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这样一说,我不禁有点失落。倒不是因为我很喜欢实验室原来宛如“蜂巢”的景象,实际上是因为我不喜欢现在此地现在这幅死城似的样子。
忽然,我想到一件事:笙哥,还有一件事!你知不知道我就是那个短期实习的……
张文笙把手放在办公室滑门一侧的晶片上:……我知道了。
他在水晶片上熟练地拼出“达尔文”的洋文写法,滑门霍然移动起来。这时他向我转过身,轻轻说道:我得救以后,在监狱里百思不解。后来我跑了出来,搞到定位器,不断地回来这里找原因。没有应急密码,我查不到更核心的东西。一次又一次……我查了所有能查到的资料,终于我意识到那个突然出现的短期实习生有问题。他是谁?他一定知道我不知道的事,我一定得找得到他,才能知道那些信息。我没有猜错,果然如此。
我问他:你啥时候知道那人是我的?
张文笙声音都带笑,道:刚才啊。你自己说的。
第155章 要像流水一样!
三十一、
陈虞渊掌握的所有数据,当然都存在他自己的办公室里。
张文笙唤出一面镜子,与它交通,对我说:不知道教授有没有留下什么关闭矩阵的构想……现在我们已经知道,历史上的第一个穿越者是你爸爸曹钰,他应该是时间矩阵诞生的源头。
我说:可是在这之后很多人穿越。如果我爸爸穿越就诞生一个时间矩阵,那么多人穿越,难道还有很多个时间矩阵?
张文笙望着满镜子浮现的奇怪图形和文字,沉吟道:有道理,只有一个时间矩阵。所以你爸爸的穿越不是生成时间矩阵的充分必要条件,只是必要条件之一。
我看不懂镜子上的符文,也听不懂他的说的话。百般无聊当中,便去翻陈虞渊的抽屉。我记得抽屉里原有一个水晶球,叫什么“立体投影相框”,内有凌海洋和陈教授的一张合影。
拉开抽屉,那东西还在原地。我将它拿出来,端在手里,唤张文笙来看:你猜猜这是什么?
张文笙还未答我,一声巨响即在我们的身边炸开,持续不断,释放出高强音。
没有火光、没有气浪,但是轻薄的镜子瞬间破裂,碎成尖锐晶莹的尘屑,落在桌上。
我们的鼓膜刺痛无比,剧痛穿耳,我直接摔倒在地。即使这样,我还是紧紧捏着那个投影相框。毕竟那是陈老师的东西,给人摔坏了我拿什么还他?
张文笙捂着耳朵蹲下,冲我大叫着,我完全听不到他在说什么。
巨大的噪声终于停止了。这对我没什么用。我已经完全聋了,什么都听不到了。在我暂时失聪的耳眼里,那噪声还在回旋肆虐,它简直是深植在我的脑袋里,已经拔不出去。
在我几乎贴着地面的眼里,看得到几双脚迈进这间屋。
我不奇怪,凌海洋会带着他的黑衣人军团追赶上来。毕竟我们把他和他的人,直接甩在了民国三年的九里山。
但是当我抬起头,不光是看见了光轮号权力最大的这一个凌局长。在他的身边,一个身着大氅的男人,正朝向我,震动他弄黑的胡须。我知道他在同我说话,由于之前的声音攻击,我听不到他说的任何一个字。
那男人走到我面前蹲下,将我扶起来搂在怀里,抹掉我头发上的灰尘与汗。
只有他会这样做,而且做得这么自然。因为他是我爸爸。
我知道凌海洋会追上来,没想到他能和我爸联手一道追上来。而且,他不是抓了我爸,他是“请曹大帅莅临光轮号”。
魔高一丈,真的很可以。
在我失聪的短暂时间里,他们互相说了什么,我不晓得。等我的耳朵恢复,听见的第一句话,来自我害过、救过、又救不了的白振康。在押运我和张文笙这两个重囚的差人当中,他好歹算一个人物,也负责向我传话。
他传的第一句话是:办完手续,少帅就可以回家了。
此时我和张文笙还在一处,被羁押在陈虞渊的实验室角落里,戴着手铐,各有几个人抻胳膊拎腿摁着。我看着白振康,我认识的白老板,说实话这是我头一次看到他穿得像凌海洋一样,着一身浅灰色的军服,对着我们,凶神恶煞。对哦我都差点忘记了,他原是凌局长身边的人。
他和沈蔚仁沈秘书,原是一样的人,他跟我不一样,他自己就没想过要做别样的人,没想过还能逆天改命什么的。是他官运不好。当然沈秘书的官运显然也不怎么好。
我原该诧异,我爸到底使了什么法子,能教神仙低头?这时看看白老板这副样子,忽然又觉得没什么好诧异的,他们本来也不是啥天人神仙,都跟我们一样的。只不过他们是未来人。我爸在千年之前的乱世荒野,为了自己活敢去剁未来帝王的脑壳,在前清末年,能杀出重围做大帅,我不觉得在未来人前,他就找不回他的场子。
我爸爸就是我爸爸,等他摸清了凌海洋的底细,他老凌就断然不是对手啦。
我清了清嗓子,主要是,试试自己说话自己个儿能不能听得见先。然后我对着白老板道:我回去我笙哥也得一块儿回去。
这“白探员”露出比哭还难看的一个笑:这可办不到,张先生是破坏历史完整性的重犯。
我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得了吧,搞得好像这屋里还有谁没破坏过历史的完整性似的。再说了,谁知道完整的历史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你知道?你们哪个没穿越过?如果时空矩阵是穿越者非法穿越造出来的,你们这么多人为了抓非法穿越者,也是穿来穿去的,这世上得该有多少个时空矩阵?满地是井吧??
