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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了别让美人做刺客 (穿竹)


  “陛下他……”楚和意斟酌着用词,“粗暴了些……?”
  楚和意小心觑着鹤云程的脸,却见他并未有何反应。
  “公子看上去很平静……”
  “楚公。”鹤云程突然睁开眼睛,“眼下是叫萧璧鸣卸下防备的最好时机,任务自在我的心上,只是我有我的规划,楚公大可不必催促。”
  “公子知道这并非我意。”楚和意提起药箱,却见鹤云程将头偏向了另一个方向,他心里有些五味杂陈,鹤云程虽年纪不大,却俨然一副经历过许多的样子,昨夜之事若换了旁人来,怕是无人不觉屈辱惊吓,他鹤云程却一副安之若素的姿态,又拒人于千里之外。
  楚和意轻叹一口气,拿着药箱默默离开了。
  听着楚和意渐行渐远的脚步声,鹤云程缓缓睁开双眸,他脑海中不断浮现起往昔,眼中波澜不止。

大雪
  芳歇阁的床榻上,高贵妃倚靠在萧煜的怀里,俨然一副柔弱无骨的样子,镂金雕花的香炉里点了香,帷幔轻合。
  高贵妃诚然是世间数一数二的美女子,她父亲高明昌乃朝中阁老,更是配享太庙的功臣,高明昌就高贵妃这么一个掌上明珠,实在不能不疼,然而他萧璧鸣又是这世上最不愿受人牵制的人,后宫与前朝息息相关,机关算尽,好像冥冥中一切都是被算计好了的,算得他对这男欢女爱之地心生厌恶。
  萧煜与萧璧鸣长相一模一样,传言一个公开的秘密是萧煜常流连后宫,歇脚于各位佳人处,萧璧鸣心思实在不在后宫佳人身上,明面上是不知道此等忤逆的事情的,然而事实上却不一定全然不清楚,总之各方都处于一个微妙的平衡中。
  高贵妃与萧煜温存一番,这女人心里也跟明镜似的,知道摄政王诚然是个多情种,二人不过也只是各取所需,但高贵妃仍然敬仰皇上三分,像这普天下许多女子一样,深深认为那是天底下最好的男人。
  “皇上宁愿去和一个下贱的质子一夜春宵,也不愿意到芳歇阁垂怜臣妾。”高贵妃望着萧煜整理衣衫的背影,带着三分娇嗔,有意无意地说着。
  “那可不是寻常质子,”萧煜笑道,“洲莱那等,实乃粗人,这位可是天上物,人间客啊。”
  高贵妃心里叹男人果真都是如此,懒洋洋地“哼”了一声。
  萧煜整完衣衫便往芳歇阁外走去,路过芳歇阁前已经败落的兰花,又无端想到鹤云程,不由得叹自己真有三分走火入魔的意思。
  踏出芳歇阁,他习惯性地偏头向左望去,不过一里开外的宫门处竟站着个他怎么也料想不到的身影,那人如今披了件厚斗篷,身形却依旧无端透出一股萧条之感,好像不论怎样都游离于人群之外似的,孤身站在雪中。
  ——是鹤云程。
  自那一晚后,萧璧鸣宛若将鹤云程囚禁在承恩殿了一般,只准许他一个时辰外出走动,他见不到许多人,这正合了萧璧鸣的意思。
  俗话说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春銮殿几百个老狐狸,一人从鹤云程身上衔走一块肉,鹤云程能连骨头都不剩。许多人都等着看一出紧锣密鼓的好戏,楚和意一日一请脉,他言语神情里总透露出很担心鹤云程的意思,间或想从自己嘴里套出点什么,鹤云程自己却不在意,总是云淡风轻的样子。
  因为大致上一切还是按照他谋划地在不紧不慢发展。
  萧璧鸣白日里要处理公事,晚上得了时间常去承恩殿,好像有用不完的精力,鹤云程摸空能出去走会儿,他尤其常去见莞怡,莞怡公主总之年纪尚小,对鹤云程不设防备,时不时能无意间说出点鹤云程自己打探不到的消息来。
  和鹤云程的目光对上,萧煜又片刻的失神,但鹤云程的目光很快掠过他望向他身后。
  萧煜猛地转头。
  莞怡正蹦蹦跳跳地站在雪里,龇牙咧嘴地冲着鹤云程笑,看上去很开心地样子。
  鹤云程径直走向莞怡,搀起她的小手就走,头却向后转,长长地望着萧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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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过不多久就冬至了,一到过年,人也跟着高兴,婢子杂役们眼见干活都麻利了些,但对鹤云程来说差别不大,左右他是过倒计时的人,新一年,他就离死近一步。
  他牵着莞怡的手往雪雅湖方向走,雪雅湖离承恩殿近,他赶赶步子能快些回去,免得萧璧鸣发他的无名火。
  莞怡头上簪了个大红的花,许是为了应景,蹦蹦跳跳地走着,很开心的样子,不常有人跟她玩儿,因为莞怡公主在这宫里实则是个很边缘化的人物,作为前朝最后一位公主,她年纪太小,离政治中心太远,她的皇兄们大多已封王,别的公主陆陆续续远嫁的远嫁,和亲的和亲,要真算起来,她也不过是前朝的遗物。
  不过越是不起眼,越是能让他人放下戒备,知道点不知道的东西,莞怡年纪小,鹤云程微微一诱导就什么都说了。
  “殿下,方才行处宫殿布置别致,倒与其他地方不太一样。”鹤云程微微偏头,垂眸望向莞怡,宛若不经意间闲聊罢了。
  “你说芳歇阁?那自然和别处不一样啦,没有皇后娘娘,高娘娘是后宫最厉害的了,高娘娘家里也厉害,住的自然比别人好啦。”莞怡望向湖中央,像聊寻常家事一样跟鹤云程分享。
  她在这片红墙里出生成长,从学步到奔跑,其实她有许多事想和人分享,只是不见得有人乐意听。
  高贵妃,和萧煜……鹤云程眯起双眸,萧煜看似和萧璧鸣关系密切,实则彼此却并不对付,萧煜私下里与高贵妃私会,不论是出于私情还是利益,都叫人想入非非。
  “鹤公子,”莞怡望着远方,却轻轻唤道:“我以后还能再见到你吗……我指在很久以后也能见到你吗?”
