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越用手轻轻地转过云华的脸,让云华用正面对着自己。双眸相对。云华一刹那间甚至以为自己的魂都要被龙越那幽深的眸子给吸进去。
云华赶紧垂了眸。
“华……你对我可是没有半分想念?”龙越见得云华这般,脸色愈发黯然。
怎么可能?日里夜里,不管何处。常常地,龙越便会在心头冒出来。有时候即便狠力赶也赶不走。就像是要赖在自己心里头不出来了。真真可恨得紧。
本以为这人会知晓。在离宫前,自己那许多言语,那许多举止,难道还不足以让他知晓……自己对他,未尝未有心思?难不成自己在他心里,便是这般铁石心肠?
又忆起那“不见”雪山。以为对方知晓,却是自己误以为了。却还是不愿说,亦是说不出口。本就打定主意不理会这人了,如何能因为几句话便动摇?未免太傻。
“你若是不愿原谅我,打我骂我来出气也好。只是莫要如现在这般,不理会我。”
“……你是千金之躯,我怎敢打骂?”
龙越又将人紧紧搂入怀中,闻着熟悉的气息,便觉日日空悬的心总算是填满了。有着落了。
抚上云华柔顺的发,“华。我想你。非常的想。”龙越下颌抵着云华的发顶,两人的身体密不可分。有种安定之感。
矛盾之极。这许久以来,好不容易建造好的壁垒,怎能因着龙越几句话便坍塌毁落?却又……
门被狠狠推开,“何人胆敢潜入此处!”却是燕长寂。
龙越第一个反应却是将怀中人藏在自己身后。面上的柔情转瞬不见,沉了脸色对着燕长寂。
这人是谁?可是那日劫走云华之人?倒是极有可能。这人功力不弱……不然也不会这般快便发现了自己。
“阁下又是何人?”口中问着,掌中却已然泛起银色斗气。
“当真狂妄!”燕长寂怒气已生,见得龙越这般不客气,便喝道。手上亦以准备……
云华赶紧自龙越身后现出身形,“父,父亲,有话好好说,切勿动手。”
又用手紧扯了扯龙越的袖子。
“这登徒子胆敢私潜燕府,还占你便宜,我如何能不出手教训?”
龙越听得那一声“父亲”便有些愣神,自己查了这般久,亦未查出“云华”究竟是何来历。怎的在此处冒出一个父亲来?感受到云华的态度,和衣袖上的动静,便还是默默收起了斗气。却还是凝神戒备着。
“这……这是误会,父亲先息怒,我给你解释。”云华赶紧道。唯恐燕长寂一个怒气,便直接召唤出三个家伙攻上龙越。这般一想,又是一怔。自己作何这般紧张龙越?不是由得他去好了?
燕长寂稍微按捺自己,向云华问道,“他是谁?”
云华忆起先前燕长寂对他的嘱咐,“龙越”二字便怎么也冒不出喉咙。此时龙越却是向云华问道:“他当真是你父亲?”
云华听得瞧了瞧燕长寂,燕长寂亦回看他。犹豫一会子后,终究是点点头,“……是。”谁知话音刚落,龙越竟是上前一步,拱手道,“在下龙越,见过前辈。”
这话一出,二人皆惊。云华未曾想龙越竟这般坦然相告,且还这等态度。龙越何时自称过“在下”?今日且还对着燕长寂拱手问安……
龙越?龙氏!燕长寂眸中即射利光,朝着龙越而去。龙越当真是与燕子纠缠不休?身为君主,竟然不顾朝堂,千里迢迢出现在此……还私潜燕府,那般搂着燕子!
怎会如此!自己最为担心之事,竟是应验了……
“身为一国君主,为私情弃国事,何其愚蠢!”
龙越有些疑惑。这来历不明之人,见得自己这般怎么反而更怒了?当下亦有些不顺。本来是因着云华,这才愿意对此人以礼相待。
现在倒好,敬酒不吃吃罚酒,反倒是教训起自己来了?
直起了身子,冷笑一声,“我视云华为心头至宝,这才以私废公。莫非阁下以为,我当要不顾云华,无视云华的喜怒哀乐?”
“我家儿子有我照拂,不必你来费心,他的喜怒哀乐实在与你毫无瓜葛!”
云华瞧着二人间愈发剑拔弩张,便道,“有什么话,大家坐下来心平气和地好好说,可好?”
