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想去北疆找你。
燕京涵用手指轻抚过最后一行字,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将布打开,里面是一支风铃草,紫色的花蕊已经被风雪吹干,仔细嗅闻还能闻到清浅的花香夹杂着冷冽的雪香。
这是燕京涵行军路上随手摘得。
寇辛一向很喜欢这些来历新奇的小玩意儿。
燕京涵把它包在了写好的信封里,吩咐人送去驿站,如果不出意外,寇辛怕是一个月后才能收到。
但寇辛此时,也一定收到了他一个月前寄出的信。
桌子上还有一封信,是他留在京中的探子记录下的寇辛每日的所行所言。
燕京涵愈看,眉头愈发紧皱。
文妃死就死了,怎么偏偏叫燕离归跟寇辛撞见了,燕京涵曾经在这位二皇子的手底下打过几年交道,也分外了解此人。
燕离归那一眼,怕是将所有的恨都就近找了个发泄对象,全对准了寇辛倾发出去。
不过燕离归再怎么恨,也没有动手的能力。
燕京涵又放下心,看起了帐内的沙盘。
三日后,圣人及东宫的御驾至。
五日后,前去劝降的使者回营,带来了一个好消息,王庭背后的部落用大夏不会踏足他们的草原为要求,答应跟大夏前后包围王庭。
第六日,皇帝不顾众人劝阻,领兵亲征,又过三日,王庭毫无招架之力,被打得节节败退。
此时,皇帝已深入王庭。
坐阵后方的人彻底变成了燕京涵,一个队伍里不能出现两个将领,就连朝九歌也未跟去,因为前线不停传来的好消息,二人也暂且在后方坐的住,劝住蠢蠢欲动,也想跟着作战的太子。
北疆风雨欲来,暴雨中夹着冰雪砸落大地,铺天的黑云将整个军营压在脚底,惊雷震响,燕京涵身披蓑衣,站在粮仓前嘶吼着,“快把吹倒的粮帐搭起来!狼烟台的火绝不能熄!”
千百人瞬间大吼应是。
狼烟台也称烽火台,当高台上的火一燃起,浓浓的黑烟就会冲天而起,下一关看见黑烟,也会跟着燃起烽火台,一关接一关,冲天的黑烟能迅速替军帐传递情报。
一旦有敌侵入,就点起火堆,放起浓烟。
王庭处在密林深处,暴雨一下,不习惯在林中作战的大夏军跟天生在这种恶劣天气下长大的蛮族打上,是绝对的劣势。
燃起狼烟,是为了发起撤退的信号。
燕京涵抹了把全是雨水的脸,甫一翻身上马,就有小兵传信来报,“将军!王庭背后的部落反水了!!!”
燕京涵碧眸一凝,“你说什么?”
朝九歌派使者前去商讨好的部落,放弃了他们的草原,选择忠于王庭,跟大夏玩了一手反水,深入王庭的大夏军被前后包围。
皇帝被生擒了。
燕京涵骑掠到主帐,飞身下马,径直冲入主帐,不顾帐内所有主将,冲到朝九歌面前,“太子呢?”
朝九歌迅速戴上臂缚,语气沉重,“太子听到消息,第一时间就冲去带兵支援了。”
燕京涵面色一下难看到极致。
朝九歌匆匆往帐外走,“我带兵去把太子拦下来,再行商议。”
燕京涵拉住他的上臂,残留的雨水从他面上滑落,碧眸缓缓抬起,幽深似狼,“我要带铁甲卫里的三千精兵回京。”
朝九歌咬牙,“你疯了?!私自领兵回京,是诛九族的谋逆死罪!”
燕京涵神情冰冷,一字一句。
“若太子回不来,京中必定要反。”
作者有话要说:
风铃草的花语除了有来自远方的祝福,其实还有嫉妒,在古希腊的神话传说中,神对风铃草的过分偏爱所引起的嫉妒最终导致了流血,因此风铃草表达了嫉妒的含义,希望恋人二十四小时都属於自己的。
手书已接多日,今兹略闲,率写数语。(出自百度,意思大概是,接到你的信很多天了,今天有点空闲,回信几句。)
第86章 别怕
三日后, 皇帝跟太子共同被蛮族所俘的消息被八百里加急传入京中。
林鄞业知道的第一时间就迅速将这个消息压下封锁,寇辛此时正在他对面的案桌上百无聊赖地转着笔,一个转眼, 就发现一向云淡风轻的林太傅罕见地阴沉下面色。
林鄞业眼神微沉, 目光如炬地提着信函大步走进,窗棂外照进的金光打亮他这一身正红的仙鹤补官服,划出一条明亮的分界线, 他的背后是一片黑暗。
寇辛望进林鄞业深不见底的眼里,从未有一刻这么清晰地认知到, 他面前站着的是整个大夏的脊梁,监国整一月,没让大夏中央跟地方出过任何差错的林太傅。
他的先生,是让千百万人仰望的存在。
寇辛无由来的心慌意乱, “怎么了吗?”