我话音刚落,就听见旁边一直沉默的张文笙不能自制地嗤嗤发笑,他边笑边道:白老板,少帅如此妙人,当初你咋的就不解他风情呢?
要不是我的腿都有人按着,真想踩他老张一脚。
这时我再看白振康,他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面色惨然。我环顾左右,果然每一个捉住我们手脚的探员,个个露出了惶然之色。我不知道我这话有什么问题了,感觉像是一刀杀了人家的莲花老母似的,他们全都摆出一张无神可拜的脸。
过了几分钟,才有人喃喃出声:老白,他说得对啊……
起初只有捉我手臂的一个人在嘀咕,这话就像一个火星,瞬间点开了锅,议论声骤起,热油翻滚一般。白老板瞪着我,好像盯着一只吃人的鬼。
你怎么能知道这些的?他说。
我又翻了个白眼:因为我穿来穿去很多遍,比你们穿得都多!
张文笙在一旁补充道:如果非法穿越一次就能有那么大的影响,他一个人就已经搞出满地的井了!
白老板的脸色已经变得好像一个死人:张文笙!你知不知道,你说的这些,是完全推翻了你老师陈虞渊毕生研究的理论?
张文笙大声道:曹士越知道的,都是教授教给我们的!时空有延续,研究也当有进步,为了存真,必须证伪!科学理论又不是流水中的礁石,除了被水流穿磨到千疮百孔就不能有别的变化了!时间是流水,科学也当随波逐流,要解决问题,要向前走!
他说完这句话,整个空旷的实验室里静默一片。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地,我感觉到手脚上的重压都消失了。
那些探员们不约而同地,松开了我俩。
第156章 一粒多出来的种子
三十二、
尽管其他同事已开始采信张文笙的说辞,白振康毕竟吃足了我们的亏,仍旧是将信将疑。
大家要给我们摘手铐,他头一个就不同意,道:你说不是非法穿越的能量乱流在扩大时空矩阵,那矩阵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把这话说清楚,我都是照章办事!
我晓得他,他不但是迂腐,更有惧怕凌海洋威势的意思在里头。他上畏局长,下惧同侪,穿越到了我的时代,还要防着我爸迁怒于他。
可他畏天畏地又有什么用?如果我们不豁出去、事情不改变,最后他就只能浑身脓疮伤痕,被人剜去眼珠,窝在恶臭的地牢里等死!我们如今到此,不光是为了救我们自己呀,我也是想要救他!
我忍不住开口嚷道:你知不知道拦着我们接下来你会——张文笙抬起带着沉重手铐的双手示意我闭嘴,他对着白老板招了招手道:这是一桩秘密的事,大叫大嚷开不好。老白你过来,我们不传六耳,教你看见我的诚意。
白老板晓得他诡诈惯了,所以拔了枪在手里,才敢稍稍把头凑过去。
张文笙用并不算很机密的声音说道:你离得太远,如此便看不清我手里拿的什么了。
白老板没奈何,又凑近了些,口中带着愤愤的口气,道:你的手里有什么?不要再卖关子,我不会把他怎么样,料理你还是行的。
一边说着,一边竟直接伸空着的那只手,去抓束缚张文笙的手铐。
他抓是抓住了,只是大家顿时都听到喀啦一声轻响。他这一抓之下,霍然把这副结结实实的手铐从张文笙腕上给拽了下来!
张文笙不等他从惊讶中回神,已经一个勾拳猛砸在他下巴上!这一拳之重,不但瞬间把白老板这样的壮汉击晕在地,甚至连他老张的拳头骨节上都已砸得皮开肉绽,流出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