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受到鹤云程竭力抑制着的颤栗,安抚似的沿着他的脖颈,用指腹顺着脊柱的骨节一节一节轻轻按着,唇瓣在他的耳廓边来回摩擦,只听萧璧鸣嗪着一抹轻蔑的笑意,轻轻道:“哦对了,他那位长子,正是朕派往寒燕的五千将士之一。”
鹤云程的身体突然不易察觉地僵了一下,他的大脑飞速思考着,如果说高氏的长子也在寒燕那五千人马之中,那就是说,高明昌的儿子,高贵妃的兄长,实则已经战死了。
天都五千人马全军覆没一事,事关重大,考虑到天都吞并中原六州,大有向外继续扩张的意图,若此事被天都察觉,唯恐给了天都进攻寒燕的借口,因此这件事被一压再压,加之山高水长,方才拖延了几日。
派鹤云程作为质子进入天都刺杀天子,若行动成,则国不可一日无君,天都大乱,五千兵马之事可如流水随前朝逝去,若行动败,则鹤云程早已服毒,毒药在体内慢慢奏效,非寻常医者能察觉,待到寒燕三皇子鹤云程无端在天都毒发身亡,则五千兵马之事亦可一笔勾销,此乃寒燕的万全之策。
只是对于计策中的关键之人鹤云程,只知其为杂役之子,初并无名,并无人知晓更多。
小寒
“高贵妃聪明就聪明在知道萧璧鸣不喜欢自己,”鹤云程面色恬静如水,他望向窗外,见到奴才们个个端着奇珍异宝,急急忙忙赶路,“蠢在不知道,只要高家还在一天,萧璧鸣就会厌恶她一天。”
他收回目光,看着楚和意小心翼翼地处理自己锁骨间的伤,“我们这位皇帝可是最讨厌受制于人。如今高家独大,他父女二人不知道高尚年已经死在寒燕了,心里不清楚高家也该有树倒猢狲散的一天。”
楚和意不愿意去分析天都的政治斗争,于是只是听着不言语,他转而从木箱子里讨出一个小罐子,打开取了点药用指腹上在鹤云程的伤口上,鹤云程和他都是轻轻一抖。
鹤云程眉心微微蹙起,不禁“嘶”了一声,“你这是上的什么?”
楚和意抬眸看了他一眼,手上的动作却不停,“公子现在知道疼了。”他宛若作画一般细致入微地轻轻按摩着那个伤口,沉默片刻,他接着道:“祛疤的,公子怕我要害于你?”
鹤云程闻言却突然笑了,好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玩笑话似的,他附身突然凑到了楚和意面前,后者来不及收回手,指尖和伤口一阵摩擦,伤口又红肿起来。明明是一个伤口,在鹤云程苍白的皮肤上,却有种妖冶诡异的美感,楚和意听到他轻蔑地说:“大事未成,楚公想必也不会杀了我。”
“过两日便是岁宴,高贵妃恨寒燕入骨,必定会加难于我。”
“公子要如何应对?”
鹤云程手托着下巴,百无聊赖地复望向轩窗外,为了方便楚和意处理伤口,他今日将头发高高束起,终于有了一副这个年纪该有的少年郎模样,镂金雕花的发冠,额前有几缕碎发飘下,显得贵气逼人。楚和意有种错觉,好像鹤云程真是皇子一般,秀美傲气。
鹤云程一偏头,状似漫不经心地说:“既然贵妃娘娘要摆我一道,那我就给萧家这两兄弟的关系加把火吧。”
岁宴一年一次,天都做的出泼天富贵,宴请的多是朝中百官和王公贵族,在朝日殿宴席。太后已不理朝中事宜多年,不喜喧哗的场合,所以早年前就不再在岁宴上露面了,不过即使如此,规矩依然是每年岁宴布置座位时重要的一环,鹤云程就算身份再特殊,也没有在此等场合下逾矩的可能,他既然是寒燕质子,自然就和他国质子一样坐在下宾位。
那日春銮殿的事情必然不会死在春銮殿内,皇亲国戚加侍从婢女几百个人,人人都长着嘴,那夜风流不胫而走,只是鹤云程自从那晚就被萧璧鸣藏在承恩殿里,不轻易见人,如今岁宴是普天同庆,他没有被囚禁在承恩殿的道理,自然是要被放出来一同庆贺的。
鹤云程不是喜欢自己身上长着别人眼睛的人,所以挑了个不惹眼的位置就坐下了。
酒一杯,歌一遍,舞不绝,丝竹之声绕梁,不过三两巡,就已经酒不醉人人自醉了,鹤云程掐着时间,远远望着萧煜,他落座后排,前面有几个人高马大的质子挡着,似是草原部落来的。
萧煜隐隐觉得有人看着自己,他堪堪向萧璧鸣举杯,此时放下酒杯循感觉望去,隔着几个粗鄙的大汉,就看见鹤云程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彼时他总觉得鹤云程眼里像是永远蒙着一层纱,叫人永远猜不透他的意思。
几个人肩膀抵着肩膀,叫他看不清鹤云程整张脸,却更让他想入非非。他见鹤云程站了起来,余光却还望向他,仿佛一种邀请。
