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门突地被推开,殿中显得亮了些许,云华迟缓抬头,却是一宫仆入了来,手上提着食盒。云华瞧了瞧外头的天色,竟是昏暗了,莫不是即将入夜了?
宫仆一言不发,行了礼便走至桌边,将食盒中的饭菜一一取出来,摆放整齐了又行了退礼离去了。
云华却丝毫未有食欲。此刻只想歇息。起了身,看亦不看菜食一眼,直接入了内室,整了整床榻便睡下了。
热。迷糊中云华便觉热得很。胡乱掀开了被子,复又闭眼睡去。仍是热。云华眼眸半睁,褪去了衣衫,只余得里衣,复又沉入睡眠。
殿门被轻轻推开,高大挺拔的身影在月华下显得莫不可测。因着入眼一片黑暗,不由地蹙了蹙眉,暗自疑惑,怎的这个时辰便休息了?
待得眼睛适应黑暗,便一路行至内室,一眼便瞧见了床榻上躺着的人影。这是睡着了?紧走几步,借着月光去瞧,这才见床上之人只穿着里衣,亦未有覆上锦被。
龙越心生怒气,这是折腾自己玩儿?在这大冷天,竟如此对待自己……莫不是以为如此,他便会心疼了?他才不会心疼如此不照顾自己之人!
如此想着,手却不由自主地,拉过了锦被,给那人盖了上去,完了还细细掩了掩被角。
龙越不再去看那人。只仰头瞧着那窗外月亮。
“热……”呓语响起,龙越一时未有听及。转过身去,便见床上之人用手去推锦被,现下已推至腰下了,手却仍在乱动,似要将剩下的一并推开了。
龙越大步行至床边,将锦被又盖了上去,一直拉至上头,此时手指却在不经意间,触到了那人的面颊。龙越先是触电般缩回手指,接着回想了一下所触到的体温,顿觉不对。复又伸出手,轻轻触碰那人面颊,竟似火烧一般。
额头、双颊皆非平常热度。龙越赶紧去摸索云华的手脚,却是冰凉一片。这可是受了风寒?“来人!请御医!”龙越朝外头急喊道。
待得宫仆点上了烛灯,龙越才瞧清了云华。双颊泛红,眼眉紧蹙,似是难受极了。连忙用锦被将人裹成一团,拥入怀里,“你们这些个人是如何做事的?寡人吩咐你们照顾他周全,便是这般照顾的么?”
宫仆俱都跪下连连磕头,“请君上恕罪!请君上饶命!”
若是他今夜未来,岂不是要待得明日才有人察觉!这要是病得严重了……龙越止住思绪,“还不快滚!”
“谢君上开恩!”宫仆与守卫听得赶忙手脚并用地退了出去。
御医喘着气迈入殿中,顾不得顺一口气,便要俯身行礼。礼未毕,“速速来瞧!”却是君上等不得了。
御医瞧了瞧云华气色,后道:“君上,可否让臣把一把脉?”见君上将人搂得如此紧,便有些心急了,这若是治不好,岂不是要被狠狠降罪?
眼前递出一只修长白皙的手,御医赶紧敛了心神,伸出手指去把脉。
卷一_133 壹佰叁拾叁:悲喜_覆云华·重生
半晌。
“如何?可是受了风寒?”
“这……君上再稍等片刻。”御医回道,却是打算再三确认。不若诊错了,瞧君上这态度,怕是不得善了啊。
又是半晌,御医才移开手指,道:“回君上,依臣看,云慕君这病或是由劳倦怠食或七情变化,导致气血虚衰所致。”
“那究竟是何病?”
“亦是风寒的一种。属于内伤而非外感。慕君可是有何忧思不解?抑或是身心倦怠?”
龙越黯然不语,只道:“哪些御医速去抓药罢。寡人要他尽快恢复。”
“是。臣这便去。”御医行了退礼便快步离去了。
“热……”龙越听得这一声呓语,却又不好掀开锦被,只怕会愈发病重。碰了碰自己的面颊,比之云华的是凉多了,将云华往上搂了搂,贴近了他的面颊,“可还热?”
