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道教经典。
第29章 和尚4
最近,老方丈将精力抽出一部分用来观察了然,观察越久,心中就越发忧虑。
了然虽然总是一副面带微笑,接人待物温柔和缓、普渡众生的亲切模样,实则和所有人都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无形中拒人于千里之外。
这样也就罢了,了然也不知是哪里带出来的臭脾气,看人如视蝼蚁。
真正的孤傲不群,心中无畏。
谁人在世没有三二好友,哪怕是秦桧也有一二知己,老方丈也有几个淡如水的君子之交。
然而,了然就真的能做到一个朋友也无,除了对师父恭敬、孝顺一些之外,对谁都是真正的一视同仁,毫无差别。
戒嗔出自贫苦人家,为了一口吃的,出家当了和尚。在一众师兄弟中,戒嗔的资质不算最好,却是真心喜爱佛法,希望弘扬佛法、普渡众生,最终凭借多年的努力,在佛法上取得了极高的成就。
每每看着徒弟不全心全意投入佛的怀抱,戒嗔总有种暴殄天物的感觉,痛心极了!
明明天资聪颖,却有一堆臭毛病,虽说人无完人,但了然的缺点就像是美玉上的瑕疵,看起来碍眼极了。
如果谢安歌得知自家师父的这一系列心理活动的话,大概会难以遏制地翻个白眼。
三年一代沟,他都是活了一百多年的人了,和同门相比,这已经不是一条代沟那么简单的事了,而是一条宽敞得能跑火车的马里亚纳海沟。
不被当作老古董就算不错了。
何况,谢安歌并不清闲。
师父虽然耳聪目明,但是年纪毕竟大了,平日里大事无错,小事糊涂,身体上的各种小毛病也冒了出来。
师傅有事,弟子服其劳。谢安歌平时少不得关注师父的身体,换季时更是要倍加小心。
此外,还要替师父查补缺漏,处理寺庙的大事小事。
不同于几乎隐世的自在观,法华寺作为皇家认证的南梁第一寺庙,对外对内,事情都十分繁杂。
对外,要和皇家、高门大户、礼佛的香客……打交道,采买时和商贩们打交道,和其他寺庙交流佛法、信息,接待同道,有时候甚至要和道家、儒家接触等等
对内,法华寺有上千僧人,吃喝拉撒睡、训练、学习、轮班、游历……哪个不要一一仔细安排?
还有安全问题、收支平衡、提高佛法水平等,都要慎重考虑。
法华寺自然也有负责处理杂务的监院和僧人,但是在人情社会里,有些事,身份或辈分不够,根本处理不来。
而谢安歌身为方丈唯一的亲传弟子,身份够,辈分高,他想避都避不开。
这个年代,为了生存,和尚们也是很彪悍的。法华寺内有功夫出色的武僧,经过历代武僧不断钻研,寺内的武功有拳法、掌法、指法、抓法、擒拿手、杖法、棍法、身法、阵法、内功等等。
这些武功,谢安歌都是要学的,并且要学到精通为止。
虽然他底子不错,但法华寺能有今天,寺庙内的武功绝非半瓶水,学会容易,要学精还要靠时间的积累。
通常,谢安歌还要在经堂授课讲经,为僧人们解答疑问。
和其他寺庙进行交流时,也少不了要代表法华寺出战,不是,是论经。为了保持至今无一败绩的辉煌记录,谢安歌在这方面下的苦功也不少。
得空时,谢安歌还会和同门出庙施粥施药,顺便实践一下三脚猫的中医水平。
当然,他也治不了什么疑难杂症,也就治个头疼脑热之类的小病。
前世,他也读过医书,只是那个世界灵气充足,世人最大的威胁是来自妖精鬼物,而不是疾病,所以实践机会几近无无。
这一世,能学以致用,谢安歌心里还是很愉快的,也算是忙里偷闲吧。
也许是法华寺的光环加身,给了病人极大的心理安慰,反正谢安歌至今没有治出过毛病,他就当自己的水平算是入门了。
……
所以说,平时鸡零狗碎的事情那么多。分开来看,都不太耗时,合起来时就极耗时间精力,谢安歌哪来那么多心思交友游玩?
