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一出是一出,心情喜怒无常,也不知是什么毒这么奇怪,让他看起来又不像是个没脑子的,但行为举止却又跟原先大相径庭,记忆看起来也缺了不少……
倒像是生生把人给打回了孩童时期。
他叹了口气,心想不知还有没有恢复的可能。
小竹在后边进了沽鹤苑,招呼人把他的嫁妆等一应搬进来,放到院子里等着傅予安发落。
傅予安朝她点点头,进得西厢房里,左右梭巡一番,朝小竹指指,示意她把东西放在这儿。
小竹点点头,又高声招呼众人搬东西。
这些倒不像是送亲的那些,看起来都是府里的家仆,但却个个身强体壮,又跟早先在门口阻挠的那几个不一样。
等人搬完东西,傅予安朝小竹扬扬下巴,对方顿时会意,从怀中掏出个荷包来,笑着过去打点。
祁仞站在主屋门口看着她阔绰出手,心下不禁啧啧几声。
倒是大方,也不知在冷宫里是怎么弄的钱,该不会是珏妃给的吧?
为首的是个浓眉鹰钩鼻的男人,脸部线条硬朗,容貌俊朗,搬完东西后却没收好处,只是一拱手朝傅予安行了一礼,道:“殿下不必客气,吾等本就是将军麾下将士,如今情势严峻,吾等自当不离不弃!”
第五章 你不是哑巴吗?
原是祁仞部下,怪不得如此忠心。
早就听闻祁仞治军有方,底下诸位将士各个死心塌地,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他正要问问这男人的名字,那厢祁仞却从房间里三蹦两跳地跑了出来,怀里还抱着一碟子桃花酥,笑得见牙不见眼:
“媳妇!给——诶李柯你怎么来啦!不过这桃花酥可不是给你的,你别想抢哈!”
被叫做李柯的男人便是那位为首的,闻言神情不变,只道两句不敢不敢,便拱手退下了。
傅予安被他塞了一嘴的桃花酥,甜糯清香确实不错。
小竹手里拿着账本,正在清点那些个东西,他们两个走进去,小竹朝两人行了礼。
她看了眼祁仞,欲言又止的样子。
傅予安立马会意,只能先哄着祁仞出去玩。
等人走了,小竹才关了门,小声凑到他跟前,一边掏出随身带着的伤药给他处理手上的伤口,一边汇报道:“都查了一遍了,没有缺漏。咱们下一步怎么办?真要在这儿当一辈子将军夫人么?”
傅予安叹了口气,开口却是清朗的少年音色,缓缓道:“既来之则安之。祁将军少时对我有恩,我不能就这么弃他而去。”
“可是……殿下说的在理。奴婢瞧着将军那症状,与其说是中了毒,倒不如说是中了蛊。”
“蛊毒?”傅予安一惊,但很快便相通了,“他在南方镇守多年,那边确实养蛊风气盛行,想来是着了道,怪不得太医也没办法!”
小竹点点头,微微叹了口气,说道:“可惜奴婢才疏学浅,只是小姐的一个小丫鬟,实在是……”
“不必自责,这本就不是你的错。况且珏妃必定会想法子医治祁仞,毕竟是自己的亲弟弟。另外,镯子碎片你抽空送到……算了还是回头我亲自——”
“媳妇!你们瞒着我说什么悄悄话呢!”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雕花木门便忽地被从外边打开,祁仞一脸不知从哪儿蹭的灰,站在门口噘着嘴埋怨道。
傅予安吓了一跳,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自己说话,心下惶惶,却不料下一刻,祁仞的话便打碎了他最后的侥幸幻想:
“咦你不是哑巴吗?我好像听到你说话了,你病好了吗?”
两人俱是一惊,互相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不知所措。
傅予安轻笑一声,走过去把他拉进屋里,顺手合上了门。
“我是会说话的哑巴,你不要告诉别人,不然他们要把我当妖怪抓走啦!”他声音低缓,一本正经地哄骗道。
小竹:“……”
这话会有人信?!
“啊?!那我不说!我不说!被让妖怪抓走!我就你这一个媳妇,长得又这么好看,呜呜呜旁人都想着呢!”
祁仞不疑有他,抱着他的腰嘤嘤啜泣。
他比傅予安高了快一个头,这般梨花带雨,实在是……
傅予安突然生出些哄骗小孩子的罪恶感。
但实在是没办法,不然麻烦更多。
他轻轻拍拍祁仞的背,轻声哄道:“别怕,你不说就没人知道了对不对?我相信你!”
“嗯嗯!”祁仞重重点头,松开他的肩膀,举起四根手指有板有眼道:“我祁仞,若是把今日之事说出去,就……就让我……不得好死!”
