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抱歉。”叶蓁起身道,“公主误会了。”
严曦回头道:“随她去吧,总跟个孩子似的。你安心歇息,我先走了。”
“严大人,谢谢你。”
“叫我名、字都行,就是别叫我严大人,我也就是个芝麻绿豆大的官。”
叶蓁点头。
严曦走后,叶蓁躺在床上昏昏欲睡。心想顾庭芝应该已经醒了,并且发现他离开了吧?他是否会立即离开京师,去追寻自己?想到这里,叶蓁躺不下去了,起身跟严家的仆人表达了歉意,就离开了严家。
昨日他不想跟顾夫人多说些没用的废话,这才顺着顾夫人的意思离开顾家。与顾庭芝有了那啥之后,叶蓁料定顾庭芝绝不会眼睁睁地看他离开。哪怕是违逆顾夫人,他也定会来寻自己。
天大地大,他叶蓁能去的地方,除了苏州,还有哪里?
顾庭芝亦能想到。
所以,他要在路上等着顾庭芝。他知道,顾庭芝一定会赶在天黑之前找到他。
叶蓁走后不久,顾庭芝就醒了。他当时的第一个念头确实是去追叶蓁,可他却没走了。
因为应天府尹赵恒带人把他堵在了家门口不远处。
顾庭芝见他带着一群人,就猜想到那姓赵的龟孙子肯定是醒了。却不想,他早不醒,晚不醒,偏生赶在这个节骨眼上。
赵恒带着几人,怒气冲冲地走过来,拦住顾庭芝的去路,目露凶光道:“顾庭芝,没想到你在我应天府的地盘上这么放肆,竟打伤我儿,这笔账要怎么算?”
顾庭芝见他没有穿官服,料想他此次来,是想私下解决,便放下心来。若是去衙门,不知又要耽误多久。想起叶蓁,心里又焦虑起来。早上他睁开眼,怀里已经冰凉。一夜颠鸾倒凤,他甚至没有机会跟叶蓁好好说句话。心里隐隐觉得不妥,跑到叶蓁的房间,果然见他不在,包袱也不在了。顾庭芝撒腿就往外跑,却被顾夫人拦下,死活不让他离开。
顾庭芝只得抛下一句:“蓁儿已经是我的人了。”
顾夫人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庭芝,你,你,你……”你了半天没有一句完整的话。
生怕他走后,顾夫人有个什么意外,顾庭芝赶紧找到乔小林,仔细交代一番之后,这才离开。却不想,出门又碰上赵恒。
“你想怎么算?”
赵恒一愣,怎么算?他也没有想过。他只想着顾庭芝定会死不认账,两人还得好一阵磨嘴皮子,哪里想到他就这么坦坦荡荡地承认了?
顾庭芝不耐道:“赵大人,令公子是什么德行,想必你自己心里也有数,就不用我再说了吧?他伤我的人在先,被打也是活该。”
赵恒气的老脸通红,“你!哼,我儿再怎样顽劣,你……你也不能将他打的昏迷了一天!”
“赵大人,我等着赶回扬州,没时间在这跟你理论。若还有什么话,出门左转,去找何舒月。”顾庭芝只想赶紧打发了赵恒,便将事情推脱给了何舒月,转身快步离去。
赵恒气愤至极地瞪着他的背影,切齿道:“好你个顾庭芝,既然你不仁,那就休怪我不义!”
☆、打劫
左右这么一耽误,就到了正午。
顾庭芝的心中越发焦灼不安。叶蓁腿脚不利索,他昨夜又因服了些不知名的药,几近失控,定然已经伤了他。也不知此刻他去了哪里?
