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如唐悭所说,如今整个天下都是他摄政王的。
可他不想做皇帝,好像那个位置肮脏地他看着就觉得恶心。
那个他称作父皇,却从未对他有过半分善待的老东西坐过的位置,他不屑。
熙熙攘攘地讨论声让他感觉到越来越烦躁。
忽然他就想到了安迟。
那个说话声音轻轻软软,凡事都不急不慢的家伙。
如果是他坐在这里,一定什么都不需要多说,就能让这群乌七八糟的官员安静下来。
他身上就是有那样的气质,平和安宁,让坐在他身边的人放松下来。
蓦地,摄政王想到了午间那有些轻薄的一个亲吻。
或者,并算不上亲吻。
脑子里混乱的画面又浮现出来。
那是两具纠缠在一起的赤/裸身体,以最亲密的那种姿态。
摄政王猛然站起身来,动作太快力量太大,碰倒了一旁的小案几,上面的茶杯滚落地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那些官员大臣们一下子噤若寒蝉,或惊恐或疑惑或堤防地看着脸色黑沉的摄政王——迈开大步离去。
摄政王没有回王府,自己一个人跑到王府外不远处的一座小山丘上吹了许久的风。
他不停地想起抱着安迟在怀里时,他对自己说的那些话。
他说:“你为什么不看我?”
他说:“你仔细看看,其实我和安瑾一点儿都不一样。”
就那样反复地想、反复地想,如同着了魔一样。
虽然,他是真的着了魔。
月上中天的时候,摄政王终于起身,慢慢往自家王府走去。
快走到大门口的时候,却突然停住了脚步。
清风徐徐,送来一阵杳渺的琴声。
恍若从前。
作者有话要说:
唐渣渣:所以,我从一开始就爱错了人??!!
第20章 第二个替身:我不是我姐
明月夜,楼台上,一个身穿黑色斗篷的人轻抚着瑶琴。
琴声空阔潺潺,犹如高山流水,诉于知音之人。
唐凌一动不动地站在一旁,仿佛化成一尊冰冷僵硬的石像。
一缕青烟从他肩头飘落,化成黑猫司阙,踏着月色走到那抚琴的人脚旁,歪了身子撒娇一样蹭了过去。
琴声顿歇,安迟垂下头去看讨好着他的大猫,轻笑一下伸出了手臂。
大猫立刻轻轻跃起,跳到他的膝头,喵呜低叫,似在倾诉衷肠。
安迟抚摸着它的头颈身子,似有感知,缓缓转回了头……
唐凌大半个人生都过得很辛苦。
小的时候过得很不好,饭都吃不饱,因为负责照顾他的太监宫女会吃掉属于他的那一份餐食。
他还会经常挨打,都是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理由。
再大一些,他终于学会了反抗,学会了强硬。
疯癫若狂的凶狠模样吓坏了那些欺负他的太监宫女。
他们依然不把他当成一个皇子一样毕恭毕敬地对待,但起码,他们不敢再打他骂他,甚至让他挨饿。
能吃饱了,能穿暖了。
可唐凌越长大,越觉得人生寂寞。
岁月悠悠,天地辽阔,却只有他孤零零的一个人。
当寂寞变成习惯,即使有机会走出牢笼,他也不知道去哪里寻找自由和陪伴。
所以,就算后来出了宫,他仍然每天把自己关在那座破旧的怀王府里,与世隔绝。
直到那一天,高墙的那一边传来了附和他的琴音。
闻清弦而知雅音。
那人的琴音悠扬,带着些初相识的快乐,在如水的月色中不问他意愿地叩开他的心房。
是的,是快乐。
怀王唐凌,第一次品尝到了快乐。
在漂浮在虚空,不可触摸的音律中。
那种快乐并不热烈,柔柔缓缓的,陪伴他许多个日日夜夜。
直到那一天。
那天是他的生辰。
许多人的生辰都会过得很快乐。
但这些人里面并不包括唐凌。
每年的生辰对他来说,都是一种折磨。
