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泽的脾气自来到涵郡便越发无法无天,看裴思空脾气跟蠢驴一样犟,气得站起身。他尚未发难,江彦怡恰恰好来到。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江彦怡”三个字从萧泽牙缝间挤出来,恨不得再吞回去咀嚼一番。
在把小王爷拘在牢狱之后,江彦怡已和裴大人报备,裴伯父为这个子侄的冲动正义头大的同时也弱弱支持了一把,昨晚他就把自己的想法和江彦怡互通。此刻见到萧泽出现在裴府客厅,江彦怡没有太惊讶。
他朝裴思空施礼后冲萧泽挑眉:“小王爷你这是什么表情,莫非昨夜在牢房受凉不慎面瘫?”
“你放肆!”萧泽摆起王爷架势示威。
见不得萧泽嚣张劲的赵辞从江大人身后跳出来:“这是裴大人的家,他是主人你是客人,他是长者你是晚辈,再退一步,他是大人你是犯人,你吵吵闹闹的我们还没说你,你竟敢说别人放肆,小王爷你未免也太是非颠倒了吧。”
江彦怡压下忍不住的笑意,眼底是深深地赞赏,嘴上和赵辞一起唱双簧:“赵辞你怎可如此无礼,小王爷好不容易坐一回牢,也许现在还发昏呢。”
他们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只把萧泽噎得想要发作,眼光扫到守在门外的裴府侍卫都目光炯炯盯着自己,没有侍卫庇护的萧泽压下怒气,深呼吸几口不畅的气,袖子一甩,从鼻孔里哼出一声就拔腿离开,连和裴大人拜别的礼节都罔顾。
等他背影消失,一直纵容江彦怡,作壁上观的裴思空叹着气摇头:“彦怡,萧泽非大度之人,他向来锱铢必较,此等屈辱日后估计会伺机报复。”
感受到伯父的担忧,江彦怡再次行礼:“多谢伯父关心,小侄心里有数。”
“你明白就好。”裴思空转眼看向赵辞,“这是……”
第55章 山有木兮木有枝(1)
Chapter28
“公子公子!江公子回来了。”出去观望的三七风一阵跑回玉竹院。
当归闻言转头看向裴定。
捉药的手一停,裴定转而又若无其事地拿起枯枝一闻,放回油纸里细细包好:“回来就回来,大呼小叫做什么。”他把几个药包捆在一起,绳子纤细又粗粝,平时打起来顺溜的活结这次怎么都绑不好。
当归见状想要帮忙。
躲开伸来帮助的手,裴定还是没忍住,抬头问三七:“他有没有事,脸色怎么样,唇色怎么样,有没有发病?”
三七还没来得及回答,一个笑声插了进来:“喂,裴定,你就这么想着我发病?”
声音低沉悦耳,中气十足,裴定吊了一上午的心终于安稳放下。
“我怕你死在外面,毁我东海医仙之名。”也许太过熟络,担心的话羞于启齿,一出口便是狠话,若听在有心之人耳里,还以为东海神医都是铁石心肠之人。
“裴大人,这就是你的院子吗,晒着好多药啊……”
说话的当然是赵辞。他跟着江彦怡拜见过裴思空后就来玉竹院找裴定。裴定虽住栀清院,但他一天十二个时辰有□□个时辰在玉竹院中鼓捣他的药。
今日天气晴朗,万里无云,玉竹院院子里晒着许多的草药,东一圈层层架在箩筐中,西一筐覆着纱罩,留下弯弯曲曲的一条小径贯穿院落和中房两道门,走在其中鼻腔里都是苦到皱眉的药草味。江彦怡熟门熟路地穿过小路直接进屋,赵辞好奇心爆棚,东张西望好奇箩筐里的草药。
以前生病吃药无非是小小的一颗药丸,或者是颜色廉价的胶囊,从小到大还没吃过中药。有幸见过别人喝,热腾腾的苦味和饮完皱成菊花的脸无一不让人印象深刻。现在见到原材料,怎能不好好参观一下。
有白色的螺旋状的花,一朵朵分开放着晒干其上的水分;有一枝多颗的小果子,一串串圆鼓鼓胖乎乎地摞成一堆,拇指大小,颜色还有差别,有的青绿像苹果,有的绛紫像葡萄;还有青色的纺锤样的果实,其上长着参差不齐的刺,一根根刺张扬地布满全身,两个亲近的绿果还因长刺打架绞成连体婴。
赵辞指着刺果说:“哈哈,这个我知道,是苍耳对不对,扔别人身上还能挂住。”
一旁翻晒漆姑草的当归看过点头称是:“公子所言极是,苍耳子因刺飞禽走兽不敢食用,也因刺容易粘到过路者便于散播,所以田间杂道比较常见,我小时候也玩过扔苍耳子的游戏。”
听到对话走出来的江彦怡笑道:“他就感叹一句,当归你就把这药讲的七七八八。”他对也跟随出来的裴定说:“看来你有一个得力助手呀,哪像我的小厮。”话圈圈绕绕又转到赵辞身上。
