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庆俯首领命,“是!”
寇辛深吸一口气,“不管送没送到,你都要赶在宵禁前回来,莫要出事。”
屏庆重重点头,起身小跑出院,寇辛一直等到宵禁前一刻,才等回屏庆。
寇辛迎上去,“怎么样了?送到了吗?”
屏庆深深垂下脑袋,双手捧上信,“世子,季府已经被皇城卫包了个水泄不通,奴实在……”
寇辛颤着手接过那封原样不动的信函,坐倒在太师椅上。
无力回天。
天瑞五十四年,宣武门宫变。
二皇子反了。
皇帝御驾亲征,京中所有兵力都跟着去了北疆,单单留下一支二皇子可以轻易策反的皇城卫。
燕离归将长公主扣押在宫中,又派兵将太后所在的汤泉行宫围了起来,京中各个大臣的府邸都被皇城卫围了起来。
等皇城卫彻底接管宫中兵力,燕离归乘着舆车从十王宫到宣政殿,一夜灯火通明
蛰伏的二皇子党在这时纷纷站了出来,一口咬定远在边疆的皇帝跟太子都被蛮族杀了,宣称国不可一日无君。
甚至趁着太傅倒下,将林府的奏折都搜刮了一遍,燕离归亲自将皇帝和太子被蛮族所俘虏的信函丢到他们脸上。
重臣们哗然。
提前知道消息的诸位阁老们,妻儿及身家性命又都在皇城卫手中,眼睁睁瞧见刚烈的,不到一刻钟就被皇城卫提上自己全家人的头颅,吓得不敢再有言语。
整整一夜。
京中上上下下被血洗了个遍。
翌日一早,彻夜不眠的寇辛才等回了长公主,他苍白着一张脸,昨日滴米未进,连茶水都只喝了几口,又一夜未睡,只凭着一口气勉强撑住。
屏庆急得差点跑摔在地,“世子!皇城卫将公主府包了起来,长公主被兵将押回来了!”
母亲。
寇辛唇色发白,猛然起身,他眼前一阵阵发黑,近乎以为自己又回到了那个不真实的梦境。
怎么会这样?
登帝的怎么会是燕离归?
这一切难道是因为他的影响吗?
他娘被剑穿心而过。
他爹被刀生生砍下脑袋。
而他自己被强压着眼睁睁看着爹娘惨死,疯了后,也跟着撞柱而亡。
寇辛大步跑了出去,穿过锦榭院,穿过厅堂,穿过府中下人们一阵阵的哭声。
天还未完全亮,长公主府正院前火光冲天。
不要。
不要!
“娘!”寇辛崩溃地哭喊道。
早知道他死了能让燕离归那个疯子消气,那他当时就不反抗了,也不会让母亲替自己出头。
都怪他。
明明一切都梦到了。
到底是哪里错了。
还未跑近,便听到太监尖利的宣旨声,“……长公主犯上谋逆……赐死——”
寇辛刚跑过门,耳中震震发鸣,他什么都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进,眼睁睁看着一名皇城卫,提剑对冷面站着原地的长公主刺了过去。
他母亲即使面对死亡,也维持着大夏帝姬的雍容华贵。
“娘——”
利箭霎时穿破空气,刺进□□,寇辛眼前发黑,他阖了阖眼,瞳孔紧缩。
凭空射来的一箭将那名皇城卫穿心而过,剑尖停留在长公主的胸前,轰然落地。
“反抗者!格杀勿论!”震耳欲聋的厉喝突然从寇辛身后响起。
寇辛恍然抬眸。
身侧惊马穿栏掠过,将那宣旨太监踩死在蹄下。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写到了
第89章 登徒子
包围长公主府的皇城卫被燕京涵带来的三千精兵剿杀殆尽, 他连日从边疆赶回京,皇城卫在京里捞了这么多年油水,根本不敌淮亲王的铁甲卫。
燕京涵攻下城门之后, 刚入京就察觉到满城萧条, 必发生了大事,他立刻带兵直奔长公主府而去。
时间匆忙,燕京涵连下马的时间都无, 宫中圣旨一发布,那就什么都来不及了。
寇辛只跟高头大马上的男人匆匆对视一眼, 甚至还没来得及看清燕京涵的模样,只深深将那双深邃的碧眸刻在心中,马匹又极速冲出长公主府。
一眼万年。
寇辛怔忪良久,恍然回神, 慌张地跑进去, 扶住马匹兵将一走就摇摇欲坠的长公主, “娘, 您让我瞧瞧,没事吧?”
长公主靠在驸马怀里, 揽着寇辛疲惫地摇摇首, 涂着蔻丹的玉指拭了拭眼角的泪, 又去笑话寇辛, “哭什么哭, 你娘还没死呢。”
寇辛紧紧抱住他们,“娘不也哭了。”
“娘,您以后别再逞强了, 若是没有……”寇辛含糊过去, “今日该怎么办?”
