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着!”
为首的男孩发话了,他翘着二郎腿,搂着身边的女孩,直直地看着宋亚泽说,语气有些急促。
宋亚泽停下离开的动作,淡定地回视着他。
男孩看到宋亚泽的目光,眼神有些躲闪,说的话也吞吞吐吐:
“那个……你……给我拿瓶冰啤……你唱得难听死了,我听着都上火!”
“好。”
宋亚泽面无表情地点点头,便从容地去二楼的超市拿了瓶冰镇啤酒上来。
可刚一推开门,还没看清里面的状况,他就被两个人嘻嘻哈哈地架着胳膊连拖带拉地带进包间中间,然后扔在地上。被半跪着拖拉时,他手里的冰啤已经掉在地上,所幸地上铺着厚实的毯子,瓶子没碎。
宋亚泽惊诧无比,他知道这群人今天是故意来找麻烦的,得逞之前是绝不会放过自己。
他收起惊讶的心思,也懒得和一群孩子计较,便平静地站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尘,眼睛微微下垂,看着所谓的“孩子王”,像哄小孩似的问:
“请问您有何贵干?”
杀马特孩子王眼睛盯着宋亚泽,慢慢说道:“记住我的名字,我叫仇英。”
他那傲慢的语气夹杂着他稚嫩的声音,听起来滑稽无比。
——仇英?
宋亚泽忍俊不禁,嘴角上扬起好看的弧度,卧蚕像睡醒一样充盈起来,眼睛弯着,很是温柔的样子。
孩子王愣了愣,脸色似有点红了,他气恼着说:“你……你笑什么?!”
说完,还瞪大眼睛,一脸期待地等待答案。
“没什么,只是您的名字和明代一个和唐寅齐名的人重了。”宋亚泽笑着解释说。
“唐寅?唐寅是谁?”孩子王不解地问道。
“……他还有一个名字叫唐伯虎。”宋亚泽无奈地说。
——这哥们,连唐寅都不知道!这是多无知啊!
“噢!我知道!就是那个娶了八个老婆的嘛!切!”
孩子王大声叫着,似乎在证明自己很博学多闻。
宋亚泽也懒得跟他纠正什么了,便应酬般地笑笑,就准备转身离开。
“等一下!”孩子王又叫了一声,面色通红。
——果然!
宋亚泽停下脚步,等着他的吩咐。
孩子王搂着美女的胳膊收了回来,他抓耳挠腮一番,才支吾道:
“那个……你……记住我名字了吗?”
“记住了,您叫仇英。”
宋亚泽点点头说。此刻的他一点都不生气,反而很想笑,作为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面对一个中二少年的中二举止,是不会真的生气的。
“嗯……”
男孩挠挠头,脸色更红了。他虽然强装霸道,可脸上要滴出来的红色却出卖了他,也让旁人尴尬得很。
“那个……我……不是法盲……也不是老年痴呆……”
男孩害羞地说着,目光躲躲闪闪,声音越来越小。
宋亚泽先是愣住了,接着他就感到似有一声雷在耳边炸开,轰得他大脑一片空白,如同晴天霹雳一般。他做梦都没有想到这个杀马特孩子王,居然是担保公司的老板?!
那一刻,他的第一反应不是麻烦来了,而是奇怪担保公司落到这个打扮像妖怪似的孩子手里,居然还没倒闭,真是奇闻!
正当他因为震惊而愣住时,旁边的一群人却炸开了锅:“老大!他骂你,你怎么不骂回去啊?!”、“老大!给他点颜色看看!”、“老大!弄死他!”、“老大!让他跪下喊爹!”……
仇英似是觉得自己在一众小弟面前失了面子,便尴尬地轻咳一声,故作气愤地说:
“所以!你骂我,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台下又是炸开锅一样一阵喧哗,附和的、调笑的、看热闹的、添油加醋的……
他们在期待宋亚泽被整的样子。人性中那市侩、幸灾乐祸的一面,此时,被这群懵懂少年演绎地淋漓尽致。
宋亚泽看到对方是个孩子,震惊之余更多是宽心,因为眼前这个仇英实在是像个无脑少年,意志薄弱,又冲动易变,比那些老谋深算、油腔滑调的老狐狸要好对付得多。
“父债子还已经没有法律依据,你找我还账,是因为你根本不懂法律。”
宋亚泽抬着下巴,面色冷峻地说,完全没有了刚才的温柔耐心。
“我……我当然懂法律!”
