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以后不会了。你也别因为同我置气,总自己坐堂,如今你有了身子,还是多休息为好。”
“谁同你置气了。”白素贞横她一眼,“为何听你所言,我心中不安?”
“因为秃驴?”
白素贞扯她袖子一角,“我总觉得,你随时要离开我似的。”
“我能去何处,还不是靠你收留,倒是你……”
“西元。”白素贞道:“你是自由的,你并不欠我什么,无论是身体还是别的。我虽不欲你走,但是还得要告诉你,若是想离开,你随时都可以。”光是想一想,她的俏脸不自觉地发白。她不想她走。
“我不走,就算……无论怎样,我都不离开你。”许西元说这话时,眼眸闪亮亮的,像是承诺。“只是有件事,我想问明白。”
“何事?”
“晚上,晚上我再问吧。”哪怕已经做了决定,还是想要问个明白。不甘心,怎么都不甘心。居于旁人的身躯已是委屈,她不想连感情都是旁人的。
“我们去楼上,你现在就问。”经过昨晚,白素贞岂会不知她想问的是何事。
“许大夫……”门口有个老头唤她,年纪老迈,被个老太太搀扶着,颤颤巍巍的。
许西元看着白素贞并不答腔,白素贞一时无语,也没有应声。
老头子又叫她:“许大夫。”
白素贞不忍,只好道:“还是晚上好不好。”似是央求。
早知便会这样,许西元笑笑,转头看向那对年迈老人,朗声道:“老人家请这边坐。”
作者有话要说: 近来苏州城风向不对,吹来一地烂桃花,总有人对“我”与“娘子”图谋不轨。
☆、第三十回 非礼勿视
这一日换作许西元堂中坐后,保安堂比上午又忙碌几分,一直到夜里打烊,许西元方有歇息的时候。小二黑把店门关了,递一碗绿豆雪凉水给她,她斜斜靠在椅子上,两条腿翘在案上,荡呀荡呀的,一副浪荡子的模样。许仙相貌俊俏,如她这般吊儿郎当,神情慵慵懒懒,眉目中又有一缕化不开的忧愁,直叫英俊型男小二黑看直了眼。
“许大官人,你要是簪花,必然不逊于那些公子哥儿。”
小二黑不开口则已,一开口许西元险些跌下椅子砸了手里的碗。
时下男子簪花成风,什么芙蓉花、四季花、石榴花,还有富贵的簪戴琉璃花。这时尚许西元吃不消,无论她是男人女人,脑袋边上插朵花这种傻叽叽的事情,她都做不出来。
许西元笑骂道:“我们又不是那些吃饱饭四处野游的公子哥,还簪花呢,不用开门治病么。还是你想我在门口兜搭生意?不如让你簪花在门口拉客?啊,话说,昨日那个贼秃驴你可记得。”
杀恶鬼如捏豆腐,小二黑心有余悸,缩了缩脑袋道一声记得。
“你可晓得那秃驴对我说什?”许西元道,“那秃驴说,小哥,好个相貌。特么一个出家人,号称有道高僧,居然出言调戏老子。啊,不过没想到这死秃驴卖相好成那样,他对着众生温柔一笑,也是可以倾国倾城的。你说他这样的秃驴用美色征服妖精鬼怪不好么,用什么金钵佛法呀。”
小二黑皱眉道:“许大官人的意思是,那位高僧看上了你。”
“错。”许西元坐直了身体,笑道,“他看上的是我的身体。”看上了许仙。她就知道找那么多虚头八脑的借口,法海的目的就是许仙。英俊的和尚爱美貌的少年,少年的妻房是最大的障碍,法海晓得许仙的妻子是妖精,一定笑了几天合不拢嘴吧。
可惜了,她不是许仙。
小二黑的道行尚不足以让他发现许西元身魂不是同一人,他听不出许西元的弦外之音,以为高僧只是垂涎许西元的肉体,就像世间迷恋男色的男人一般,有些生气地劝慰道:“许大官人,你生的俊俏,自有许多人愿与你勾搭,如今,如今连出家人都难以免俗。我知你好颜色,但他若只愿与你行那事,你切不可与之苟且。我在凡间生活时日不久,但我们朝夕相处,也看得出白娘子待你一片真心。昨晚你没来食饭,白娘子叫我去喊你,得知你去桃夭馆,桃夭馆还是个妓馆,当下就有些不快。晚些她嘱我去桃夭馆候着你,免得你回来找不到路。后来她又亲去寻你,她怎么说都怀着孩子……虽说女人怀孕这段时日,男人有所不便,但是,但是去妓馆,总不大好。”
说完怕许西元生气,小二黑低下头。
许西元没斥他瞎三话四,心下倒有几分感动,这山魈比人忠厚老实,张甲明里暗里表示若是他有需要随时可以介绍几家妓馆于他。只是他可能不晓得,白娘子未尝不是如法海一般看中她的肉身。“我省得,只是去喝酒而已,不是其他胡天胡地的事情,我这皮相可遭人惦记呢。”顿了一会儿,又道:“你来保安堂这段时日,可还习惯?”