长公主府的下人们虽被吓破了胆, 但都是府里家奴,可不是随随便便从外面买来的,即使都到了这个时候,也没有人趁着混乱,裹挟着金银跑出府。
驸马体贴长公主,拍了拍母子二人,去主持府内大局,安抚人心,派人将尸体、砸乱的物什都清理干净。
长公主携着寇辛往里走,“那是淮亲王那家的小子吧?”
寇辛支支吾吾地应了,他娘跟燕京涵之间因为他有龌龊,这种紧要关头,实在不好让长公主再气起来。
长公主的眼神却带着几分复杂地欣赏,微叹了一句,“倒是个有担当的。”
谁也料想不到早在一月前,皇帝被俘时,远在边疆的淮亲王就猜到了今日京中的这一步,竟真远水救近火,从边疆带着三千铁甲卫,一路潜回了京。
扭转乾坤。
宣武门被重重撞开,燕京涵弯刀之下不留活人,鲜血四溅,骏马奔腾,“本王有圣上谕旨!归降者不杀!”
“可今日谁拦我燕京涵清君侧!就必为刀下亡魂!”
明黄圣旨一掏,皇城卫霎时泄了一个口子,生生叫铁甲卫攻破进去,从宣武门单刀直入宣政殿。
马蹄重重踢开紧闭的宣政殿大门,大殿内朝臣林立,霎时一惊,向大门望过去。
裹挟一身血气的燕京涵翻身下马,旁若无人般提刀大步走进,锋利的刀刃上滚落颗颗温热的血珠,滴溅在地。
坐在龙椅上的燕离归惊吓之后,勃然大怒地拍桌道,“来人啊!此人谋逆犯上!给朕押下去杀了!”
下一瞬,宣政殿外,铁甲卫行云流水般提刀冲了进来,正准备长篇大论指责的二皇子党朝臣们也瞬间鸦雀无声。
燕离归面色一白,蓦然坐倒在龙椅上,喃喃道,“怎么回事,京内怎么还有兵。”
燕离归惊恐叫道:“将军!大将军何在!给朕杀了他,杀了他们!”
右金吾卫将军立刻拔剑挡在燕离归身前,“来人!”
本该出现的皇城卫却一人都未出现。
燕京涵提刀一步一步踏上龙阶,站定在燕离归身前,右金吾卫将军提剑劈了上来。
燕京涵手中长刀一闪而过,下一息,人头连带着剑身一同滚落在地。
鲜血溅了燕离归一身,他怔怔低头看了眼死不瞑目的右金吾卫大将军,咽了咽口水,疯了般喊道,“朕是天子!你这是谋权纂位!”
燕京涵神情冰冷,抬起另一手,掌心中赫然是一卷明黄圣旨,他微微松手,圣旨卷下,呈现在燕离归面前。
燕京涵:“陛下还未仙逝。”他冷声道,“不知新皇可入太庙?可有继位圣旨?可有祷告天下?可有传承御玺?”
“圣上亲征前就猜到这一幕,早已留下了圣旨。”燕京涵一字一句,“他说,二皇子要是反了,可杀之。”
燕离归瞳孔紧缩,“我不信!父皇不会这么对我!朕是天子,朕不信——”
燕京涵面无表情地将圣旨向后一抛在龙阶下,提刀斩下。
又一死不瞑目的人头滚落在地。
燕京涵被扬了一脸的血,他毫不在意地抹了抹,背过身,“诸位阁老,若无要事,便出宫回府罢。”
重臣们圣旨在前,确凿无疑,铁甲卫在后,不敢反抗。
二皇子党铁青着脸,诺诺应下。
其余重臣们则重重松了一口气,老泪纵横地拜过燕京涵,才相互搀扶着蹒跚离去。
宫变,平了。
燕京涵有条不絮地吩咐下去,突然被铁甲卫附耳低语,前去迎接太后的仪仗。
太后所在的汤泉行宫昨夜也提前被皇城卫围住,那群乱臣贼子本杀上了山,燕离归想先将太后杀了,再称其为病重去死。
可太后按照当年燕京涵寻到的密道,从汤泉行宫秘密到了小汤山上的行宫内,刚出密道,就见到了燕京涵派去的一支铁甲卫,护送回京。
太后一把年纪,还要给儿孙收拾烂摊子,雷厉风行地行到宣政殿前,看了眼龙椅旁的那具尸体,长叹一口气,“哀家这次,领了王爷的情,长公主府可有出事?”
燕京涵以免血气冲撞了太后,站定在远处抱手道,“微臣及时赶到,长公主同驸马无事,世子也未受伤。”
太后松了一口气,不顾宫人阻拦,走到满身腥臭血味的燕京涵面前,屏退旁人,问道:“哀家替我的囡囡跟辛儿谢过你一声,淮亲王,你想要什么?”
“只要是哀家能做主的,尽管拿去。”
燕京涵眉眼微动,“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