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身处期间的感觉已经和过去完全不一样了!
“痛痛……”拉姆在叫唤,她的小手被那个外国大哥哥捏痛了──虽然他看上去好瘦,但是力气却不小呢。
“啊……对不起。”连芳发现自己失态了,弯下腰揉弄轻呵拉姆的手儿。眼前那稚童的肌肤是软软的,她虽然也算是几千年前的“古人”了,但是此刻却是活生生的,有血有肉……不是木乃伊也不是化石……怎能不让人心有怜惜?
“混蛋──你是想死吗?竟然敢挡我的路?!”
耳边传来一个女人的怒喝,非常的大声,连芳听著那声音似曾相识,刚想起身,腰上便是一紧,低头一看──那小小的人儿正圈著自己的腰杆,把脑袋藏到他的怀里──
她在害怕?
“公主殿下……您不能出去……那是您父王的命令……”
“滚开──”
寻著声音的来源,连芳向内殿靠近──因为侍从们知道他是阿尔帕德皇子带来的异乡客人,没有人阻拦他的进入──除了拉姆。
“别去……公主她好可怕!”她的眼眶里盈满了晶莹的液体,像是马上便要溢出来似的。
公主?是阿尔帕德的姐妹吗?
“该死的东西!放开我──我才不要换什麽药!”
寻思著,这便有个金发的女人踉踉跄跄地从内殿奔出来了──动作狼狈已极──
连芳看的很真切,因为她与他相距不及十步。
女人,也就是那个“公主”抬起了头,散乱的金头发被甩到脑後──
突然拉姆尖叫一声,拼命想把连芳往回扯,可是连芳的脚下像是生了根,他瞪大了眼,目不转睛地看著眼前的这位“公主”──
金色的秀发,碧色的眼睛──她曾拥有全叙利亚女子最羡慕的娇颜,可是现在她嘴唇以上的部分都被罩进了金色的假面具中──
米丽达!她是米丽达!那个惨遭劓刑的叙利亚公主!
连芳惊呆了。
“是你?!”
米丽达认出了连芳,立刻尖叫起来──她那藏在金色面罩後的碧眼闪著荧荧绿光,形状骇人已极!
躲在连芳身後的小女孩抖嗦得厉害,仿佛眼前的米丽达是洪水猛兽,连芳也被她惊得倒退了一步,但是不明白她的反应为何如此激烈──
“奸细──他是亚述的奸细!”
米丽达大吼,她扑到连芳的身上,歇斯底里地撕扯他的衣袍、抓挖他的面孔!连芳左避右闪,可是却一点用处也没有,脸上不慎被抓出了数道红痕──米丽达见连芳并不反抗,动作越加嚣张,手脚并用,甚至张口撕咬起来──皇家风范荡然无存!
拉姆被吓得哭叫起来,宫殿内乱成一团。几个卫兵们七手八脚地将纠缠在一块儿的两人分开──可是米丽达还是不住口地叫著“奸细──奸细!”
“公主……不要胡闹了……”侍卫长使了个眼色,让两个士兵架著米丽达的胳膊。
“我没有胡闹──”米丽达挥开了士兵的手,气喘吁吁地直起腰来,指著还跌坐於地的连芳,一个字一个字地说:
“他就是那个让提格拉特割掉我鼻子的混蛋!”
什麽!
连芳胸口一窒,震惊地听著米丽达口中吐出的字句──
不是这样的──我那时是很想救你……可是……
“呀──”拉姆被拉开到一边,连芳一侧脸,发现周遭的卫兵们已经换了一副嘴脸,他们纷纷将枪头指著连芳,将他围在了中间!
“杀了他!杀了他!”
米丽达叫得声嘶力竭,疲软地摊在侍从的身上,下一刻她突然又捂著脸──相当痛苦的模样──有一点黄色的粘腻的液体滴落下来,诡异万分!
连芳知道那是伤口流下的脓水……他不忍地别过了头,立刻数个枪头又朝前冲了一下──
“放开他。”
一个平静而浑厚的声音自身後响起──众人──包括连芳,转头──
是阿尔帕德.塔贝斯,那个在叙利亚,身份仅次於国王的男人。
他穿戴著叙利亚皇族的衣饰,进入大殿──一个老人和两个年轻将领跟在他身後。众人给他们让开一条通道,方便他走近连芳。
围著连芳的卫兵们放下了武器,眼睁睁地看著他们的王子执起那个被唤作“奸细”的外国男子的手,将他从地上拉起来。
男人已经剃掉了原来邋遢的短髭,看上去更是英俊非凡……他对著连芳浅笑一记,陡然发现他原本白皙无暇的脸上居然多出几道碍眼的红色抓痕,转眼便望向“行凶者”──
“阿尔帕德!你在干什麽!”眼看连芳就要被扎穿几个透明窟窿──却被横生阻止了,米丽达忍著痛楚怪叫道──“他是亚述派来的奸细!快杀了他!”
