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试牛刀
有些人虽然面相凶恶,而心底却非常良善;有些人表面看起来温文儒雅,却是铁石心肠,可我们只长了一双凡人眼,太多真相容易被表面蒙蔽。
就好像勾践,有时像个轻狂才子,有时恰似淑人君子,有时又完全一个钢筋铁骨般的天之骄子,有时又是坐怀不乱、恬不知耻的猥琐浪子!
夫差暗自腹诽,叹那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要不是现在身在战场,夫差恐怕要掩面而泣了,可转念又一想,不对呀,他勾践此时能出现在这里,说明了什么?说明他是特意为了救他而来,说明他是在乎自己,方会冲自己发脾气才是。
夫差这一神游,楚仲基已经跟勾践二人磋商了许久,夫差马上振奋精神,心想,可要好好分析他们究竟在说什么,可不能因为麻痹大意,当个自甘被耍的傻子。
只听勾践说道:“此次对齐国所带来的所有损失,皆由本王一人承担。”
“勾践你傻了?”夫差急忙插嘴道,“量他楚仲基也不敢对我加害分毫!你是个聪明人,怎么就想不通这个道理、被他牵着鼻子走!”
“你给我闭嘴!吵得人心烦意乱!”勾践再次出言重伤夫差,夫差这次非但没有生气,反倒在心里小吃了一惊,因为他看见勾践身后的范蠡!范蠡一边对着夫差挤眉弄眼,同时食指抵在嘴边,示意夫差禁言。夫差心想,哦,这回老子TMD放心了,敢情你们定是十拿九稳计划周全了的,范蠡这小子诡计多端,勾践可以不靠谱,范蠡还是挺值得信赖的。
余下的时间,勾践一心与楚仲基心平气和的交易,其余人马原地未动,夫差仍站在包围圈之中面对着四周蜂拥的齐军大眼瞪小眼,他早站立的精疲力竭,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休憩,众齐军则小心谨慎的架着武器随之变化队形。
“你们不用这么认真,要知道越王可是位意狠心毒的主,一句话不小心谈崩了,咱们便都成了他的盘中餐、瓮中鳖了!”夫差竟有闲情跟众齐军开玩笑,众齐军经他出言恐吓,皆面面相觑,却也仍旧坚守阵地、不敢懈怠丝毫。
夫差想了想勾践,虽然他不清楚勾践葫芦里到底买的什么药,就冲着现在僵持着的状态,他也想得到那楚仲基开设的条件一定很让勾践十分为难,脚下的路是自己走的,要为红娘子报仇的是他夫差,如今自己闯出乱摊子更没有拉勾践一起下水的道理,夫差心下一横,趁着身旁的齐军留神的空荡,提起胸脯冲着那齐兵手中的战弩刺去。
“啊!”城上传来齐国小兵的惊叫,还有夫差呼痛的惨叫声。
“发生了什么事?”楚仲基悻悻的快马赶回,只见夫差歪身倒在血泊中,脸色苍白,表情痛苦不迭。“你们是如何做事的?!本帅反复强调他的价值!要留他性命!是谁!是谁伤了他!”
夫差已经分辨不清谁是谁了,只听着周围一片乱嘈嘈的吵闹声,有斥责有求饶,还有人在哭喊着他的名字……哭喊他名字的声音无需多想一定是勾践,这种场景他经历过不止一次。夫差强迫自己扯出一抹笑容来宽慰那抱着自己痛哭的人,他呢喃道:“阳气、阳气一减下来,……就能施、施展移魂换影,移魂换……影……”
“夫差!!!!!!!!!!!!!!!!!”
(夫差你是不是傻!你已经够二了还要有多二?)