未有回应,云华似是好受了些,身子亦不若方才那般挣扎得厉害。
“君上,药煎好了。”宫仆端了药来。
“给寡人便是。”龙越自宫仆手中取过青玉碗,“你退下罢。”
“是。”宫仆轻手轻脚退了,掩上了门。
龙越向泛着热气的药汤吹气,直至觉着未有烫手之感了,这才递至云华唇边。用碗边轻轻碰开云华的双唇,再倾斜玉碗,将汁液倒入云华口中。
未料只倒进一小点,药便至云华唇边溢开,再进不得了。龙越瞧了瞧云华,又瞧了瞧药汤,随即便将玉碗递至自己唇边,灌入一大口,接着贴上云华双唇,却是要以口渡药了。
将药都渡入云华口中后,见云华唇边残留些许汁液,便用袖子轻轻擦了。
“来人。将云慕君的随身宫仆带来此处。”
“是。”
龙越亦上了床榻,将人半搂在怀。只觉似是搂了一个人形暖炉。轻触了触云华面颊,仍旧热得发烫。又抓过云华双手来,用一手便俱都握住了。
“奴才见过君上,君上万安。”
“进来。”
小希子推开门,便见国君半躺于床榻之上,怀中半搂着一个用锦被裹实了之人。迅速瞄了一眼那人面颊,却正是自己主子。心内又是担忧又有些心安,见君上这副着紧模样,自家主子怕是不会受到苛待罢。
“你家主子怎的无端端地受了风寒?可是你们这些上做奴才的,未有照顾周全?”
小希子闻言先是一惊,主子竟是受了风寒?后却是心生疑惑了,君上何时变得如此仁慈?竟这般问询一个宫仆?君上大可直接将他丢出去棍杀了,完全不需唤他来此。又何况,自己先前叛变君上,转而投靠主子,不该是罪不可恕?
“回君上,主子这几日都歇息不好,用膳时又总说未有食欲。奴才看着主子似是心情也不太好的模样,却不知究竟了。”
“你倒是不趁机表表自己功劳?”龙越本以为会听到满口的“尽心尽力”,却一字未闻。
“主子发病,便是奴才不够用心,未有提前察觉征兆。”
“他从何时开始这般的?”龙越不过随口一问,却见陈希一脸难色,稍后才道,“正是那日主子与您之间产生了龃龉之后,主子才这般的。”
龙越半晌不语。后才颔首道:“寡人知道了,你先退下罢。”
“君上,可否让奴才留守此处,照顾主子?”小希子终究是出言求道。
“不必。此处自有人可照顾周全。你在祥佑宫等着便是,自会还你一个好端端的主子。”让云华的随身宫仆留在此处终究不妥,毕竟在外人眼里,云华可是将要被问罪之人。
“多谢君上。”小希子得了君上的允诺,心内大为安定,便行礼退了。
龙越面上神色阴晴不定,两种思绪在脑中纠缠。他是因为无法离宫才忧思难解?还是……因为与他产生了嫌隙?是因为对他有所在意?
可能如此?抑或是自己想多了,又是一番自作多情?两种想法开始于头脑中掐架,心内亦是时喜时忧。百般折腾。
罢了罢了,不再想此事了,一切待得他痊愈再说罢。
如此想着,却又终究有怨难消。盯了眼云华,终究是狠力吻上那因发热而鲜红的薄唇,辗转啃咬。
“龙越……”含混轻极的声音。
龙越顿住,莫不是自己幻听了?将自己撤离些许,直直盯着那因了自己更是红艳的双唇,久久。
寂静无声。
果真是幻听了。龙越心中空落落的,失望感弥漫上心头。有些难受,叹出一口气,正要有所动作之时,“龙越……”又是一声。
龙越这次听得清楚。确是自己的名字。他,唤自己的名字?在睡梦中唤自己的名字?是美梦,还是噩梦?
复又陷入悲喜交加的猜测中。
龙越褪去衣衫,只余得里衣,轻轻将锦被掀开些许,将自己也裹入其中。紧紧圈着云华,亦闭上眼睛,打算歇息了。
不知是因着龙越的怀抱舒适,还是因着龙越比云华自己的体温要凉,竟是又往龙越怀里钻了钻,后寻好了位置这才安定下来,不大动弹了。
龙越有些哭笑不得。自己,倒真是因着这个人,变得自己都不认得了。不知是福是祸。
他不敢当真沉入睡眠,只怕云华半夜时会病情反复。便半睡半醒地,守着怀中之人。
卯时,龙越揉了揉酸涩的眼,云华的体温似是降了些许,不若先前那般烫人。抚了一把云华的面颊,确是不那么热了。
唤在端来热水,给自己与云华俱都洗了个脸,吩咐宫仆道:“今日做些清淡菜食来,不消米饭了,熬成粥罢。”
云华还未有转醒迹象,龙越便让人取来奏章,一边守着云华一边批阅。
卯时已过四刻钟。
轻轻的呓语声引得龙越注意,便放下奏章去看云华,却见云华蹙眼眉,似是将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