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身子,怎么受得了?”
顾庭芝云淡风轻道:“我无碍。”
在镇江待了一天,顾庭芝便与叶蓁一道辞别了镇江知府,前往扬州。伤口随时都有开裂的可能,叶蓁原是不赞成他走这么急的,只是顾庭芝担心离开扬州太久,府衙会有事,叶蓁拗不过他,只能雇了个马夫,让顾庭芝靠在自己身上,就这么回了扬州。
到了府衙,叶蓁嘱咐他好好歇息后,兀自回房去了。
顾庭芝则忍着痛立即去见姚文生。姚文生见他脸色蜡黄,行动迟缓,惊问他发生了何事?顾庭芝将这些天在京师的事逐一诉说,姚文生愤怒不已,当即表示要揭发赵恒。顾庭芝用一句没有证据,将他拦下。
“那就这么算了?”姚文生不平道。
“算了?怎么可能?他给我一刀,我定会还他十刀。”顾庭芝道。
“对,这种人,决不能姑息!”姚文生道,“府衙这些天并未有什么大事,需要你审核的文书,我已经整理好,放在书房的文案上了。你先回去歇着吧,这些事明日再说。”
顾庭芝捂着伤口,嗯了一声,朝卧房走去。
姚文生追出来伸手去扶他,顾庭芝道:“你忙吧,我慢慢走就好,不碍事。”
“好吧。”松了手,姚文生目送他离开,眼里却闪过一丝难以捕捉的情绪。
几日后一早,顾庭芝从姚文生手里接过京城送来的公文,他将文书看了一遍后,扔到一旁的桌子上。
姚文生惊讶道:“你不回去?”
顾庭芝答的简洁:“不去。”
“向大人会同意?”
“无需管他,何舒月自会处理。”
姚文生张张口,还想说些什么,最后把话咽了下去。
姚文生走后,叶蓁推着轮椅来了,“你伤口未好,这么拼命做什么?”
顾庭芝笑道:“离开几日,公文积压了许多,没办法。”
叶蓁捡起被丢在地上的折子,顾庭芝道:“这是今早刚收到的调迁令。”
“嗯,什么时候走?”
“走?”顾庭芝讶异了一番,顿时明白叶蓁所指为何,接着问道,“你与我一同走吗?”
叶蓁瞪了顾庭芝一眼,一双大眼睛雾气蒙蒙地无声控诉着,“顾庭芝,你真的要走?”
顾庭芝的心头软化成了一滩水,“不走。”
“真的?”
顾庭芝将叶蓁抱上书案,两手搂着他单薄的腰身,“真的。”
叶蓁将下巴枕在顾庭芝的肩头,他的身上似乎有一种蛊惑人心的味道,总能让人异常的安心。
“可是,你跟我留在扬州,你娘怎么办?”
叶蓁的话,勾住了顾庭芝的心思。他凝眉道:“娘的事,需要慢慢解释。我先让乔小林照顾着她,等她气消一些了,我再好好跟她说。”
“嗯。”
作者有话要说:风平浪静的日子已经过完。
☆、洪涝
就在顾庭芝拒绝回京的几日后,衙门秘密来了位贵客。据府里很多下人说,顾大人进了书房没多久,里面就传来“劈里啪啦”摔东西的声音。每每路过的丫头小厮,官差衙役都绕道而行。
叶蓁却颇有兴致地推着轮椅来到窗下。心中暗暗猜测这人会是谁?想来摔东西的一定不是顾庭芝。他那个人,还断断做不出这种事。不过,照这样下去,那人会不会动手?猜测完,叶蓁还是竖起了耳朵,听着屋内的谈话。
一听顾庭芝不肯回京,向嘉彦的倔脾气就上来了。“顾庭芝,你犯傻是吧?啊?叫你回京师你不回,非得要我亲自来请你?”
偏生顾庭芝比他还倔,简直的十头牛都拉不回。“向大人,就算你请我我也不回!”
向嘉彦气的吹胡子瞪眼,“你,你,你真是翅膀硬了,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顾庭芝叹了口气,“大人,下官暂时并未想离开扬州。还请大人谅解。”
“你不走,总得给我个理由吧!你明知道我在朝堂上跟符卓那老贼斗的有多辛苦,你怎就不知帮我一把?”向嘉彦怒道。这个节骨眼上,这样给他撂挑子,他恨不得扑上去给顾庭芝两拳。
顾庭芝犹豫了一下,还是道了实话,“……我喜欢的人在扬州,所以我并未打算回京。”
向嘉彦豪爽一挥,“你带着她一起回去……什么?你喜欢的人?顾庭芝,你脑子被驴踢了么?你不知道皇上打算将荻秋公主许配给你?”