大寒
夜深露重,大殿外头还在飘着小雪,值班的奴才大多被调到朝日殿值班去了,鹤云程独身在拱廊里走着,他故意将步调放得极慢,只听得背后一阵匆匆的脚步声,他不动声色地将余光向后瞥去,随着脚步声渐近,他的手腕忽地被身后那人拽住。
“鹤公子,你找本王?”萧煜一手攥着他的手腕,直勾勾地盯着他的双眼问道。
鹤云程被他拽着只能半个身子偏向他,说道:“王爷多虑了,大殿里人多,我透不过气,这才出来走走。”他心道这摄政王未免也太好引诱,叫他得来全不费工夫。鹤云程心里算着时间,掂量着高贵妃左右也该动手了,于是有意拖延点时间,“那日芳歇阁的事情,我不曾告诉皇上……”
萧煜平静地望着他,心里却自嘲过于关注鹤云程了,就因为人家一个眼神就跟着跑了出来,方才他还因鹤云程找他而欣喜,眼下心里逐渐反应出来不对劲,他摄政王也不是白当的,比起沂北王那些个死了都还给别人数钱的,他心眼自然多出许多,此刻注意到只有他和鹤云程两人,连巡逻侍卫都没有,立刻警惕了起来。
他望向鹤云程,头一次觉得此人深不可测,这位仙鹤一样的白衣少年,好像不论什么时候都是弱柳扶风,配上令人情动的容貌,轻而易举地一步步诱骗着别人为自己所愿,还扮演着受害者的角色。
萧煜危险地看向鹤云程,突然笑了:“看来鹤公子掌握着一个本王的秘密啊……”
鹤云程不咸不淡地看着他,他倚靠在墙上,咬了咬嘴唇,不到不得已他也并不想谈起那日的事,但是为了留住萧煜,他必须得说点能勾起他兴趣的东西来。“养虎为患,知道王爷您的秘密可不是什么好事……”
他俩眼神间几阵纠缠拉扯,却听见后宫方位有一小厮高呼:“走水啦!走水啦!来人呐!快来人呐!”
突然,很突然地,鹤云程像胜利者一般地笑了。
萧煜死死地盯着他,心里却明白此地不宜久留,他跟鹤云程多呆一秒,他就多危险一分,彼时他认为鹤云程不过是萧璧鸣一个听话的玩物,此刻却突然明白事情没那么简单,但他没时间深究,就挤入人流朝芳歇阁跑去。
临走前他扭头又深深地望了鹤云程一眼,那少年栖身在黑暗中,一模清澈如水的月光直直地打下来,照射在他的脸上,照亮了他的部分眉眼,不知是不是萧煜的错觉,他从前只觉鹤云程秀美绝伦,此刻只一眼,却觉得好像身在无间。
芳歇阁走水一事不小,朝日殿留下一批文武百官接着奏乐接着饮,萧璧鸣和一种妃嫔都赶往了芳歇阁宫门前,红木桶打的水扑了一桶又一桶,太监说似是有人打翻了炭盆,火顺着地毯爬上帷幔,这才着了起来,不过所幸发现得早,火势并不大,没烧掉什么值钱物件。
高贵妃抽出帕子啜泣起来,她珠光宝气地手攀上萧璧鸣的手臂,珠翠满头更衬得他美艳动人,她蹙着眉毛,眼睛湿漉漉的,叫人看了生怜,只听她娇声道:“皇上,这必是有贼人妄图加害于臣妾,皇上一定要为臣妾做主啊。”
她见萧璧鸣反应不大,自觉应该加把火,又道:“父亲大人知道女儿在宫里受这样的苦,不知道要怎么心疼才好呢。”
萧璧鸣眉心一紧,脸上看不出喜怒,招招手让毕安上前,问道:“刚刚离开岁宴的人和不在职的下人都有谁?”
毕安猫着腰,一五一十地答:“回皇上的话,岁宴开始还没多久,当值的下人没有上报离开的,文武百官都在席,只是……”
萧璧鸣见他一顿,皱眉让他接着说下去。
“只是……寒燕质子鹤云程和摄政王皆离席未归……”
毕安此话一出,萧璧鸣和高贵妃脸色皆是一变。
大寒
高贵妃怒目瞪了一眼毕安,心里万万没料到萧煜能掺和进来,虽然她和萧煜也不过是露水情缘,但心里也怕萧璧鸣顺藤摸瓜能查出他俩那些事,她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急声道:“狗奴才,摄政王怎么会和那个质子一同进出,你看清楚了?”
毕安脖子一缩,头一低,自知实在是得罪不起这位娘娘,哆嗦了半天,不说话了,偏着头眨巴眼瞧着萧璧鸣。
萧璧鸣脸色阴沉得几乎要滴出水来,他闭上眼,匀而缓地呼出一口气,狠狠咬着自己的后槽牙,像是在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他不过是放鹤云程一天自由,他鹤云程就能勾上摄政王,当真是给不得笑脸的贱种,就该拿手铐脚铐困住,不让他出承恩殿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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