“不必!”却是二人异口同声。
云华便只好道,“龙越,不若你……还是走罢。”
一人欢喜与得意,一人诧异与心伤。
云华见得龙越面上神色,心中亦不好过。只是不这般,又能如何呢?自己与龙越间,本就一道坎。而自己,又实是不愿再与龙越多有牵扯。只怕再相处下去,自己的心思便再也按捺不住了。
而今日瞧燕长寂的这番模样,却是对龙氏、对龙越颇为忌惮和不喜。想来又是个难以解决的问题。现下这一局面,又是自己万万不愿见到的。
这两相权衡,便只能这般决定。
避开龙越的视线,听得龙越言道,“你……当真要我走?”那里头的期许和难受,云华听得明白。却只能装作无动于衷的模样,“去罢。”
龙越即怒又伤,终究是一语不发,运转了斗气便自窗口而去,不见了踪影。
燕长寂眸中喜色却已然消散殆尽。原先因着担心与怒气,便未有察觉。后来心情渐渐平复了,见得燕子的模样,便觉……害怕。
若是龙越单方面纠缠,自己便觉不足为惧。可若是燕子对那龙越亦有意,自己又该如何处置?
情之一字,最是害人。若是强行拆散二人,燕子可能欢喜?若是情重了,燕子一生不得解脱又如何是好?若是任由二人发展,可那龙越怎会是良配?岂非又是误了燕子?
叁拾:燕子
龙越身负龙氏荣辱,挑着一统芜沉的重担。便注定了不得重私情。除非龙越愿意舍弃那诸多东西。
可即便龙越这般做了,自己便会愿意将燕子交付于他了?终究是不愿意的。因着自己所遇之事,实难信任龙氏之人,更难认可龙氏之人。
或许是偏见。可那又如何?已经无法改变了不是?
“你告诉我实话,你对那龙越究竟有意无意?”燕长寂思来想去,终究是破釜沉舟问了。
云华正自犹豫着,又听燕长寂补充一句道,“必须是实话。”
暗叹一口气。实话在心里已然昭然若揭了不是?这便轻缓点点头,“有。”
燕长寂顿觉心里绷得紧紧的一根弦,断了。深吸几口气,“那你是认定他了?”有意也不打紧,若是情不深重,想来经过岁月洗涤必会淡去。燕长寂安慰自己。
“还未曾。”云华回道。这亦是实话。即便未有先前之事,自己也难以认定龙越。本就未曾想过与何人共度一生,又何况对方是一个男人?一个君主?
自己怎会愿意被拘在那四方宫院,成为众多侍妾中的一个,献媚争宠,受人鄙夷?虽自认不是个心气奇高之人,可那终究超过了自己愿意接受的范围。
有的人,会因为爱得深切,便放弃许多,哪怕低三下四。而自己,先不说有无爱得深切的那一天,即便爱得深切了,自己也有自己的坚持。
燕长寂这才放心些许,现下燕子或许还是萌动之期,情意不重,这便好办得多了。
“燕子,你现下还小,对于这些情呀爱的,并不太懂。有时候或许不过是错觉。所以不要太早认定一个人,尤其当那个人是错的时候。”燕长寂言道。
云华暗自苦笑。这话要是当真对着“云华”,或许还有几分作用。可自己呢?虽说现下的身子不过十五岁,可自己的心智何止这个数?
前世死时,已是二十一岁。而后在芜沉度过一年,便是二十二了。与龙越不过相差一两岁罢了。
十五岁少年或许是情窦初开,无从辨别自己的心意。可自己一个心智成熟的成人,如何会分辨不清?先前自欺欺人许久,现下已是不愿再扯来别的东西掩盖了。
可燕长寂这般说,云华也只能应,“是。”
燕长寂叹了口气,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处说起。便只得道,“就不要私自见龙越了。你好好休息,迟些唤你用膳。”
“是。”云华见燕长寂缓缓离去,步伐比平日沉重了许多,想要宽慰劝解,却又不知如何劝说。毕竟,问题在自己身上,自己尚且无法解决,如何能让他宽心。便只得作罢。
在燕府近处等候的一影,见得龙越面色黑沉地回来,不由惊奇。这才进去了不大会儿,怎的这般快便出来了?还好似极为不豫?且也未见着云慕君的身影……
究竟有无见着云慕君?还是云慕君不愿见主子?或是怎么地惹怒了主子?
迎上前去,“主子……您这是见着云慕君了?”
龙越不答,“走罢。”
一影见龙越不愿提,也不好多加询问,瞧了一眼燕府,便随在龙越身后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