚步轻快地出了门,找到还没走远的元绣,跟了上去。
“阿绣阿绣,天色不早了,不如你明儿再走吧。”九卿语调轻快道。
元绣自顾自走着,并未曾搭理。
“今儿个是我生辰呢,别走好不好?”
依旧无人理睬。
九卿毫不气馁,“你若是执意要走,那我便陪你。反正你去哪,我也去哪,死也要死在你眼皮子底下。”
元绣脸色微动,不过脚下不停,权当九卿是团空气。
“阿绣,你还……”九卿顿了顿,偷偷觑着元绣的脸色,小小声问道,“还记不记得方才的事?”
她有点心虚,说到后边,几乎剩下气音,然而半颗心都吊在她身上的元绣听懂了。忍不住耳尖儿一红,连脸都跟着烫了起来。
元绣磨了磨牙,不想叫九卿看出她的心思,加快了脚步。
“阿绣你走慢些,路滑小心摔着!”
哪晓得她这话刚说完,匆忙赶路的元绣就踩着湿滑的泥巴,整个人向后跌去。她一声惊呼还未彻底出口,九卿脚尖一点,已是窜上前去,右手搂住元绣细腰,将她身子一带,朝前跃了一步,稳稳当当地落在地上。
“阿绣,你还好么?”九卿眼含期待地望着怀中的人儿,以期从她口中能听到几句嘉奖。
可是没有。
元绣脸颊滚烫,一手拧住腰间手臂,羞恼道:“放开!”
“我……好吧。”九卿有点委屈地松开手,朝后退了一步,“阿绣你别生气,不值当。”
元绣冷哼了一声,扭头继续走。
这回九卿可不敢再紧紧跟着,拉下四五步远的模样。既不敢太靠近惹得元绣发怒,又不敢隔太远,生怕她出了事,没法第一时间出手。
俩人一个心事忡忡,一个小心翼翼,就这么安静地走了一路。
刚一下山,就看到一辆马车停在山脚下不远处,元绣才刚露脸,就已经有人迎了上来。
“小姐,我们现在是回源城么?”何群恭敬地站在三步远开外,低着头等待元绣的命令。
红玉早就看到俩人了,不过故意走得慢了些,好多点时间观察两人。
一天之前还对小姐避之不及的人,现在就站在小姐身后,不紧不慢地跟着……
红玉望着元绣的眼神满满都是敬佩,她一直知道她家小姐很能干,没想到还真是什么都难不住她。
“小姐,不如我们先回源城歇息几日,然后再——”
红玉还没说完,元绣已脱下身上斗篷,不容置疑道:“今日就启程,愈快愈好。”
坐在车里的红燕从里头拉开帘子,欢天喜地地看看元绣,又瞧瞧江九卿,乐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等将元绣迎上车后,下意识地还掀着帘子等着。
“都还在等什么?上路!”元绣冷硬地丢下这句话,拿了本书翻开看着。
红燕眨巴着眼睛,对九卿做了个爱莫能助的鬼脸,松手让帘子落了下来。
九卿站在马车外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心里却在偷着乐:起码还生气,起码没不搭理她,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上路吧。”
红玉从帘子里探出半张脸,瞄了眼九卿,用嘴型道:“小姐还气着,你就在后头跟着吧。”
“红玉,你在和谁说话?”
“没有呢小姐,我看他们出发没。”红玉连忙放下帘子解释道。
九卿看了看身后,又看了看马车,一人一匹马,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不好雀占鸠巢,要想跟着,也只能是呆在马车上了。
马车一震,元绣皱眉道:“安伯,怎么了?”
“小姐,没事儿呢,就是磕到了个石头。”
九卿双手合十冲着驾车的老头感激一笑,紧了紧领口。她出来的着急,身上没裹件厚衣裳,此刻马车一动起来,冷风嗖嗖的往她身上灌,倒是怪冷的。
不过她心情好,运起功力,也没什么好怕的。
从前几日听闻元绣要来替她庆生直至今日,一直胆战心惊睡不安稳的九卿,此刻松了口气,困意便一阵阵袭来。坐了不一会儿,两眼沉沉,已是睡了过去。
等她再睁开眼睛,天色已黑,她不过略一动弹,就抓住身上滑落的东西。软绒绒的,借着微弱的光,她看出来是一件毛绒斗篷。
不过九卿依稀还能认出来,这似乎是元绣的斗篷。
她左顾右盼了会儿,确定元绣还在距离她几丈远的地方,猛地将脑袋扎进斗篷里头,深深吸了口气,让那股熟悉的气息充斥在鼻端,才通体舒畅地跳下车,朝不远处生火的众人走来。
“嗯?阿绣呢?”九卿扫了一圈,都没见着心心念念那人,忍不住走到红燕身边,压低声音地问。
红燕笑的眼睛弯弯的,欢快地说:“小姐说想四下走走,红玉姐跟何群跟着呢。”
说完她眼珠子转了转,“公子,不对……我还是叫你姑爷吧。姑爷,你快说说小姐是怎么搞定你的?”
九卿脸色一黑,什么叫怎么搞定她的?
她跟阿绣心心相印,误会解除了不就重归于好了,哪有谁搞定谁的说法。
不过这么说的时候,九卿还是有点心虚的。
阿绣现在还不肯搭理她呢。
“呀!小姐回来了。”红燕丢下九卿,乐颠颠地跑过去,主仆三人并肩走着,眼尖儿的九卿心头一跳,趁着三人走远,快步走上前去,从地上捞起了那个物件。
果然是它。
九卿摩挲着手里温润微凉的玉,心里滑过一缕愧疚。
如果不是为了这枚“抓破美人脸”,只怕她也不会认识阿绣,同她纠.缠了许久。
它,也算的是她们之间的媒人了。
这么想着,九卿已经走到马车边上,张了张嘴,却发现她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