顾庭芝淡淡道:“知道。”
向嘉彦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知道你还……”
“公主不是男人,我无法娶她。所以,我已经回绝了皇上。”
“……”不是男人。不是男人。不是男人。向嘉彦被这四个字劈的眼冒金星,仰天长叹,“敢情你们一个两个都是……造孽啊,真是造孽!”
“……”顾庭芝的嘴角抽了抽,估摸他已经知道了何舒月的事。心中相当理解向嘉彦此刻的感受,为表安慰,他决定给向嘉彦一颗糖。“不过,我倒是能给向大人推荐一人。这人你若能拉拢过来,对付符卓不是问题。”
“谁?”向嘉彦好奇道,朝堂上就那么些人,他怎就没发现还有能利用的?
顾庭芝道:“严云昕。”
“你说的是今年的新科状元严曦?”
顾庭芝点头。
向嘉彦以为顾庭芝这是为了脱身,随手给他抓了个人,恼道:“他一个编撰能有什么用?”
“大人,下官刚开始也只是个小小的编撰。”顾庭芝看了向嘉彦一眼,“不知大人看没看出来,皇上对这位新晋的状元郎可是偏爱的很。”
“你,你的意思是……”向嘉彦惊讶地张大嘴巴,这朝堂上下就没有一个正常男人了么?
“向大人自己顿悟吧。总之,庭芝真的不想卷入朝廷纠纷了。还望大人成全。”
向嘉彦叹了口气,摇摇头,“你明明有大好前程可选,何必为了一人,失了这许多?”
“向大人经历过情| 爱之事么?”
向嘉彦老脸一红,“这……我怎会没经历过?”
“虽经历过,大人未必会懂。为那一人,舍了天下都愿,更何况区区一介官职?”
向嘉彦见顾庭芝铁了心不愿回去,叹了口气道:“罢了。我也不多说了……”
顾庭芝忽而道:“不过,要回去也不是不可能。”
向嘉彦一听有眉目,顿时喜上眉梢,“你要怎样才能回去?”
“大人若能帮下官把叶扶苏救出来,下官愿意回京,鞍前马后,任凭大人调遣。”
“叶扶苏?”
“就是开春曹景仁那个案子,被诬陷贩卖私盐的扬州叶家大公子。”
向嘉彦道:“是他啊,他现在在哪儿?”
“静王府。”
“这我帮不了你。”向嘉彦想都没想地拒绝了。
顾庭芝皱了皱眉,“连大人都不能将他救出来?”
“当初害人家的是你,现在要救人的也是你……我觉得这事,你不如直接去求王爷。王爷一向好说话……”
顾庭芝叹道:“你以为我没试探过?王爷让我有了赦令再去找他,摆明了是不想放走叶扶苏。”
向嘉彦疑惑道:“王爷为何不想放走叶扶苏?该不会,该不会也是……”向嘉彦越说嘴巴张的越大。
顾庭芝也惊愕地看着向嘉彦。叶扶苏的事,他根本就没往这上面想,经向嘉彦这么一说,再一想那日见到静王时,他的种种表现,何舒月说他本就是个断袖……再加上顾庭芝总觉得静王对自己很是反感,倒真极有这个可能。
“……”这样的话,他若想从王府带走叶扶苏,岂不是比登天还难?
送走向嘉彦,顾庭芝烦躁地取了本书,坐在椅子上看了起来。翻了几页,一个字都没读进去,索性将书丢在一边,闭目养神。
忽地双眼被人蒙住,温热又有些微湿黏的手掌轻轻地覆在他的眼睛上。顾庭芝闻到身后人的味道,心里平静了不少,连唇角都微扬起来。他的眼睛眨了眨,长长的睫毛刷在叶蓁的掌心,□□难耐。叶蓁不松开手,顾庭芝就这么一直不停的眨眼睛,故意用睫毛去蹭叶蓁的手心。叶蓁听到他的闷笑,愤愤地拿开手,“你太坏了。”
顾庭芝拉住叶蓁的手,就势将他拉到自己的双腿上坐下,“蓁儿,你太顽皮了。”
叶蓁白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是我?”
顾庭芝揉揉他的头发,“你是真笨还是假笨?除了你,还有谁会跟我做这种事?还有你身上的味道,我闭上眼睛都能分辨的出。你就这么在意我会不会离开扬州,非要亲耳听到才能放心?”
“谁在意你?”
顾庭芝微笑道:“好,没人在意。你一点都不在意。是我自作多情了。”
“……”
顾庭芝忽地捏住叶蓁的下颚,双唇还没凑上去,叶蓁就如一条滑溜溜的泥鳅一般,一个转身,从顾庭芝的怀里挣脱了出去。顾庭芝瞧他的动作,惊喜道:“蓁儿,你的腿好了?”
叶蓁点点头,“能走了。偶尔用力的话,还是会有点疼。”
“快坐下。”
叶蓁的腿好了,顾庭芝也算是放下心了。这些日子他每次见到叶蓁坐在轮椅上,心里都难受自责的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