“王姐……”阿尔帕德眯著眼睛看著狼狈不堪,昔日风韵无处可寻的米丽达,“您认错人了,他是我带来的客人,不是王姐的仇人,更不是亚述奸细。”
抬了抬下巴,男人示意把公主拖走──觉得自己手臂一沈,低头,一双黑曜石般晶亮的眸子正凝在自己面孔上,阿尔帕德心旗摇曳了一下……
“我没有看错!他的确是提格拉特的人!就算他化成灰我也认得──啊!你们想干什麽!阿尔帕德你想对我做什麽!”
侍从们强硬地将情绪亢奋的米丽达公主拉离主殿,殿堂中……回荡著她绝望的嘶吼……
“王姐需要休息……”男人盯著那对黑眸,意味深长──
“你说呢……连芳?”
第四章
阿尔帕德话中有话……
不过连芳并没有体会其中的意思。
“还好吧?”他抬起手想碰触连芳脸上的抓伤,被连芳闪避过去了,只是摇摇头。
“殿下。”身後一个年轻将领在唤阿尔帕德。
阿尔帕德喝退了卫兵和近身的随侍,拉姆也被侍女领了出去──
“连芳,”男人拽过他的左腕,阻止他跟著出去,“你等一下。”
刚才还被搅得乱哄哄一片的大殿里安静下来,沈重的殿门从外面被推上。
这时才觉得脸上被抓的地方火辣辣的疼,伤口在突突跳动。
无言。
连芳的心也跟著加速勃动,不知为何,现在的情形像一种无形的压迫,使他喘不过气来。
大殿中剩下的人,除了阿尔帕德和自己,还有三个人……其中一个像个文职官员,清瘦,穿著白袍,执著木质的拐杖……眉毛胡子都花白了,眼窝陷得很深,他只偏头看了一眼,那如炬的目光便好像能看透人心般,让连芳心头一颤──
另外两个将领则恭敬地站在阿尔帕德身侧──看样子是他的心腹臣子。
觉得好生尴尬──自己在这些人中真是突兀呢。
“殿下,就是他吗?”
长者开口问道,低沈的声音充满了威严──
“是的,以赛,我自台德木尔将他带回大马士革……”
阿尔帕德瞅了连芳一眼,“我想……他便是了。”
什麽“他便是了”?
遏制不了的某种冲动在心中滋长,让连芳在这种意欲不明的对话中局促不安──
“你们……在说什麽?”
“外国人,”被称作“以赛”的长者朝连芳走近了一步,“是你造了那种奇怪的浮桥……让亚述人度过幼发拉底河的吧?”
他的声音并不响,但字字都让连芳听得心惊!
他又怎麽知道……
反射性地扭头看阿尔帕德,他居然还在微笑──
难道说……纪律严明的亚述军中也有──叙利亚的探子?!
阿尔帕德带我来大马士革原来是另有目的吗?
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指尖颤动了一下──连芳发现自己的身体居然有点打战!
“连芳,留在这里,与我们一起保卫大马士革吧。”阿尔帕德说。
开什麽玩笑?!
连芳听到这句话,倒吸一口气──
他们以为我是谁?神吗?我只是一个来自二十世纪的普通记者啊!
一抬眼,那几双眼都齐刷刷地盯著自己──
真想逃走!
正这样想,一双大手抓住了他的肩膀,断了他欲逃的念头。
连芳挣动起来──被紧箍的地方勒得生疼──
“连芳。”
男人灰色的眼睛里一片清澈……
不过,连芳此刻却有种被欺骗的感觉。
好吧……
我也不想介入历史……
可是……
“亚述军这次不会取得胜利,因为……尼尼微即将发生暴乱──”
连芳开口道,合上了眼睛轻道。
这年的春天姗姗来迟。
依旧是在泛滥的季节里,战事连绵。
3月下旬某日,亚述国王阿舒尔尼拉里五世为卡尔克胡叛军所杀,其长子萨尔贡在尼尼微称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