  她轻轻咬着嘴唇,很倔强的样子,脑海里想到她的母妃和父皇,难道所有人都是会消失的吗?消失得再也找不到。
  鹤云程抬起手,五指轻轻覆在莞怡的小脑袋上,半晌没言语。他知道自己不过两年半左右的寿命,这数字只敢往小了说,给不了任何承诺,却知道或许还能从莞怡身上得到更多有价值的东西,真心在他身上显得太过珍贵,不是能随意施舍给路边小猫的玩意儿,于是垂眸道:“可能会的。”
  和莞怡在雪雅湖分别,鹤云程独自往承恩殿走去,时辰尚早,他却远远地在承恩殿门口就看见了毕安,他脚步不由自主地停在原地,片刻后,才小步向承恩殿走去。
  毕安向他行了个礼,面有愁容,小声道:“见过鹤公子,陛下今日心情多有不爽,公子担待着点。”
  鹤云程其实没见过萧璧鸣心情好的样子,大多数时候他只是萧璧鸣的一个发泄口,他太过喜怒无常,好像喜怒哀乐都只是瞬息内的事,让人琢磨不透。
  鹤云程只是点点头,往殿内走去。
  毕安把手里的拂尘往怀里揣了揣,望着鹤云程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也是个可怜人。
  冬日天黑的早,承恩殿不知为什么没点烛火,偌大的宫殿漆黑一片,鹤云程试探性地缓步向前,然而就在下一秒,他忽而感觉到一双强有力的手从身后猛地掐在自己脖颈上,拇指死死地卡在他的喉部,手作势逼着他扭头向后看去,他感到脖子一阵剧痛,对上了萧璧鸣那双冷漠狠厉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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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阵窒息,萧璧鸣宛若藏匿在绝对黑暗里的野兽,他那眼神看上去平静极了,宛若在做读书、写字之类再稀松平常不过的事,手指上的力度却丝毫不见弱,他就那样平静地看着鹤云程惊恐的眼神转为失焦,瘫软在自己身上,仿佛算好了时候一般在他失神前一刹那松开了手。
  鹤云程因极度缺氧而无力地倒在萧璧鸣身上,后者附下头恰好贴在他耳边,漫不经心道:“看啊,朕掐死你,就像掐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他看着鹤云程大口呼吸空气,听着他喉间发出的“呼呼”声,嘴角竟然勾起了一丝诡异的笑,正如他痴迷一切可以完全掌控的事物,他用手掌固定住鹤云程的脑袋,毫无道理又不容置喙地贴了上去。
  鹤云程的呼吸尚未缓过来,他沙哑地问:“陛下……陛下今日心情不快。”
  萧璧鸣滚烫的唇贴在他的颈间,他平日里极少在做这种事的时候说话,于他而言,鹤云程像一个傀儡,可以任由他摆弄,任由他发泄自己的欲望,这个人没有任何的依靠,等玩腻了的那一天,就可以像任何一个傀儡一样获得他应有的结局——被弃如敝履。
  然而今日他闻言却突然停了下来,栖止在鹤云程胸口处片刻,宛若一个细嗅猎物的猛兽,下一秒就恶狠狠地咬在了鹤云程的锁骨间,留下了一个带血的牙印。
  鹤云程压抑着自己不叫出声,身体却不受控制地狠狠颤栗着,只听萧璧鸣寒声道:“高明昌这个老家伙,为他那个宝贝女儿盯着皇后之位不放呢,句句离不开算计。”他目光停留在鹤云程锁骨间那个带血的牙印上,闭上双眸双唇小心翼翼地贴了上去,片刻后却恶狠狠地睁开了眼,“朕看他实在是嫌自己命长了,有一个长子拥兵自重还不够,现在还想让女儿也掺和进来,朕怕他下一步,就该问朕讨这个皇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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