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上。
长公主道:“我会命人去答谢你先生的,这次还多亏了他。”
寇辛眉眼郁愁,闷闷“嗯”了一声。
长公主也静下来。
马车内安静了好一会儿,长公主才道,“最近京中不太平,莫要再跑出去了。”
寇辛终于忍不下去了,道:“娘,你们都瞒着我,我根本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事到临头,又指责我到处乱跑。”
可他什么都不知道,又怎么去防范于未然?
长公主长叹一口气,“你还小,这些事不要掺和。”
寇辛反驳,“我不小了,娘,过了今年生辰我就及冠了。”他深吸一口气,猜测道:“是不是……边疆出事了?”
长公主跟寇辛对视良久,才凝着眉眼点了下头,附耳低语了一句。
“你皇舅舅跟太子,被蛮族生擒了,如今是生是死,谁也不知道消息。”
寇辛怔了很久才反应过来,喃喃道,“怎么可能?”
可又觉着,怎么不可能?
他前年跟林鄞业学史,史书上但凡皇帝亲征,就没几个打过胜战的,要么被擒俘,要么死在敌军刀下。
皇帝急功心切,要么也不会带太子亲征,杀红了眼,战场上又瞬息万变,输赢谁也说不准。
更别说太子空有武力,却不功于心计。
寇辛倒吸一口凉气,“所以燕离归——”
长公主叹道,“你皇舅舅膝下只有两名皇子,若是二人回不来,下一个即位的就是燕离归,你皇祖母跟太傅及诸位阁老本已谈妥,先将燕离归关进宫中,确保其安全。”
“若边疆无事,那自然甚好,若边疆有事,便让燕离归做一名傀儡皇帝。”长公主神色一沉,“谁知二皇子党蠢蠢欲动,暗中跟燕离归勾结,竟率先挑了你你下手。”
长公主拍了拍寇辛的手,“还好你无事,不然娘也不知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这些时日你就好好待在府中,哪也不要去。”
寇辛这次被关禁闭,却没有丝毫怨言。
虽然皇舅舅行事糊涂还心软,虽然他那大堂哥老喜欢逗他,但到底是一家人,寇辛并不想他们出事。
寇辛日日学着皇祖母般在府里祈福,心中却一刻都安宁不下来,听到下人说林鄞业刚睁眼又马不停蹄地去处理公务,又派了信让先生好生歇息。
林鄞业表面应下,私下里拖着病体连夜不休,直到边疆八百里加急传来一封信函,他展开细读,才总算松了一口气。
而后,轰然倒下。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一定见面(应该,大概,可以)
第88章 宫变
十王宫。
“殿下, 消息准确,臣手底下的皇城卫亲眼见来自边疆的信函进了林府,臣也知道一些这段时日战场上报回京的消息。”右金吾卫将军低垂着头, 禀报道, “朝九歌已经出兵了,但始终在蛮族王庭外僵持不下,双方像是在谈和?”
“但您也知晓的, 战场上瞬息万变,更别说边疆都打到蛮族家门口去了, 难保陛下和太子不会遭受蛮族人的虐待。”
燕离归躺在榻上养着伤,他前些时日被长公主的嬷嬷们好是用手段折磨了一番,皮肉上看着没事,但入骨的疼痛让他这些天成日将自己关在十王宫, 一步都不敢出去。
他阴沉着脸问, “你什么意思?”
“眼下, 朝九歌要救出皇上跟太子怕也只是时间上的事, 若陛下跟太子归京,那殿下, 您又该何去何从呢?”右金吾卫将军怕是真想做这从龙之功, 眼里全是算计, “您伤了太傅, 若真追究起来, 您一个被厌弃的皇子,最后的下场很有可能是贬为庶人,发配边疆。”
燕离归眼神森然, “你威胁我?”
右金吾卫将军忠心耿耿道, “臣万万不敢, 臣只是在跟殿下分析利弊,殿下,抓住时机啊!”
燕离归冷嘲,“我反了又如何,若是父皇跟燕晟被救出来……”
右金吾卫将军当机立断,“殿下,若是皇上跟太子因为受了蛮族人的折磨,病死在落魄的北疆呢?”
燕离归眼神一凝,盯了他半响,才轻笑着一字一句道,“你说得对。”
右金吾卫将军道:“而且太傅因为背后的剑伤溃烂,病倒了过去,殿下,天时地利人和,臣誓死追随殿下!”