淮安城,营帐内。
勾践抱住夫差的身体轻唤着他的名字,越国军医跟随范蠡一同行至营帐中,勾践见是军医来了,急忙将夫差放回床上平躺,嘱托军医一定要仔细为夫差号脉诊治。
刺伤夫差身体的弩的端头有一指长的倒钩,为了把弩从夫差体内取出来,势必要连带些皮肉!整个医治过程勾践全看在眼里,他百感交集,仿佛是自己的心在滴血一样。
军师处理完毕后嘱咐道:“幸亏这战弩上面无毒,伤口也没有危及到要害。”检查好脉相,对症开了药方,军医又嘱托越王接下来该如何熬药、如何喂服、注重哪些饮食等等,勾践听一一记下,小心翼翼的不敢有任何闪失。
这几日勾践形影不离的陪伴在夫差病床前,时光仿佛再次回到十年之前的某个午夜,当时,正是夫差和勾践的第一次邂逅,离开温泉宫后夫差便患上风寒病倒在床,于是便有了后文‘小日子’的悉心照料,伍子胥的怒发冲冠……那时候的‘小日子’让夫差最难忘怀也最为感动!在他心里,小日子就是一个普通又不普通的古人,他从没把他当奴才对待,更不可能看穿他是越王的事实。
三天三夜。夫差一直昏迷不醒,他脑子一片混沌,这期间,他做了无数个梦,梦里,他置身一处茂密森林。林中充满瘴气,天色一片漆黑,耳边时不时传来飞禽走兽的鸣嚎,阴森诡异的气氛叫人不寒而栗,忽然,林深处出现一点光斑,放眼望去,这光斑好似一个出口!出于人类对黑暗的恐惧和对光亮的期许,那光斑非常引人入胜,它让夫差不由自主的向其靠近,于是夫差开始拼命的朝着光斑狂跑,也不知跑了多久跑了多远,可光斑还是遥遥无期的停在远方,怎么追都追不上。
夫差一直跑一直跑,不知什么时候那光斑早就不见了,一切又回归黑暗,忽然头上方传来一声空灵低沉的嘶吼:“跑吧!继续,加速跑!我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夫差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猛的惊慑住,这个阴森冰冷的声音他听过不止一次!“你是谁?”夫差喝道,“你出来!想取我性命,又不敢抛头露面?”
“出来——”夫差高声疾呼着从梦里惊醒过来,满头的冷汗顺势往下淌。
宽厚的胸膛结结实实的把他抱入怀中,一双温暖的手掌轻抚着夫差的后背帮他顺气,勾践无比温柔的声音就萦绕在耳畔,他说道:“不怕不怕,有我在,我一直都在。”
“勾践。”夫差睁开第一眼,就看见一张生的比大姑娘还俊俏的鹅蛋脸无限温婉的凝视着他,目中诉不尽的柔情。夫差松了口气,激动的再次抱紧勾践,与他紧紧相拥。“真的是你吗?真的是你吗?……这里这么危险,你快离开!”夫差双眼满是湿泪,他确实又倦又怕,他疲倦了离别,却更害怕失去。
“勾践,你快走啊。”
夫差怕自己有性命危险,他这样的心情怎能不叫勾践心痛,勾践顺势将他抱得更紧,就像夫差已经是他自身的也一部分一样难舍难分。
过了一会儿,二人心绪稍微平复了一些,勾践从左手拇指上取下一个碧绿的玉扳指并套在夫差指上,夫差看着扳指一愣,问道:“这是做什么……你要向我……求婚么?”
“求婚?”勾践没明白夫差的意思,认真的解释道:“这是上次我重伤后,你带我去汉滨鬼谷子师傅那里求医时师傅留给我的贴身之物,你戴上它,必要时,能保你逢凶化吉。”
☆、承诺
夫差呆呆的看着扳指,上面还存有勾践的温度,勾践道:“这是你带我去汉滨鬼谷子师傅那里求医时师傅留给我的贴身之物,你戴上它,必要时,能保你逢凶化吉。”
夫差打断勾践的话:“楚仲基他们……他们兵退了吗?”
勾践摇头道:“齐军尚未退兵,你昏倒之后,齐军也乱了阵脚,救你性命更要紧,我便把琅琊港暂时归还给他们,即刻兵退淮安城驻扎,一心为你疗伤。”勾践将夫差小心的放回床上,端起几上的药碗,“先把药喝了。”
夫差不由自主的往后一缩,表情很是难受。
“怎么?不喝?”勾践面露不悦,他带着情绪斥责夫差道,“真不明白你到底在发什么疯!你做事就要永远这么胡闹、不经思考吗?那弩扎进你身体两寸之深!上面又有倒钩,取出来的时候连带下来杯口这般大小的肉!你自己说你是不是疯了!幸好那弩上没毒!否则你这条命——”勾践越说越激动,声音开始声嘶力竭,手中的药碗更是因为颤抖的原因摔打在地。
夫差从来没见过向来做事处变不惊的勾践如此动怒的模样,吓的他瑟瑟的向被子里躲去。而勾践一番歇斯底里之后,看见一脸苍白病态的夫差,更是气自己竟会如此压不住气,盯着打湿地面的瓷片,勾践懊恼了好一阵。
勾践气的喏喏低语道:“真想好好打你一顿。”
夫差心中有一个声音,一直在急于向勾践解释:别气啊,不要生气,我知道我的做法实在愚蠢,可是,可是我受不了你为了我能活命,就放低身份去跟敌人委身求饶啊!你是堂堂越王!今生今世,容你只为夫差一人卧薪尝胆!
“勾践!”夫差扑进勾践怀中,千言万语的说辞堵在嘴边,到头来夫差只说了一句话,一句“我想你!”,便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