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禩很无奈,他怎么就得了这么个身子。哪怕变成短命的太叔公也好些啊。
皇帝很快收回目光没再看他,抬脚继续往慈宁宫方向走。
胤禩维持着姿势,一直等着皇帝走远到看不见了,才缓缓站起,背向而行。
皇帝这头,胤禛刚刚全盘接受了变成祖宗这一事实,并且很快跃跃欲试。
去慈宁宫的路上他没开口,身边的大太监吴良辅却错将皇帝周身煞气当做气闷,自作聪明道:“奴才方才瞧着,福晋可是气色不大好,听说还是大病初愈呢。”再他看来,皇帝一番性子转换,都是那日与福晋吵嘴赌气之后折腾的,能哄得主子开心,是他奴才本分。
胤禛脚步一顿,继而冷笑。
朕来了,董鄂氏还是老老实实在王府里呆着吧。勾引朕,还要看她有没有这个能耐!不过这宫里的奴才真是该管管了,一个两个居然怂恿着主子胡来。
胤禛到慈宁宫请安时,太后正留了即将出嫁的博尔济吉特氏叮嘱。太后见皇帝到了,便笑着让人都下去,转头同皇帝说话。
胤禛余光看着博尔济吉特氏退下才又生出疑惑,他这几日忙,后宫的事并未亲自过问。皇后与皇玛法也不睦,这些事前还真没人告诉他。怎么太叔公要娶侧福晋了?董鄂氏是来诉苦的?
转头回了乾清殿,皇帝让吴良辅将打听的事情细细说给他听,末了一个念头闪入脑中:谁换人?是董鄂氏还是襄亲王?
抽丝剥茧,皇帝细细回忆了这几日上朝下朝襄亲王的言行举止,的确是十七八岁的见识,冲动得很。倒是今日粗粗打过一个照面的董鄂氏让他看不出深浅。
皇帝默默去转拇指上的扳指,才发觉早已不是黏杆处的那只。王府内院事务没有耳目他还真不好过问,董鄂氏是命妇,又是他弟媳,他不好亲身试探,皇后又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蒙古女人,帮不上手。
胤禛努力回忆了今日早间那一瞥,苍白憔悴,摇摇欲坠,不像个长命的,心里头隐隐约约如鲠在喉的感觉又散了几分。
也罢,若她是个知礼安分的,留着也无妨。
胤禛思绪很快切换到筹备当朝黏杆处上,开始盘算手里人手。
胤禩回宫等了几日没见动静,心头大定。想他一个王爷福晋,与皇帝若不是有心勾搭,打死也不容易见面的,往后入宫亦步亦趋跟在贵太妃后面就安全许多。
胤禩斗志昂扬,一扫整日恹恹欲睡的模样。这府里还是要盯紧了,老四用来用去就那几招,王府内院绝不能让他安插探子进来。
这件事情唯一的好处,就是他终于不用提心吊胆世祖爷的深情表白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小八乃想错了啊,乃四哥来了就不止被深情表白的问题了~~没认出来很正常,其实我一直觉得一见面就能察觉熟悉感觉很难,特别是在八爷刻意伪装隐藏的情况下更难。介于此文一日千里的发展,下一章认出不是神话。
☆、若只初见
贵太妃急着抱孙子,太后急着安插自己人顺道为皇帝冲喜还愿,皇帝正巧想试探董鄂氏的虚实。因此皇帝大安之后,在多方默许下襄亲王很快迎娶了来自草原的侧福晋。
胤禩忙里忙外,很想叹一句大材小用,想不到有一日爷也杀鸡用牛刀了。成亲这日,他面目含笑地看着太叔公一身红袍地做了新郎。亲手扭转史书的感觉无限好,至少三日之内他可有安稳睡觉了。
第二日胤禩笑眯眯地坐在主位上受了侧福晋的进门礼,并且封了大红包。他今日细细看了,这个博尔济吉特氏虽不算颜色顶好的,但在草原女人中也属难得的,好好调|教一番定然能当大任。
谁知这个晚上襄亲王却溜进胤禩屋里,并且赖在床上不肯走,将正在漫不经心看账册的八爷噎得说不出话来。
胤禩只能好言相劝:“爷,您看今日侧福晋才入府第二天,您不去让她日后怎么在府里立威?”
襄亲王蒙头窝在胤禩床上不肯起来:“她身上奶味太重,汉人那个词叫什么来着,乳臭未干对吧!”
“爷!”
“爷对着毛丫头没兴趣。”襄亲王耍赖。
胤禩苦口婆心:“侧福晋一个人千里迢迢来京城不容易,王爷不护着日后受了委屈怎么办?今日就算妾身求你,再去忍忍就好。”他当然不会抬出太后抬出吴克善老王爷抬出蒙古来压人,太叔公可不会理会这么多。侧福晋可不仅仅是妾,入关之初更像平妻,贵太妃说的话更多是安慰。襄亲王年少胡来,他可不能跟着拎不清。
博果儿觉得自己好像真在欺负小孩子,闻言嘴上虽硬着,但到底松动了,被胤禩逮着机会劝回新房。
胤禩关上门继续发愁,这日子没法过了。太后怎么就不送个长开了的进府?这博尔济吉特氏也十五了只比自己小一岁,又长在草原上,怎么会没长开?