他只恨自己分.身乏术。
****
当当当——
四更时,有僧人到钟楼敲钟,浑厚的声音穿越晨雾,唤醒了法华寺,僧人们陆陆续续地起了床。
接着,鼓楼的僧人也动了起来,低沉的鼓声响应钟声,默契地奏起乐曲。
此时仍是黑夜,天边不见一丝光亮,谢安歌提着灯笼,扶着师父,穿过长长的回廊。
回廊上那些色彩浓艳的壁画——慈悲的菩萨、丰腴的佛像、怒目的金刚,在幽幽灯火的映衬下,影影憧憧,诡异而瑰丽。
很快,僧人们集中到大雄宝殿,一起做早课,把《楞严咒》、《大悲咒》、《十小咒》、《心经》各诵读了一遍。
谢安歌一心两用,一边念经一边修炼纯阳诀。
大雄宝殿中供奉着释迦牟尼的佛像,这是一尊坐佛,左手横放在左脚上,右手自然下垂,背后是一圈黄金塑造的光环。
佛像背后是坐南朝北的三大士,文殊菩萨骑狮,普贤菩萨骑象,观音菩萨骑龙,各得其所。
佛像前摆放着五彩的刺绣欢门和经幡,莲座长明灯,供养台和供具,木鱼、磬、烛和蒲团等物件。
香烛味缥缥缈缈,溢满大殿,欢门和经幡微微摇摆,僧人们太过投入而一无所觉,印着戒疤的上千光头聚集,神情肃然,显得大殿异常庄重。
大殿两侧供奉着十八罗汉,一侧各九尊。这些罗汉永驻世间,护持正法,铜铃大的眼睛默默地观察着底下的凡人。
木鱼声声,念经的腔调空灵舒缓,每个僧人的声音汇聚起来就是一条天河,仿若佛陀将天河从天上倒下人间,惠及众生。
早课结束后,建康城内各个寺庙的行者和头陀们,就会打着铁板或木鱼沿街报晓,顺便兼职天气预报。
这些辛勤劳动的行者、头陀们就可以在当日、月初、十五、月末以及当节时,上门向沿街的百姓化缘,施主们则会准备好斋饭或斋衬钱,以感谢僧人们。①
熹微未露,晨霜微凉。
此时,谢安歌已经返回居所,换上了短打,随即在院子里练武。
法华寺的诸多武功偏向煌煌正道,比较偏重力道,并不十分注重技巧。
其中,谢安歌尤喜身法、阵法、棍法,再配合上手上的功夫——掌法、拳法,威力惊人。
阳气初升,院子里的气场随着谢安歌的起转腾挪,不断变化,时而如疾风暴雨,时而如金戈铁马,时而如烈日当空,时而如泰山压顶。
蓬勃而强大的力量在谢安歌的血液经脉中汩汩流动,含而不露。
最值得称奇的是谢安歌的控制力,堪称随心所欲。他习武时威力虽大,但所有的力量乃至声音,都被锁在院子里,不曾外泄一丝一毫。
这份对力量的惊人控制力,就是在法华寺内最出色的武僧当中,也极其罕见,其年龄之小更是史无前例。
将看重的武功全部练过一遍之后,豆大的汗珠从额上滚落,滴到了长长的睫毛上,谢安歌忍不住眨了眨眼。
衣衫下的肌肉柔韧而有力,并不虬结,线条十分流畅,像裹着钢铁的丝绸,美丽而危险。
练武时间结束后,谢安歌抓紧时间淋浴,换下了方便行动的短打,穿上更加得体的玉色常服。
作者有话要说:
①南宋吴自牧《梦粱录》卷十三“天晓诸人出市”条记载,“毎日交四更,诸山寺观已鸣钟,庵舍行者、头陀打铁板儿或木鱼儿沿街报晓,各分地方。若晴则曰‘天色晴明’,或报‘大参’,或报‘四参’,或报‘常朝’,或言‘后殿坐’;阴则曰‘天色阴’,晦雨则言‘雨’。盖报令诸百官听公、上番虞候、上名衙兵等人及诸司上蕃人知之,赶趁往诸处服役耳。虽风雨霜雪,不敢缺此。毎月朔望及遇节序,则沿门求乞斋粮。”
第30章 和尚5(捉虫)
天边的金乌慢慢飞高,地上的影子渐渐变短。
刻漏里的水流动若时间飞逝,在安静的室内与翻动纸张、笔落宣纸的声音合在一起,嘀嘀沙沙,清晰极了。
听得久了,这刻重复板的旋律也有了其可取之处。
墙边一株盆栽的白色山茶花如今开得正好,刚好开了七朵,朵朵碗口大,层层叠叠的重瓣,像一张张甜蜜大笑的少女脸,香味浅淡如少女的体香,青涩而羞赧。
谢安歌坐在靠近窗边的桌子旁,认认真真地拆解细细的竹筒,翻阅里面的纸条,上面蚊蝇大小的字写得密密麻麻。
他偶尔颦眉,时而奋笔疾书,将命令写下,封入竹筒,侧脸的线条在通透的阳光下,显得分明而流畅。
时不时的,有鸟雀飞来,落在窗边。谢安歌拿下绑在它们脚上的竹筒,再绑上新的竹筒,轻轻拍拍它们的背或翅膀。
这些人们常见的鸟雀们机灵极了,咕噜咕噜,啄着谢安歌准备的鸟食,舒适地喟叹,一得到示意,便拍怕翅膀飞向了天空,转瞬间消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