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州城的清晨还没有来临。
耶律安其一夜未眠,听着喊杀声,坐在帅帐,眼神迷离的看着远处。
“已经安排好了大王。”副将来回报。
耶律安其点点头,趁着夜色,数个大木桶被送到城门口,厮杀依旧,却已经不再那么的激烈,甚至多了一种麻木的气氛在里面。
肖墨一身的血迹,白色的胡须被微风吹拂着,身下的战马也是沾满了鲜血。
夏州城已经就在眼前,但是城下的厮杀依然热烈。
后面的大军陆续的集结过来,站在高处看着远处的夏州。
“韩逊。”肖墨大喊一句。
韩逊冲过来:“大都督?”
“你派出一百人去给汴京报信,就说我们虽死无憾,看到我儿子,记得要他给我报仇!”肖墨红着眼睛说道。
“是!”韩逊咬着牙齿应下。
肖墨看看身后因为走散、负伤和战死已经不足八万人的士兵,高声喊道:“弟兄们,今天或许我们要战死在这里,你们怕吗?”
“不怕!”宋军将士一个个沾满了泥泞和鲜血,如同刚刚厮杀完的兵马俑一样。
“好,大家跟着我的军旗,我们杀个痛快。”肖墨接过自己被雨淋湿的军旗一扬。
“冲!”八万大军抱着必死的决心,在细雨里冲下山涧,没有声势浩大的马蹄铮铮,没有铺天盖地的鼓号齐鸣,只有铮铮铁骨的最后呐喊。
白狼骑兵正面冲击过来,双方军阵迎面冲撞,大地一片萧杀!
“李将军,援军来了。”有西面的士兵急切去城东报信,李鲁几乎是跑着到了城西的高处。
看着下面惨烈的厮杀,他双手激动:“是西北军的弟兄们!”
“咱们也冲吧!”将领们看着城下的厮杀说到。
李鲁正要做出判断,契丹战场的另一侧,一色的契丹骑兵凶猛的冲出,向着援军的侧翼杀去。
“凶多吉少!”李鲁看着己方被撕开的口子,喃喃自语的说到。
“肖大都督,他们的生力军在侧翼。”韩逊说到。
“不要管那么多,杀一个是一个,向城下杀!”肖墨喊到。
韩逊一拉缰绳,带着一万亲兵:“弟兄们,给我迎战他们的精锐!”
韩逊的骑兵转向冲向被撕开的口子,和五万白狼军厮杀在一起。
“够凶猛啊!”景公公一早起来,看到这个场面,远处的援军已经被冲散,整个战场己方成压倒性的态势。
“那是他们还不够绝望而已,哼!”耶律安其笑了下:“他们要天崩地裂,我就给他们。”说完他一挥手。
旗语兵打出旗语,景公公完全不知道耶律安其打的是什么算盘。
“轰!”一声巨响传开,东门上由门楼到城墙发出一声惊天震地的巨响。
契丹的士兵在附近的来不及走开,被炸得尸骨无存,而城上的守军亦是一样。
城门和城楼一起坍塌下来,发出的一阵烟尘迅速被雨水浇灭。
“杀!”周围的士兵顺着城墙的碎屑,踏上残砖断瓦,冲杀进去。
“开炮!”城内的街道上,正对城门的帐篷里发出隆隆的炮响,李鲁现学现用,在城内的街道布置了炮阵。
“果然够聪明,可惜晚了!”耶律安其看着己方冲上去的士兵被炸得四分五裂,露出阴霾的笑容。
景公公钦佩的说到:“盟主果然厉害,竟然想到用火药炸开城门。”
耶律安其摆摆手指:“你再看看他们的援军。”
景公公顺着他的手看过去,原本分头拼杀的宋军骑兵,果然挤作一团,朝着城下没命的奔跑过去。
打仗阵型一毁,杀伤力就会锐减。
李鲁听着巨大的爆炸声跑回东城,看着城楼坍塌的惨状。
如果不是他刚刚走动,还在这指挥的他也会跟着城楼一起上天。
“你在这里指挥,通知三门小心火药,另外看看可以从哪个方向突围。”李鲁嘶喊到,顺着城跺下去,前往太守府。
“子寰!”李鲁进入府内。
子寰看着他:“怎么了,刚刚的一声巨响?”
“他们炸了城楼,西北军已经打到了城下,你换好甲胄随我上城,看看怎么突围。”李鲁急切的说到。
子寰点点头,马上去换衣服。
肖墨他们杀到城下,城内的副将一看,指挥喊到:“打开城门,出城接应!”
双方的士兵向一个方向拼杀,李鲁子寰赶来时,白狼军十几万人已经围住了左右。
“冲不出去了,带他们回城!”李鲁喊到。
肖墨他们被接应回城。
后面的白狼军紧跟不舍,吊桥都还没拉起来,就被白狼军依靠人数重量站了上去,双方的人马挤在桥下拼死的厮杀。
肖墨和冼成带着人进来,李鲁看着城下的混乱:“强行关城门!”