燕离归大笑道,“好,好!朕登基后就封你一个大将军当当。”
右金吾卫将军跪地俯首:“臣谢陛下赏识。”
林鄞业病倒的第二日,京中就不知从哪传起的谣言,说是圣上御驾亲征,结果跟太子一起被蛮子抓走了,现在命在旦夕。
大夏今夕无君,明日就会被蛮族打上门。
“如今京中人人恐慌,我父亲没打听到消息,本想让我娘探探你的口风,可没想到长公主连我娘也不见。”喻誉道。
寇辛把玩着一个血玉珠,被袖子遮掩住的指尖掐得发白,面上却笑笑:“所以你现在来探我的口风?”
喻誉眉眼沉重。
寇辛话说得滴水不漏,“你且安心,谣言罢了,背后定有奸人作祟。”他拍了拍喻誉的肩,“让你父亲不要参与此事,你也别再问了。”
喻誉蹙眉,正想开口。
寇辛却道,“送客。”
喻誉:“寇辛?”
寇辛:“你听我的就好。”
喻誉走后,寇辛便马不停蹄地去找长公主,又得知长公主一大早就去了宣政殿,直到现在还没回来。
寇辛转身就走。
驸马:“毛毛躁躁像什么样子,你娘临走前可说了,让你不许一听到外边儿的消息就往外走。”
寇辛头疼,“爹,我就想去见见我先生,他为了救我都伤得这么重了。”
驸马:“整个太医院的人都过去了,什么灵丹妙药也全往林府送去,你过去有什么用?”他招手,“来,陪我喝口茶。”
这一杯茶从上午喝到了傍晚,父子两没一个人去吩咐传膳,长公主在这个紧要关头进宫,他们二人怎么放得下心?
寇辛坐立不安,“娘怎么还不回来?”
驸马招了招手,又派人去宫门前问了一遍。
小厮不多时便小跑着回来,“驸马,宫里来人了。”
寇辛霎时起身,“说什么了?”
小厮道:“说长公主今夜不回宫了。”
寇辛胡乱“嗯”了两声,却越发心神不宁,驸马暂时松了一口气,传了膳。
寇辛没胃口吃,草草夹了两筷子就回锦榭院了,让其余人都下了去,准备一个人静静,掀帘入了内室,却被吓了一跳。
一位面戴半面具,一身黑衣的男子凭空出现在他的眼前,寇辛连连后退,所幸认得对方脸上的面具样式,才没有惊慌叫人,“你主子是?”
男子跪下回话,“正是王爷。”
寇辛瞬间着急道,“他在边疆有没有事?”
探子摇头,“我们只往边疆递消息,王爷最近没有什么吩咐,我来是想提醒世子,京中今夜恐怕会有变动,您要不要先去王爷府上避避?”
“变动?什么变动?!”寇辛呼吸一滞,勉强冷静道:“你起来回话,详细同我说说。”
探子起身道:“皇城卫的兵力有变动,又得知长公主进了宫就没再有任何消息,属下们猜测,京中的天怕是要变了。”
寇辛心脏骤然一缩,又猛然飞快跳动,“我娘,我娘不会有事吧?”
探子:“长公主是大夏唯一的帝姬,世子请放心。”
寇辛猛然卸下力来,勉强撑住桌边,他一天都未进食,又受此打击,眼前禁不住的发黑,却坚定道:“我不走。”
探子还想再劝,寇辛却强硬地挥了挥手。
等屋内仅剩一人。
寇辛才倒在榻上,闭眼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他手上没兵没权,朝堂上又只认识些世家公子,现在连他母亲都被控制在宫内,太傅又倒了,当真要无力回天。
皇城卫,皇城卫……
寇辛猛然想起一人,左金吾卫季将军,他好友季钟的父亲。
京中的皇城卫分别由两位将军来掌管,一位是右金吾卫将军,据他母亲说,此人跟二皇子党有些交情,平常人并不知晓,长公主平素跟命妇们人情往来,久而久之,才渐渐从右金吾卫将军的夫人那探出点口风,此事秘辛,极少人知晓。
一位是左金吾卫将军,跟季钟一样,没有什么心计,倒是老实憨厚,只听从皇帝的指令。
他没有圣喻,怕是很难请得动季将军,可他有季钟!季夫人也同他娘有些交情!
寇辛立刻爬起身,手忙脚乱地小跑到书桌面前,自个磨了墨,提笔刷刷写了一封信,用信函一包好就推门出去。
候在门前的屏庆见小主子行色匆匆,一撇眼看见寇辛手中的信函,立马猜到世子这是要出府,瞬间惊慌地跪下来,“世子!长公主驸马都嘱咐了,您不能出府!”
寇辛将信函塞到屏庆手里,亲自蹲下身跟跪着的屏庆对视,“屏庆,我交给你一件事,你换身打扮,将这封信秘密送进左金吾卫的季将军府上。”
“一定要亲手交到大将军手上,除了你跟大将军之外,中途千万不能再经第三个人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