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辞醒过神,看着陶陶单纯的样子,一个主意冒了出来。
“陶陶,其实我得了一场病。”他把自己穿越失忆说成得病失忆,还说公孙明为防止他失忆被人利用,所以推迟回寒枫山的计划。因时间紧急,很多事情公孙明都交代不清,所以需要陶陶来补充。
陶陶恍然大悟地点点头:“怪不得你初次见我表情那么怪。这个好办,我来跟你讲。”她不疑有他,当下把寒枫山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给赵辞听。
两人坐在湖心亭中,园湖如蚌壳完全地隔开隔墙之耳,将他们遥遥地拢在亭中,绿荷绕着亭脚围成一圈。
石桌上还放着上次和江彦怡未下完的棋,赵辞闲敲棋子,单手撑在桌上听陶陶侃侃而谈。
在妙音轩时,公孙明欲言又止的话均由陶陶补充。
现在这个朝代姓萧,开朝皇帝萧恒原为赵帝的武将,他不满赵帝朝政理念便举兵造反,屠城后自封为帝。赵帝小女赵静淑因与萧恒有旧情,在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情况下,侍女侍卫护卫着她成功逃脱皇城,东躲西藏,最终在寒枫山扎根。
后来赵静淑育有一子,名赵玥。赵静淑产下他后脱力而亡,留下侍女傅雪琴和侍卫公孙恕抚养赵玥长大。在公孙恕的教导下,赵玥终生只有一个目的:拉萧恒下马,改国姓为赵。傅雪琴和公孙恕育有一女,名公孙湘,便是现在的湘姨,之后公孙恕再捡到一个男婴,正是现在的秦柯。公孙湘和秦柯的武艺沿袭于公孙恕,传闻公孙恕的武艺举国无出其右,其女与徒弟的武艺也可见一斑。时日长久,萧恒传位现任皇帝萧庭川后崩殂,公孙恕和傅雪琴也年迈去世,赵玥因郁郁不得志英年早逝,留下赵辞和赵嫣由公孙湘抚养成人。
赵玥当年买下的兵马已不可查,秦柯延续其志,仍欲复国;公孙湘与他不同,她从父母口中得知当年的许多的隐情,觉得将两位小公主小皇子健康抚育平平安安便好。
寒枫山因此划分两派,明面上和和气气,私底下已经割裂如鸿沟。
“那我娘亲、祖父呢?”赵辞发现了一个bug,生育明明是两个人的事情,整个故事里,赵静淑的丈夫、赵玥的妻子都未提起过。
陶陶摇摇头:“不知道。”她忽然想到什么,一脸八卦地朝赵辞招招手,和他咬耳朵:“不过我听说,湘姨以前喜欢你爹。”
“什么!?”赵辞猛地后仰,惊悚地问:“难道我是……但她不是要杀了我么……”
“你在说什么?”陶陶露出古怪的表情,“这只是传闻。还有,湘姨怎么会杀你,她向来喜欢你和嫣儿,跟自己亲生的没两样。”
一下子输入的信息量过大,赵辞大脑终端有点超载,他咀嚼了好一会儿才冷静下来。
一直以为自己就是个路人甲的命运,没想到竟是领导儿子,来头还不小,但职位这么高大上,原身赵辞又为何逃离寒枫山?难道是秦柯想用自己当棋子假借名义复国,或者两派相争自己成了牺牲品?
陶陶撑着脑袋等了一会儿,见少主仍在发呆,无聊之际,看见棋板上的残局,不等少主回神,自顾自执起棋子思索对弈路数。
几十年的故事说出口耗费了不少时辰,赵辞看看天色,算了算时间,问陶陶:“你今日来是做什么?”