仇英赶紧接话道,有些面红耳赤:“我只是找人跟你开个玩笑……而已……”
“开玩笑?开玩笑能把我弟打得青紫一片吗?”宋亚泽冷冷地反问。
“那你还骂我呢!反正扯平了!”仇英说得速度很快,似乎有些自认理亏。
“既然扯平了,以后就不要再来找麻烦了。”宋亚泽拾起啤酒,稳稳地放在桌上,抬腿就要走。
“等一下!”仇英有些急了,声音也大了很多。
宋亚泽停下脚步,有些不耐烦地看着他。
“那个……”仇英抓抓头,脸红红地吞吐道:
“我现在允许你……做我的小弟……”
那一刻,宋亚泽又气又想笑,他很想上去踹这自以为是的小男孩一脚。
“不好意思,我从没做过小弟,怕做不好,还是不要给你添麻烦了。”
他老老实实地回答道,听上去似乎真的是为了仇英考虑。
而仇英的脸更红了,他赶紧摇摇头,解释道:“没关系!我喜欢养新人!”
而台下却是不乐意了:“老大!他怎么能做您的小弟!”、“他打扮土死了,根本不!”、“老大!他做您小弟丢了您的脸!”、“老大!他不配和我们站一起!”……
宋亚泽趁着乱哄哄的形势,赶紧跑到包间门边,正等他打开门时,他隐隐约约听到在喧闹的人群中传来的一声“等一下”,但是他没有理会,赶紧拉开门落荒而逃,像背后是一片地狱火海,里面拥挤着夜叉罗刹似的。
第26章 洗脚
“哥,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啊?”
林裕果看着表,对满身疲惫的宋亚泽说,语气充满了心疼。
宋亚泽抬头看了一眼,已经快凌晨两点了,比平常要晚一个多小时。他看着林裕果担心的神情,心里一暖,笑着说:
“没事,就是客人比较多。你怎么还不睡啊?”
“我得等你回来才能睡着,反正明天就放春节假,连补习班也停了。”
林裕果赶紧跑去给宋亚泽倒洗脚水,拿着毛巾端了过来。
“那太好了,你正好休息几天,你也辛苦了。”
宋亚泽把脚放进盆里,疲惫被热气驱散掉一半,他轻轻舒出一口气。
“我才不辛苦呢……”林裕果蹲下身子,准备把手放进热水给宋亚泽按摩。
宋亚泽赶紧制止住他的动作。
“哥?”林裕果不解地问。
“男子汉不要做这些婆婆妈妈的事!”
宋亚泽温柔地摸摸林裕果的头,把他的手放回去,自己撸起袖子洗了起来。
“记住,你是做大事的人,不要做这样的婆妈事。”
宋亚泽认真地看着林裕果,一字一顿地说。
“可你是我哥啊!有什么啊!”林裕果疑惑地问。
“就算是我也不行。伺候久了,就习惯了。”宋亚泽摇摇头说,态度很是坚决。
“哥!你就让我洗这一回又咋啦?!今天你累了,是特例!就洗一次还能决定我的人生了?!”
林裕果皱起细长的眉毛,语气不满道。
“一次也不行。”
宋亚泽一边洗着,一边跟他解释道。
“一旦开了先例,下次就是半推半就,再下次就是默许,再下次就是光明正大的享受。所有习惯都是从不习惯开始的,要想戒掉一个不良习惯,首先就是把它杀死在摇篮里。”
“哥!洗脚能咋啦?!要是别人家孩子,爸妈都能高兴坏了,觉得孩子孝顺呢!你倒好,还不让我洗呢!”
宋亚泽的答案明显没能说服弟弟,后者依然刨根问底。
“那是因为我是你哥,不是你爸!我只比你大四岁,是平辈,受不了你这像个小丫鬟似的天天捏脚捶腿的;再说了,你将来是要闯出一番天地的,天天做这种丫鬟事,都把你的男子汉气概给磨没了。到时候,还闯什么天地啊!就像那天来找事的小痞子,他就是天天跟在人屁股后面做狗腿子,一辈子也就那个格局了。”
宋亚泽停下动作,把胳膊支撑在膝盖上,一板一眼地说起道理来,活像学校里戴着眼镜、一表人才的老师。
“……那好吧。”
看着宋亚泽坚决的态度,林裕果知道这是他的原则底线,绝不可触碰,便忍着心疼住了手。
看着林裕果不情不愿的表情,宋亚泽叹了口气,笑着说:
“我知道你心疼我,你是个好孩子!”
林裕果得到夸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脸颊也有些红了。
“这种小事,长此以往地做,就决定了一个人的气量和格局了。你眼中看到的事多大,你将来的舞台就有多大。我希望你做一个大气豪迈、要强上进的人。那才是我心中一个成功者的形象!”
宋亚泽在说这句话,心中不由得勾勒起很久之前,在香港的一处豪宅花园,江原站在石亭上,那俯视河山的身影,似乎天下尽在他的眼里,所有大事到他那就成了不值一提的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