脸上的胎记不止让他丑陋到人见人厌,更会在每年他生辰的这天作怪,让他痛苦不堪。
他很疼,浑身都疼,尤其附着着乌黑胎记的脑袋,更是像住了无数只恶鬼一样,平时潜伏着,一到这天就会跑出来,在他的脑子里哭喊、尖叫、怒骂,甚至是撕咬、乱冲乱撞。
他又怕又痛,恨不得把脑袋撞碎,把里面作怪的恶魔揪出来狠狠地踏在脚下。
可是他不能,再痛苦,他都不想那样死去。
尤其是今年,他找到了快乐的事情,他感受到了陪伴。
很痛很痛,他苦苦忍耐了一整天,在月上柳梢头的时候,终于听到了琴鸣声。
如普渡时间的天籁之音,穿过他的耳膜皮肤,进入脑海心田。
神奇地让他觉得这折磨人的痛苦,一下子变得不是那么难以忍耐。
他不需要再不停地撞墙或者把头埋进刺骨的冰水中。
只听着这琴音,就可以度过最黑暗的那一段路。
只是很可惜,他没有力气再吹响短笛,回应那一份弥足珍贵的快乐了。
而因为他的没有回应,一首曲子还没有弹完,那琴音便也停歇了下来。
唐凌有些失落,如果可能,他希望那琴音永远不要停下来。
但他也知道他不能那般贪心。
贪心不足,是会遭到报应的。
这是他无意中听一个老宫女说过的一句话。觉得很有道理,所以从来不敢贪心。
可是今夜他不像从前那样懂得分寸。
他很疼,很脆弱,渴求得到更多。
不知是不是他的贪心渴望产生了魔力。
在带着诅咒的胎记发作最为凶狠,最难熬的子夜十分,唐凌的愿望成真了。
那人身披着连帽的斗篷,踏着月色而来,手中提着一盏小巧精致的莲花灯,灯光晕黄,圣洁如佛光。
那人走到他身边,伏低身子查看他脸上的印记。
细细地查看了半天,最后那人放下手里的莲花灯,从怀里掏出了小小的一只锦囊,翻啊翻的翻了好半晌,从里面拿出一个黑乎乎的东西。
随后见他不知如何操纵,那团黑东西越长越大,有了轮廓形状,好似一只猫的模样。
那人咬了自己的手指,将血喂进黑猫的嘴里,然后挥了挥手。
黑猫听从指挥,当头朝着唐凌的脑袋扑了过去。
像是伤口被猛地撒上了一把盐,剧烈而又沸腾地痛感让唐凌将死的鱼一样抽搐挣扎,几近昏迷。
朦朦胧胧中,他仿佛听到胎记诅咒里无数恶鬼在尖叫挣扎,还夹杂着大猫吞噬恶鬼发出的咀嚼声。
不知过了多久,等他再次有了清醒意识的时候,费力睁开眼睛,就只看到那身披斗篷的人,提着莲花灯离去的背影。
“啊……”他费力地发出声响,企图挽留。
那人果然停住了脚步。
慢慢转过了头……
旧日记忆与今日情形重叠在了一起。
唐凌失神失声失去反应的能力。
半转着身子的安迟对他展颜轻笑,又抬头去看天边的明月,对唐凌说道:“今夜月色很美,不知王爷的笛子可还在?”
他等了半天,唐凌却仍是不动不答。
安迟也不见怪,只平静地收回目光,低头去逗弄司阙,另一手搭在瑶琴上,随意的抚着弦。
一阵轻风吹过,安迟半转的身子正是迎风的方向,立刻便被灌地轻咳起来。
他刚咳不过两声,一道人影很快过来,为他挡住了迎面而来风。
可惜看起来并没有什么效果,安迟的轻咳一开始仿佛就停不下来。
唐凌僵硬地弯下腰,伸出长臂,一只大手在安迟背上轻轻拍动。
等了好半天,咳声才渐渐平息,安迟微喘着气,手下放脱了被他咳嗽时不自觉用力掐着的大猫司阙。
“可对不住了,你没事吧?”他问。
“喵呜~”司阙轻叫,一副不在意的样子,还用长尾巴去缠安迟的手腕。
安迟便也亲密地继续摸它一身软毛。
谁知没摸两下,手掌却被跟前站着为他挡风的唐凌拾在了手中,仔细翻看。
“怎么弄得?”摄政王开口问他,语气倒是没那么又冷又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