“公子让我来和你说,那个江大人目的不纯不是好人,你不要偏听偏信,把豺狼虎豹当亲朋。还有,公子说你别轻易用凤凰尾羽,只剩下最后一根,谁也不清楚没了它你是不是也没了,行事需小心。公子,凤凰尾羽是什么东西?还有……”说着说着,陶陶替公孙明鸣不平的脾气又上来了:“公子对你这么好你还……”老话重提,她自己都觉得没意思,但又气不过,拍下手中白子双手环在胸前,重重地朝赵辞哼一声。
赵辞哀叹一声。公孙明的千叮万嘱,这份情谊实在深厚。他知道他的好意,可同时他也相信江彦怡不会害了自己。
“我知道了,你告诉他,我会记得他的话的。还有,让他千万也照顾好自己。”
见他还惦记公子,陶陶满意地收起手,点点头表示会传达到位。
“少主,妙音轩被查封,我们在涵郡的根据地没了,以后传话肯定会有不便,我就不常来了。”她站起身。
赵辞略有不舍,也不知是不舍她还是不舍和寒枫山的联系。
陶陶从怀里掏出一只小型信号弹塞到赵辞手里:“如果你以后有困难,或者想要回来,就点燃这个,方圆五里,我们都会看到,到时便会来救你。少主,这也是公子让我交给你的。”虽然喜欢公孙明,可陶陶更想要让公孙明开心,他不主动挽回赵辞,那就让她帮他去讨债,希望这个负心汉能幡然悔悟。
赵辞百感交集地接下信号弹。
“我翻墙进来前,在外面看到几个杂碎在偷看。我平生最讨厌这种鬼鬼祟祟的人了,就顺手帮你教训了他们一顿,少主你不用太感谢我。”陶陶性子急,任务完成后一身轻松,立马归心似箭,不继续谴责少主的无情,嘻嘻一笑,朝他挥挥手就脚下轻点,跟鹞子似的飞跃离去,火红色的身影烟花般消失在墙头。
“偷看,是偷看你这个美女吧。”赵辞忍俊不禁后又低头看向手里的东西,嘴边的笑意渐渐消失,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
第58章 山有木兮木有枝(4)
春夏气候顺利交接,缓缓升高的气温成功催熟湖中荷花灼灼开放。这些日子于赵辞而言百无聊赖,不过对江彦怡来讲却度日如年。
确如裴定所猜测,此次毒症提前发作,且比往常来得更加凶猛。这回十余种药熬成的汤中除了添加镇痛的曼陀罗猛药,还加了钳制余毒的□□,裴定终于决定用以毒克毒法来拮抗残毒。
三七和当归忙得团团转,一个时刻守在炉边扇风煎药,一个端茶倒水送毛巾,各种差事不停歇。
不止他俩叫苦连天,夏日天里,闷在竹屋内的两人也不好受。
裴定一身单衣被汗水浸湿,左手拉住右手衣袖,小心翼翼取下江彦怡背上的银针。拔出的针尖带出或多或少的血液,无一不黑如墨,等银针接连取下,隔着袅袅的艾草熏烟看向江彦怡的背脊,差点以为是受了一场酷刑。其实也不远矣。
他轻嘘一口气,接来当归递上的热毛巾轻柔地擦净背上的血液汗液:“等半个时辰再去药汤里泡半个时辰即可。”
没有回声。
裴定关切地低头查看,发现江彦怡面若白纸,口中咬紧的毛巾松懈在牙关下,他双眼紧闭已经昏睡过去。
“最后那次阵痛消失,江公子神识恍惚就昏过去了。”当归一边解释一边给裴定扇风。
扔在脸盆里的脏毛巾缓缓泡开,清水顷刻浑浊。当归连忙递上干净的热毛巾。
裴定拿过毛巾,俯下身轻轻地蘸在江彦怡脸上,豆大的汗水立即吞没在柔软的毛巾中。清理干净后的容颜柔美又温和,往日的神气骄傲都不再,此时此刻的江彦怡宛如一个渴睡的孩子,恬静地窝在梦乡。
“公子,还需要施针几日?你身体吃得消吗?”裴定的面色也不好,他本身体质就偏弱,竹屋虽然遮阴风量,但总归是夏季时节,近半月的下来,不是在这闷成粉蒸肉就是在玉竹馆热成红烧肉,眼下青痕日愈明显不说,有时他头晕眼花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要不是还吊着一口气给江彦怡施针,当归真怕他下一刻就倒下。
用湿毛巾擦了一把脸,裴定深吸一口气,继续摆弄桌上留下的药渣。
当归连忙接手:“公子,我来忙吧,等会儿我会扶江公子泡汤的,您先去休息吧。”他是真的心疼自家公子。若大小姐还在家中,见到他这幅模样,估计又会大发雷霆。
裴定也实在有些撑不住,想到明日还要施针,他扶住桌沿,捏捏额角,一边舒缓放松一边说:“当归你好好守着,我先去休息一会儿。”说完,再次给江彦怡把了把脉,觉得脉象沉稳才放下心离开。
等裴定离开,三七立刻送药进来。他看一眼沉睡不醒的江彦怡,撇撇嘴:“你说我家公子对江公子那么好,到底图什么呀。”
“他俩从小情同手足,自然感情深厚。”
“兄弟也不是那么对待的吧。”平时嘘寒问暖不说,每诊治一次,裴定几乎都要赔上半条命。
当归说:“公子医者仁心,你瞧他对那些无亲无故的患者什么态度,对江公子这么好也是理所当然。”
对于这个解释,三七无奈接受。他掀开药壶盖子闻闻气味,又皱着脸迅速盖上:“不知道江大人每次吃这个药是什么感觉。”
当归奇怪地看他一眼:“药能什么味道,总归是苦的。你今天怎么了,问题那么多。”
三七愁眉苦脸地说:“你没发现,今天是大小姐回府的日子吗?”
“啊!”当归也低呼一声,然后两人齐齐将同情又复杂的目光定焦在沉睡不起的江彦怡身上。
裴思空大女名玲玉,善字画,十四岁以一手出神入化的《听风吹荷》图名扬远近。
盛名之下众人向往纷纷拜访,裴思空俊秀儒雅,小子裴定承其体貌素有掷果潘安之名,大家都以为裴玲玉会宛若天仙,谁知入目却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样貌。
不是说她难看,五官拆分而看,眼睛秀气,鼻子挺翘,嘴巴小巧,但组合在一起却像个路人甲。她肤色偏黑,世人都以白肤皎洁为好,像农家女辛勤耕作的肤色自然大败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