他此时并不知道真正的麻烦就要到了。
胤禛本不打算花太多心思在董鄂氏身上,只要盯死了她让她无从兴风作浪就好。只是在安插眼线时却遇着了麻烦。
襄亲王府被治得外松内紧,迎娶侧福晋这样的大事办得仅仅有条也就罢了,居然在这样容易得手的时刻也毫无破绽,令他心惊。
是谁在背后操作布置?
董鄂氏不过十六岁,她身边的人他都查过,有能力把持后院的只有贵太妃赐下的章佳氏,但一个老奴不会有这样的手段。
那么这个背后运作的人是董鄂氏本人?这到真是有趣了,手腕不错滴水不漏。那日嫁娶礼数也做得够,像是经历过世面的。
会是谁呢?
得知董鄂氏手段的皇帝无法等闲视之,他必须弄清楚董鄂氏是敌是友。毕竟将这样一个人才留在襄亲王身边他不放心。康熙朝兄弟阋墙的记忆并未褪去,襄亲王虽未握有实权,但若他身后有人兴风作浪,假以时日免不了不生出祸端。
皇帝打定主意试探董鄂氏,很快宫里传出消息:皇后卧病,命妇轮流入宫侍疾。
消息传回襄亲王府,胤禩很快察觉事态有异,但他真不知道皇后被废之前病过没有。此刻跟着“卧病”就显得心不诚意不正了。为躲皇帝他倒是能用计让侧福晋替他入宫侍疾,但人家新婚燕尔的,真做了又得罪太后。
时事逼人,胤禩谋算半日,终究叹一句身不由己,认命收拾贴身衣物。
皇后被胤禛扔在坤宁宫的阴暗殿阁里养病,字面上冠冕堂皇祈求皇天后土庇佑,连太后也说不出什么。
皇后对董鄂氏并未丝毫善意,因为董鄂氏身上有的文雅娴熟她全没有,加上宫里那一位承过宠的贞妃正是面前这个女人的表妹,两人身上的矫揉造作气息都如出一辙,自然迁怒谩骂滚滚而来。
就算胤禩脾气再好,不免也有些怒了。
胤禩在宫里的第三日,晚间被皇后刻意折腾到很晚才一身疲惫回到偏殿,迎头却看见黑漆漆的屋子里坐着一个人男人,正在喝茶。
胤禩已经没力气装模作样假装受惊,他低头福了福,道:“万岁这个时候在奴婢这里,只怕是不妥当。”
这人倒比预想中镇定许多,胤禛本是打算软硬兼施攻心为上的,到了当口却忽然意识到面前这个人是个女人,对男人的那一套或许用不上。
月光下董鄂氏略微带些气急败坏的深情莫名取悦了皇帝,胤禛生出逗弄一番的念头,横竖这个董鄂氏跟世祖爷搞在一起逼死丈夫,也不是什么良家妇女。
胤禛站起来靠近胤禩,笑道:“怎么翻脸不认人了?”
胤禩拧眉不言,胤禛的态度让他吃不准。他当然不会以为雍正也会对董鄂氏有兴趣,那么这次试探她又掌握了多少?
胤禛借着这个功夫细细打量董鄂氏眉眼,心头那股芒刺在背的感觉又回来了。这个女人只是一声不吭地站在那里,就让他心头警钟狂敲。
胤禛手指扣着胤禩下颚用力抬起,眯眼冷声道:“你早知道朕是谁?”这个董鄂氏对着皇帝的态度着实古怪,并未半分敬畏,反倒处处抵触。能认得自己并且讳莫如深的人,不少,但也绝不多。
胤禩侧开头躲过探寻的眼神,用同样的语气回击道:“皇上,奴婢是您的弟媳。您这般举动已算无礼,还请自重。”
胤禛已经勾起嘴角,这样的神态这样的语气,明明知道自己是谁还偏要对着干的人不多,数来数去就三四个,但行事能做到滴水不漏的却只有一人。
“老八,是你。”
胤禩敛去一身低眉顺目的柔弱姿态,端正站立面含嘲讽回道:“雍正,是你。”
胤禛笑:“你不早猜到了?”
胤禩嘴角跟着勾起弯成一个弧度:“皇上高兴得太虚伪了,过犹不及。”
胤禛放肆地上下打量他,嗤笑道:“朕高兴自有道理,你变做女人可还习惯?”
胤禩拒不露怯,会以和暖笑容:“四哥挂心了,弟弟习惯得很。宫里有太妃娘娘疼着,府里也是只手遮天,好得很。”
胤禛听了当即很想吐槽这人不知羞耻抱女人大腿的行径,想起他自己后宫一团混乱老祖宗横插一足的情形就心烦,不过他总见不得闹心弟弟得意,闻言揪过人凑在他耳边笑道:“八弟贤良淑德得紧,自是讨人喜欢。不知道是不是也给太叔公侍寝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