被艾特的某人毫无被损的不快:“江大人你是因为一直与裴大人在一起,所以对草药不感兴趣,我第一次看到那么多草药,当然惊奇。不过,没想到苍耳子这种东西竟然还能入药。”
裴定走下台阶,来到圆筐边拿起几枚看看程度,见差不多了就让当归搬进去。做完这些,他转过头对赵辞说:“你不必一直叫我裴大人。”
“该叫他裴神医。”江彦怡的插嘴惹来裴定一记无奈的回望。
被温柔瞪眼的江彦怡哈哈大笑。
裴定无视他狂放的笑声,转过头继续对赵辞说:“你可以叫我裴定,千万别叫我裴神医。”
“啊,为什么呀?”他们俩独有的默契让赵辞感觉有些格格不入,江彦怡的表现与平时在自己面前展示的性格也略有不同,陌生的人物、环境一切都赵辞显得手足无措,自觉像闯到别人家中的不请自来客,幸好裴定的温柔回应让他的不适稍有缓和。
裴定似有些不愿启齿,赵辞见他面有难色,抱歉后想打个马虎眼略过这个话题。江彦怡直接解释:“也没什么,他以前行义诊,被一直喊他神医的不轨之徒地坑多了,所以对这个称呼不喜。”
原来如此,还以为是什么大事,明白后的赵辞松了口气。
既然裴定不想谈及,赵辞便扯开话题:“裴定还行义诊呀,善人善举。对了,话说苍耳到底有什么功效,长这副模样还能当药。”
说到药物,裴定不复刚才羞惭的模样,把手中的苍耳子包在手帕里递给赵辞,兴致勃勃地解说:“苍耳是整株植物,这个是它的果实,苍耳子。苍耳的根能够用于疖肿、痈疽,防止伤口进一步溃烂;它的茎叶能祛风散热,不过因有小毒需慎量;苍耳子其实也有毒,但妙用能解风寒湿痹症。”看赵辞一脸惊叹,裴定特意嘱咐:“有些草药看似平和,却有微毒,所用需对症,且必须经过医者衡量称量。”
他说的专用名词赵辞一概不懂,但不妨碍他被小小的苍耳大大的作用震惊:“这么厉害,不能以貌取草呀。”
三七被赵辞这个土包子进城的表情逗笑,他有意吓唬:“公子你有所不知,中药分门别类多的很,哪里只有一个草字。你可知道人身上之物也可入药。”
赵辞难以置信,伸出手翻转来去地看,奇怪能有什么东西能入药。
“血余炭能止血化瘀,紫河车补气养血,人中白清热降火,人中黄泻火解毒……”三七滔滔不绝的势头好似要开篇论道,恨不得将奇奇怪怪的东西一股脑说给赵辞听,让他吓一大跳。
常和大夫厮混的江彦怡知道上述药名皆指何物,听他说起似乎又想到什么,脸色有些奇怪。
裴定不悦地喝住三七的劲头。
对于三七叽里咕噜一大段话,赵辞能听懂每个字,连成句却满头雾水,稀奇古怪的药名于他而言就是外星文字,地球人怎么能听懂外星人的语言。三七想见惊恐表情的愿望破空,赵辞略显茫然地夸赞一声厉害。
三七盯着毫无反应的赵辞半晌,佩服一句:“公子耐力非人哉!”
明白过来的当归捂嘴偷笑:“这位公子估计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哩。”
恍然大悟的三七连忙补充:“血余炭就是头发闷煅后的碳灰,紫河车是女子产后排出的胎盘……”
中医自有阴阳五行学说来支持用药理念,也不乏有偏方怪药博取眼球,东海神医们结合五行阴阳和大量临床经验来对症处理,对有悖常理的医理向来敬而远之。三七所说的药,有的常见,有的不常见,大部分人听后肯定会有不适。裴定他尊医爱医,不愿别人用异样的目光看待自己所用的东西,也怕赵辞感到恶心,立刻打断三七:“够了!”
赵辞未能及时领会裴定的苦心,他这下终于听懂了,惊讶的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圆瞪的眼睛似是不敢相信:“我靠……”这也太恶心了吧,那后面两个人中白和人中黄是什么玩意儿?
“这些东西自然经过特殊处理才能入药,且药物作用类似者多,它们也多由其他相似作用的草药来代替配伍。”裴定解释。
赵辞的表情和江彦怡第一次听到这话的时候一模一样,他忍住笑,咳嗽一声提醒道:“劝你还是别了解后二者,否则以后都不能好好吃药了。”
听他这么说,他立马断绝继续了解的念头。不过说到吃药,赵辞一脸促狭地问:“不能好好吃药,那江大人喝得是什么药呀?莫非有……”
江彦怡立马打断:“绝对没有!”
避之不及的态度让赵辞忍不住笑起来:“也是,裴定和大人是朋友,几副药搞定的毛病怎么会拿这些东西来坑害你呢。”
此话一出,江彦怡和裴定面色均有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