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九娘,上次你所赠之花,叫何名字?我从不曾见过。”
吴九娘不经意道:“此花名相见欢,世间难寻,未有记载,至于我家为何会有,想来许大夫应当晓得。许夫人可喜欢?”
可喜欢?呵呵呵,两人微妙的关系因此搞得更微妙。若不是那花、那夜、那缠绵,她和白素贞会是怎样?
清清白白,做个名上夫妻名下姐妹?
还是终究逃不过对白素贞暗生情愫,白素贞永不会知晓?
也许,喜欢白素贞是无法逃开的宿命,正如白素贞注定在几个月后会离开,她注定会在那时黯然神伤。不,何须等到那时,眼下只要想到会有那种时候,心就难免丝丝抽痛起来。
因此,早上醒来睁开眼的时候,许西元做了个决定。她不会把对白素贞心动的事情告诉她,这桩事情只要她一个人知道便好。在余下的相处时光里,她会让她开开心心的,也会为自己找一条出路。
她沉默不语,吴九娘眼波流转,似有笑意,口中却只说:“那花助人安眠。”
“安眠?”
“正是。许大夫有所不知,这相见欢,对于修行者而言极为珍贵,用来修炼心魔至好不过,对于凡人而言,不过一朵好闻好看助眠的花而已。那日来的晚来的匆忙,想是会打扰到许夫人清梦,是以留下此花。”
说来倒是一场巧合咯?许西元总不至于还要怪她,人家哪里晓得白素贞会是个妖呢。呵,真有那么巧。妖精难道没有像妖dar之类的东西?
吴七郎和这九娘,因着半妖的关系,瞧不出白素贞也是妖么?
☆、第二十九回 差一秒剖白
吴九娘丝毫不在意许西元眸中探究,“呀,险些忘了正事。七哥约你后日去郊外骑马。”
骑马?许西元低头看看自己这番斯文败类的书生打扮,“你看我像是会骑马的人么?”
“七哥可以教你,若是你喜欢,我也可以教你。”
说不心动是假的,看了看认真替人看诊的白素贞,她专注诚恳,有着这世上最善良的人,最美的侧脸,叫人见了心生敬意,心生怜意。许西元摇头道:“不要了,你看我们每天看病救人,老忙了。昨儿我醉酒误事,还累得娘子出来替人看诊。”
吴九娘随着她的眼神望向那位娴雅的娘子,端庄得挑不出一丝毛病,无怪如此令人惦记,“那下次吧。”她说:“你休诊一日,我们再去骑马,许夫人若是喜欢,可以坐轿子与我们同去。你这医馆停一天也不会死人,真要死也不差这半天一年的了。”
想到之前的双休日和此时的年中无休,许西元道:“突然觉得你说的好有道理。”
倒是一点都不迂腐,这性子和母族的人有几分相近。吴九娘咯咯笑了一会儿,道:“许大夫,你这人还蛮可爱的嘛。我可以和七哥一样教你作西元么?”
“自然可以。”许仙、许大夫、官人,这种称呼统统不是许西元,只有西元才是她自己。
“西元,我和你说了这会子话,你不会以为我喜欢你吧。”
要不是吴九娘一脸正经,许西元一定她犯了花痴的毛病。不可否认,吴九娘美若天人,尤其是身上总有一种爽朗又娇媚的婀娜姿态,可要喜欢她,中间还是隔了七八个白素贞的。若不是对她有兴趣,又怎么会生出说几句话她就对自己有意思的想法?
“我可以说实话么?”许西元瘪嘴问道。
“西元但说无妨。”
“你觉得我是脑袋被门夹了还是被驴踢了,会以为你喜欢我,就因为我们站在这里说了几句闲话。”
“啊。”吴九娘非但没有不高兴,反而相当高兴地说道,“你倒是比那些男人好许多,有些男人可烦,我一时好心情同他们闲话几句,他们就骨头轻得觉得我对他们有亲近心。还是女人好,西元,你说是不是。”
……“我忽然又无言以对。”
吴九娘神秘兮兮地凑近了说道:“如果我告诉你,比起男人我更喜欢女人?”
“……挺好啊。”
吴九娘微微笑问:“好嘛?”
“很好。”
“若是我说,我喜欢许夫人呢?”吴九娘花俏的眼波投向白素贞,射出一道异常明亮的光芒。
她人见人爱,哪里轮得到你呀。许西元心里这么想,口中却道:“喜欢谁是你自己的事情,与旁人没有关系。”
“与你可有关系?”似乎不信许西元如此豁达。
“与我?与我也没甚关系,只是九娘,我家娘子她不会喜欢你。”她有许仙,怀了孩子,她还想做神仙,怎么轮都轮不到一个吴九娘。
“哦,因你二人感情笃深?”