来不及进来的士兵被关在外面,转身向契丹军冲去。
“王爷”!肖墨被迎上城墙,看到子寰老泪纵横的哭着跪下。
“老将军!”子寰扶起他。
“老臣愧对沈郡王啊!”肖墨低头哽咽。
子寰看着一身泥血的老将:“如果天要亡我,也不是任何人的过失,今天我们就与夏州共存亡吧!”
“让重盾兵上吧!”耶律安其看着己方已经杀进城的人马,还有像蜘蛛一样爬在废墟之上的士兵不禁挥挥手。
在北原都护府缴获的步兵武器被纷纷拿出来,拿着重盾腰挂马刀的战士由骑兵变成步兵,向着夏州东门进发。
“杀!”双方人马在狭窄的街道上厮杀,寸步不让。
子寰等人退回太守府,李鲁带着人马在街道布置,东城的大战还没有扩散,所有的人马都集中在主干道上。
子寰退回太守府,听着外面的喊杀声。
他对侍从说到:“去搬两桶火药来我这里。”
“王爷?您?”侍从惊呆的看着子寰。
“本王宁可自裁,也不会成为别人威胁沈郡王的棋子,你们去照办吧。”子寰平静的说到。
侍从低头出去。
送来两桶火药后,子寰对他说到:“打到了太守府门口,再告诉本王。”
“是!”侍从退了出去。
子寰坐在太师椅上,起身脱去甲胄,换上亲王的服饰,看着铜镜里的自己,慢慢的梳着发髻。
“韩逊他们呢?”李鲁看着冼成问到。
“他和公孙燕战死在了城外。”冼成冷着眼说到。
“没想到,我们兄弟今天要战死在这里了。”李鲁看着前面不远处传来的厮杀说到。
冼成看看他:“我也没想到,将来的封侯,是追封了。”
“哼!”李鲁失声笑到,拍拍他:“好兄弟,谁先走一步。”
“我挡着!你守着太守府外,不到最后一刻,不要放弃,说不定舒殿帅的人马就快到了。”冼成也拍拍他。
“保重兄弟!”李鲁转身离开,大雨滴落在脸上,夹杂着热泪掉了下来。
冼成拔出剑,看着五百步外的契丹重盾兵:“弟兄们,让他们看看谁才是步兵的祖宗!”
“杀!”宋军士兵举着长戟和重斧和他冲杀过去。
第179章 失守
沈白坐上马车,一切事务都已经安排妥当,他现在就出发前往夏州。
大军已经出发,在汴京百姓的眼里,夏州之战是一场关键的转折。而要遮掩皇帝宇文拓的驾崩,只有继续照常进行最好。
因为一夜守灵没有休息,又是选择清晨出发,他干脆坐在马车上,让人铺好褥子和席子。
马车外细雨已久,穿着蓑衣的骑兵打马骑行,已见怪不怪的天气丝毫不值得他们在意。
沈白在摇摇晃晃的马车里昏昏沉沉的睡去,以前在这种摇晃的地方最难入睡,包括火车上。可自从来了这里之后,不知道是不是体质的改变,在马车上睡觉是一件驾轻就熟的事情。
绵长无尽的梦始终伴随着他,好像是为了减轻身边动静的影响一样。
子寰坐在芙蓉谷的凉亭里,和他比邻而伴,山谷里一丝风也没有。
沈白看着一身亲王服饰的子寰很好奇:“你怎么在芙蓉谷穿亲王的衣服呢,你不是连上朝都不喜欢穿这个衣服的吗?”
子寰看着他笑而不语。
“怎么了?”沈白有点奇怪他的态度。
子寰依旧是笑笑,笑到最后眼睛里开始流出眼泪。
“你怎么哭了?”沈白伸手过去替他擦,擦过的眼泪变成鲜红色的:“子寰?”
子寰眼耳口鼻都是鲜血,山谷里好像充满了血腥的味道。
“你?”沈白伸手过去抚摸他的脸,子寰露出一丝凄凉的笑容,整个人化作一鞠烟尘。
沈白从惊吓里醒来,身上湿漉漉的都是汗水,车驾依旧在前行,已经到了大军驻扎的位置。
从小格里掏出毛巾擦擦了身上的汗水和脸上的汗水,沈白的心跳很快,咚咚咚不受控制的心房仿佛要跳出身体一样。
心虚的拿起茶盏喝了口茶:“顺子,前军准备好了吗?”
“好了少爷,已经出发了,咱们大概半个时辰就能赶上他们。”顺子坐在马车的前面说到。
“传令下去,速度快点,派出探马,看看下来的骑兵和肖衍到了哪里?”沈白急切的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