“……”傅予安连忙捂住了他的嘴,“呸呸呸!别这么咒自己!”
祁仞心下好笑,没想到他这么舍不得自己,于是便从善如流,乖乖改了话,换成一辈子不能吃桃花酥。
他当真是深藏不露,或许能在这将军府多活一段时间,祁仞突然有些好奇他是不是还有其他秘密。
傅予安叹了口气,又揉了揉他的头发,像是在安慰一条大狗。
真是令人唏嘘,本来他是多么光风霁月一个人,如今却……
“我刚去拿了饭菜,媳妇儿你要跟我一起吃吗?吃完饭我可以带你去院子里种花!”
他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破涕为笑只不过片刻时间。
傅予安绷了脸,神色严肃地警告他:“不许叫我媳妇儿!我不是女子!”
“啊?”他歪头故作为难。
咋还害羞了呢!
他于是又委屈起来,被傅予安瞪了一眼:“男子汉大丈夫,不要动不动就掉眼泪!”
祁仞吓了一激灵,顿时蔫了,不敢哭也笑不出来,琢磨不透他的想法,半晌才小声问:“那不叫媳妇叫什么?你叫什么名字呀?”
“……”
傅予安告诉了他自己的名字,祁仞眉头紧皱,显然一时想不通“予安”是哪两个字。
“待会儿给你写,先去吃饭——小竹要一起吗?”他终于想起来房间里还有另外一个人,神色顿时有些窘迫。
祁仞瞪她一眼,小竹一个激灵,顿时连连摆手:“不了不了,奴婢自己去吃点便好,您快些用膳罢!”
傅予安点点头,还想跟她交代些什么,便被祁仞拉着胳膊拉到了正房里。
正房倒是一派喜庆,到处是红绸子,里面卧房里一张大床也换成了红色的帷帐,和着大红鸳鸯锦被,一床的桂圆花生等物。
傅予安脸红了红,心里盘算着晚上怎么把人糊弄过去。
祁仞也看着那床犯了难,这婚事来的仓促,也没人教他,不过以往军营里倒是有断袖的兄弟,他也多少听说了些……
傅予安学过没?按理说宫里的嬷嬷应该会教的,不知道他今晚要怎么应付自己。
祁仞想着就想笑,咬着筷子忍了,抬起眼却正好跟他四目相对,他咧嘴一笑,傅予安也对他笑了笑。
“别看我,快吃饭!”
“嗯!”-
吃过饭便换了衣服,傅予安穿着一身素朴长衫,跟着他满院子跑,种花浇水,热火朝天。
这院子里侍奉的下人不多,估计也是因为祁仞常年在外打仗,根本不怎么回来住,还是二夫人把自己身边的一个粗使丫鬟给了他们,分担一些小竹的活计。
晚膳后俩丫鬟便手脚麻利地收拾好桌椅,还搬了个大浴桶进来,兑好水便高声喊着,说沽鹤苑没自己的铺盖,她今晚先和小兰住。
傅予安欲哭无泪地把她送走,关了门进的新房里,瞧着里面那屏风发呆。
屏风后有一道影子不住晃动,是祁仞。
“安安!你也来一起吧!这桶好大啊!”他背靠在浴桶边上,嘴角弯起一个玩味的弧度。
第六章 洞房花烛夜
傅予安连忙拒绝,说让他先洗。
祁仞心里有些隐隐的失落,三两下洗了出来,光溜溜地什么也不穿,就要去抱他。
傅予安正在整理床上的桂圆之类,被他冷不丁一抱,吓得三魂没了七魄,心说这傻子难不成还懂圆房?!
他胡乱地掰着他湿漉漉的胳膊,转了个身跟他面对面,但很快又偏过了头。
还没穿衣服!
祁仞一身热气地把他松开,一身精壮的肌肉在烛光下更显得好看,脸部线条坚毅锋利,额角一道疤更增几分凶气,平白带着股压迫感。
“娘亲说要跟你抱着睡!不用穿衣服那种!”
傅予安:“……”
他看也不敢看,闪身进了屏风后边,片刻后拿着条布巾出来,递给他,眼神闪躲:“先把你身上擦干,穿个裤子再睡!不穿衣服要着凉的!”
“可是娘亲说……”
“那我去厢房吧!”
“……哎哎!安安我错了,我听你的!”
怎么这么不禁逗,祁仞想,抱着睡又不干什么,用得着一副防狼的样子么!
傅予安这才缓了脸色,抿了抿唇,又去柜子里给他找了套亵衣,让他把床上的东西收了再睡。
祁仞乖乖点头,坐到床边,捡起个花生三两下剥了皮,填进了嘴里。
傅予安:“……”
“少吃点,当心积食!”他低声训道。
那浴桶果然很大,傅予安拖着时间,泡到指腹都起褶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