小二黑连忙抬起头点一点,“习惯。你与白娘子、青娘子都对我甚好,陶掌柜、张甲亦教我许多。”
“不惦记山中自由岁月?”
“只觉每日忙碌充实,半点都想不起来。”小二黑挠头笑容憨憨,回道。
“你喜欢便好,若有其他所求,只管同我说。有一个灭恶鬼的贼秃,难保没有别人,得空你还是不要弃了修行。万一有个神经病喊打喊杀,好歹可以逃命。”
“多谢许官人。”小二黑诚心道谢,一双黑亮的眼睛露出期许,神色却忸怩道,“私下里,我可否同旁人一样叫你西元?”
“嗯?”不防小二黑有此要求,许西元一愣。
小二黑解释道:“我听吴九娘叫你西元,甚是好听,况且吴七郎、白娘子、青娘子私下里都唤你西元,故而……”
“准了。”将剩下的绿豆雪凉水喝完,她巴不得全南宋人民都叫她西元。
“多谢西元。”小二黑心满意足。
“是了,小二黑,刚才你说什么我好颜色。君子好色,赏之有道,你切不可胡言乱语,叫别人听去,还以为我是色中狂魔呢。”说罢,许西元站起来,将碗搁在桌上,走到楼梯口想起什么道:“今儿的绿豆雪凉水不错,不似平日甜得齁死,以后就买那家的。”
“嘿,这个别家可买不到,是白娘子亲手做的,她道你不嗜甜。”
小二黑的话似黑夜里射出的一支箭,笔直射入许西元心头,带出一丝交织着清甜与苦涩的滋味。
她没有忘记白日里想要弄清楚的那个问题。有些话需要在一定的场景下说,过了那个场景,讲出来会走味。就好像现在,当她听说这碗甚合心意的绿豆雪凉水是白素贞亲手所制后,她便怎的都问不出那个问题了。
许仙爱甜,她不爱。最近的饭菜都往清淡里靠,张甲私下同小青抗议过,小青道,许官人爱吃,白娘子特意命我做的。这话她偷偷听见了,说不开心,那就太假了。白素贞待她如何,她当然不可能没有察觉,像怀中揣着的香囊,被她视若珍宝的香囊,这是特意给她做的。
三两步跑上楼,兴冲冲地推门进房,“白素贞,白素贞。”她叫她的名字。
屏风后,浴桶边,刚洗浴完穿着抹胸的白素贞尚来不及披上纱衣,就听见许西元冒冒失失的冲进房,越过屏风走到她的跟前,满脸的兴奋立时有些扭曲。
半露的酥胸,微隆的腹部,浴后的芬芳,潮湿的空气,无一不衬得眼前白素贞娇艳欲滴。出于本能,许西元多看了两眼后才挪开视线。“啊,不好意思,我不晓得你在洗浴。”
通常看到不该看的,不是应当马上离开么?许西元却站在跟前一点没有走的意思,白素贞面若赤霞,无奈道:“你先出去。”
“不是穿好了么……”嘴上表达不解,行动上不敢含糊,退至屏风后头。
窥不得实景全貌,便是这影子就叫人心驰神往,尤其是想到那睡裙底下一览无余。许西元大呼不妙,自己的灵魂怕是又要控制不了好色的身体。她不喜欢这皮囊的一个重要原因是,给点阳光就灿烂,有点yy就反应,一点都没有给她掩饰的空间。作为一个时常脑补的现代人,她不知要如何控制这种原始的冲动,鲁莽的本能。
幸好,回想白素贞现形那一幕永远对这具身体有效。
作者有话要说: 身体:怪我咯。
灵魂:怪你。
身体:呸,色狼。
收到编辑通知,可能下周二5月2日开V,希望看官们不离不弃,江湖常见。
☆、第三十一回 安营扎寨
白素贞从屏风后头出来, 基本已穿着整齐。她脸上红潮未退, 一双妙目望定许西元, 似恼非恼。平素尚晓得避讳一二, 今儿就莽莽撞撞闯入,见到了还直勾勾地盯着。她是不懂, 一个姑娘家的,怎得这般不知羞。难道又是所谓的现代礼仪?
许西元见她面色不霁, 知她恼自己莽撞。自觉理亏又觉得冤枉, 这上下该穿的都穿了, 看看有什么大不了。不过这话她是不敢说出口的,连面上都不敢显。当然, 她不知道, 她那“我压根没错,看看又不会多块肉”的小九九被灵魂出卖给白素贞看得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