许西元倒是很想说是,可……“原因有许多,一来,她如今有了身孕,你大概不会明白孩子对她而言意味着什么;二来,她有更远大的目标要去追寻。”
本不过开个玩笑,谁晓得许西元答的这般认真,吴九娘眉心微蹙,随即又笑了,“许夫人有了身孕,你不是会……啧啧啧,西元,若是要找妓馆,可千万记得让七哥介绍你几家好去处。”
怕耳朵尖的听去,许西元做贼似的环顾四周,见没人留意她俩说话,方道:“找妓馆做什么,妓馆里的酒可没有你家七哥的酒好喝。”
她倒是醉翁之意在酒,吴九娘道:“谁说是酒。我是问,你可忍得住?”
许西元才明白她话里头的意思,暗叹一声狐族血脉就是那么百无禁忌。一个待字闺中的黄花大闺女就敢和男人这样讲话,换成白素贞,怕是连提到都会脸红心跳。她故意正经道:“你要知道,很多事情有很多种解决方法,并不一定需要别人的帮助。”
不想她会这般作答,吴九娘上下打量她好几眼,方显出一个恍然的表情,懂了。
“吴家九娘?”先前白素贞忙着看诊,仍分出一分心神在许西元这处,她全程听着两人对话,到这里实在是听不下去了。莫说这两人如今是一男一女,就是两个女子这样的谈话也委实耸人听闻,妖精都不带这样的。正好后头已没有别的病人,她走到门口,打断了两人谈话。
吴九娘万福道:“见过许夫人,七哥说西元有趣不似今人,一聊之下果真如此。不打扰你们救人,我该走了。西元,下次约骑马泛舟看月亮哦。”
临走还要坑她,真是。“她胡说的。”许西元忙表忠心。
“我知道。你怎么不答应她两日后去骑马?”
“店里怎么忙得过来,我可做不出让你劳心劳力我去玩耍的事情,还是以后休诊一日再去无妨。”倒了杯水,递于白素贞喝。
白素贞接过,喝了几口,把杯子还给她,眼见她拿这杯子又倒了水自己喝,脸有些发烫,“西元,你可喜欢做大夫?”
从没想到喜欢与否,人设如此,不做大夫能做什么。“做大夫挺好,反正我也不会别的。啊,娘子,日后休诊,我们也可以出去逛逛,如果你身子方便的话。”
娘子?昨夜她是怎么叫她的?白素贞,一字一顿。“不记得昨晚叫我名字了?”
诶?许西元一惊,昨晚还叫她名字,白素贞?素贞?连名带姓和光叫名字不带姓差别可有些大,但是她叫她素贞……怎么想怎么都觉得有些肉麻。她不信自己能叫出口,除非……“那个那个,我昨晚叫你名字做甚?昨晚我们有没有?”
“什么?”
“发生很奇怪的事情。”
“什么是很奇怪的事情?”
许西元颓然,她要记得还问她做甚。“我不记得了,我就记得你来桃夭馆接我,旁的什么都不记得。所以我们有没有发生什么你说往后不可再有的事情?既然你说不可再有,那应该是没有,我这力气扑不倒你,绝对。”
白素贞:“……”
想明白此节,许西元顿时放了心。昨天发生的事情太多,都还没来得及告诉白素贞。她拉着白素贞的手道:“昨儿那个和尚,我还没同你说,那和尚是法海,他杀了娇娘!”
“法海?就是你说……”
“对,就是那个秃驴,号称有佛祖金钵,收妖灭妖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但是听他的语气,好像不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他就不会管。这秃驴还想诱拐我出家。”他看上许仙这皮囊的事,许西元考虑了一下还是没同白素贞讲。
“那你如何答复他?”
许西元理所当然道:“我跟他说,我沉迷美色不可自拔。”
白素贞抽出被她握住的手,“哪个美色?”
“天下间除了你还有谁人。”
这话换作别人讲,轻浮的很,放在许西元这里,许是早已习惯,竟觉得天经地义。白素贞笑着嗔她一眼,“花言巧语。”
“哎哎,昨儿对不住了。”心平气和不胡思乱想时,昨日白素贞为何会当众推开她再明白不过。
“什么?”
“没经你同意,我就抱了你。秃驴给我的震撼太大,我一时觉得自己无力没有办法保护你,有些软弱,以后不会了。”
“西元……”不曾想,一时的软弱不是为了恶鬼被灭,而是因为自觉无法保护她。明知她是修行千年的妖,远胜她这许多,她还想着要保护她么。若是此刻在内室,白素贞不会吝惜一个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