林鄞业稳了稳心神, 嗓音沉着, “无事。”
寇辛看着他, 第一个念头是,林鄞业不笑了, 第二个念头就是, 出大事了。
果然, 林鄞业下一瞬宽袖一挥, “来人, 带寇世子出宫回府。”说罢,面对一脸错愕的寇辛,又忍不住揉了揉寇小世子的发, 压低嗓音道, “这些时日, 若没我的传信。”
林鄞业抬起一双凌厉的眼,“莫要出府。”
寇辛微微怔忪。
林鄞业拢眉,“知道了么?”
寇辛颔首。
等寇辛一被带下去,林鄞业立即传令,“宣内阁首辅跟各位阁老进宫议事。”
不过多时,几名年过花甲的老臣们互相搀扶着进入正殿。
正殿的正中央,林鄞业一身正红官袍,广袖如流云,长身玉立,神仪邈绝,他转过身,面向老臣们,神色冷静而沉着。
老臣们面面相觑,抚着胡子问,“林太傅,您这是所为何事?”
林鄞业背对着身后空悬的龙椅,眉目一凝,拱手长长一拜,“诸位阁老。”他作揖道:“大夏正值危急存亡之际,不知阁老们可愿与琅简一同定、倾、扶、危?”
后四字,字字振地有声。
话落,林鄞业起身之时,正殿的大门被宫人徐徐关上,发出沉闷厚重的一响。
整个大殿一霎陷入黑暗之中。
宣政殿殿门紧闭了整整一日,直至夜半三更,首辅与阁老们才出宫回府。
京中风雨欲来。
寇辛这回也没跟林鄞业较劲,乖乖听自家先生的话,在长公主府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可长公主却正相反,每日一清早就入宫,夜半才归,忙得焦头烂额。
等寇辛再听到消息,就是被锁在宫外荒院里的二皇子,被恭恭敬敬地迎进了宫。
寇辛坐不住了,他夹了筷桌上的菜,用公筷放进长公主碗里,“娘,宫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燕离归今日被迎进宫,他母亲今日就铁青着脸早早回来,长公主面上皆是疲惫,看了寇辛半响,才倾身拍了拍寇辛的手,将人都挥了下去。
长公主看了驸马一眼,又看向寇辛,“辛儿,日后你万万不可再同二殿下斗气。”
寇辛茫然眨了眨眼,“娘,到底怎么了?”
长公主摇摇首,长叹了一口气,她放下筷子,没有胃口再吃,站起身后,驸马也低叹着起身扶住了长公主,二人相互依偎着离开。
寇辛望着二人愈行愈远的背影,总觉得长公主似一瞬苍老了好几岁,他看着满桌子的菜,也吃不下去了。
“备轿,去林府。”
等到了林府,又被林府下人告知太傅还在宫中,入了宫,寇辛直奔宣政殿,到了阶下,又被宫人告知太傅并不在此,而是在十王宫。
寇辛呼吸一滞,心跳不知为何凭空断了一下,又迅速恢复原状,将他拉回现实。
十王宫是皇子们的住所,燕离归被迎进宫,又住回在宫内的寝殿,不用想,都能知道这代表着什么。
二皇子一脉蛰伏多年,等待的时机终于到了。
寇辛为了找到林鄞业,几经转折,总算来到了十王宫。
十王宫宫门紧闭,由侍卫们层层把守,就连寇辛也得经过通传才能进去,他被太监一路领到了正殿。
寇辛甫一踏进去,身后殿门骤然一合,他的正前方立着一位白衣人,一身寡淡又死气沉沉的白。
白衣人缓缓转过身,赫然是披麻戴孝的燕离归,他比那日寇辛见到的模样体面不少,似乎又成了四年前那位容光焕发的二皇子,只是今时今日,眼神犹如一滩死水,阴鸷地看着寇辛,“好久不见。”
寇辛一瞬冷下面,“怎么是你?太傅呢?”
燕离归冷笑,“该不该夸你一声天真,都到这种时候了,还这么嚣张。”
跟燕离归这个疯子被关在一处,寇辛即时面上冷静,心里也不由生出几分忌惮,他心知,今日他恐怕是不能轻易离去了。
寇辛深吸一口气,冷静道,“你让人将我骗到此处,到底所为何事?”
燕离归悠悠长叹一口气,自顾自地道:“小时候,父皇总是很疼我,也很宠母妃,我出生后的那几年,母凭子贵,更是荣宠极盛。”
“因为我比大哥聪慧几分,父皇也更是瞩意我,当时母妃很害怕,她怕我长大了,变得平庸了,父皇就不喜欢我了,所以我四书六艺,无一不下了苦功夫去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