两人平日里,虽会有较为密切的行为,但叶蓁如此主动,还是前所未有的。他昨夜就应当发现叶蓁的反常,却被欲念迷惑,这般粗心大意。
顾庭芝一人驾着马车,心神不宁地左右张望,细细寻找。一路走去,眼看要进入镇江府的地界了,却依然没见到叶蓁半点影子。按理说,叶蓁受着伤,不应该追到日将西倾还追不上。许是他根本就没走这么快,又或者根本就没有离开京师。顾庭芝一思索,立即调转马头,往回路走去。
叶蓁缓缓前行,不多时,便进入了官道。此时,偏巧他内急起来。道上人虽不多,他还是没脸面直接在路边方便。便倚着棍子,缓缓往旁边的密林里挪去。
解决个人问题后,叶蓁好不容易重回大路,却远远见一辆马车绝尘而去。他暗呼可惜,若是碰上了,指不定还能搭个便车,求人载他一程。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天也快黑了,今晚怕是要露宿在这荒郊野外了。想到这,叶蓁忍不住哆嗦一下:还是快些走吧。
还好往前走了不远,路边有个废弃的破茶棚,叶蓁看看天,心里打算着不如就在这茶棚里凑合过一夜算了。
茶棚是个不大的茅草房,房顶还缺了一角,门窗都因年久失修,掉在一旁。破旧的柜台前,铺着一张烂席子,这茶棚怕是也住过流浪汉吧。不管怎么说,好歹是个能遮风挡雨的地方。
叶蓁瘸着腿将席子上的烂稻草拨开,又拿起来抖了抖,灰尘呛的他捂嘴不停咳嗽。将席子铺在地上,他一瘸一拐的出去,在外面的林子里拾了些干柴。
将柴火堆在一边,他丢了手里的棍子,扶着腿,有些僵硬地坐倒在地上。
原本就发着热,这样忍着痛赶路,一坐下来,叶蓁顿觉一阵天旋地转,他伸头朝外望了又望,顾庭芝还没来。
暮色四合。
叶蓁对门口外长叹一声,看来今晚他是等不到顾庭芝了。颤巍巍地摸出包袱里的火折子,叶蓁将干柴点了,接着头昏脑涨地瘫倒在破席上,就这样昏睡过去。如此正好,他也不用担心天黑不黑了。
朦朦胧胧中,叶蓁感觉有人在靠近。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一遍遍急呼:“蓁儿……”
叶蓁抿了抿因发热而干燥的双唇,睁开眼,“顾庭芝……”
“嘘。”顾庭芝竖起食指,放在唇边。“快起来。外面来人了,怕是还不少。你赶紧去后面的林子里躲一躲。”
叶蓁见他神色严肃,惊讶道:“是坏人?”
顾庭芝扶起他,“暂时还不知道,有可能是盗贼。总之,你先去躲着,不管听到什么声音都别出来。”
走到门边,叶蓁道:“你不与我一同走?”
“地上有柴火,外面还有马车。若真是盗贼,我们两人如何走得了?”
顾庭芝目送叶蓁的身影消失在房屋外面的夜色里。
这边“嗒嗒”的马蹄声已经近在咫尺了。顾庭芝刚转回头,一个魁梧壮汉就移到他身边,越过他朝里头瞄了瞄。这才回头道:“老大,这破房里就一个书生。”
被叫老大的从一群人中施施然而出,“就一个书生有什么搞头?”老大长着一张方脸,一字眉,开口声音洪亮,震的顾庭芝的耳膜几乎发颤。
壮汉指着顾庭芝道:“把身上值钱的全都留下,爷几个饶你一命!”
顾庭芝甩了把袖子,“天子脚下,尔等这般为非作歹,眼里还有没有一点王法?”
那老大连同一众手下,听了这话,皆笑的前仰后合。“果真是个榆木脑袋的书生!”老大挥挥手,交代道,“你们几个,去马车上搜一搜……你们,屋子里,还有他身上都仔仔细细搜搜。”
有两人走上前,将顾庭芝浑身从上到下,前前后后搜了一番,摸出块令牌来。“老大,搜到个东西。”
老大接过二人呈上的令牌,翻来覆去地看了看。越看脸色越黑,一把拉住顾庭芝,喝道:“这是出入皇宫的腰牌?说,你是谁!”
顾庭芝挣脱出手,整了整衣袖,淡淡道:“本官乃扬州知府顾庭芝。”
“扬州知府?”老大忽地露出一股奇怪的笑,正欲开口,不远处停着的马车上有人喊道:“老大,车里有不少好东西!这小子,只怕也不是个什么好鸟!”
老大撇开顾庭芝,举着火把朝马车走去。
车里除了一些衣物,还有何舒月送的一箱子珠宝、干粮、以及顾庭芝送各处收来,打算送给叶蓁把玩的小玩意儿。打开珠宝箱,顾庭芝听见一片抽气声,他开始后悔不该带着这些东西上路了。
原本计算的好好的,赶着马车,怎么也能在天黑之前达到镇江府。谁曾想,他一路没寻到人又折返回来?这一耽误,平白便宜了这群人。
包袱一个个被提下马车,这些人就地分赃起来。顾庭芝一想他也阻止不了,不如随他去,日后再算账。
分完东西,一群人都看向顾庭芝,仿佛他是最后一个待处理的东西。
壮汉道:“老大,这书生怎么办?”
老大轻飘飘道:“杀了。他不说他是扬州知府么?被我们打劫,日后定不会放过我们,不如现在就杀了。”
顾庭芝听他这样说,变了脸色。这群人,不仅图财,还想害命!
“你们不闹出人命,应天府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若真是杀了朝廷命官,你们以为,在京师还有立足之地吗?
“像我们这般占山为王的土匪,为何会出现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郊野外?顾大人不想想吗?”老大笑着挥挥手。
一群人乌拉全上来了,对着顾庭芝就是一顿暴打。“你叫人打赵家公子的时候,可有想过会有这般下场?”
赵公子?原来是赵恒那厮串通这帮土匪来寻仇了。没想到,他顾庭芝竟会再一次被人这样拳打脚踢一顿。打到最后,顾庭芝已经分不出身上哪儿疼,哪儿不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