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辛冷静下来后觑了眼长公主的面色,心中担忧,又想缓和关系:“娘,陪孩儿用顿早膳吧?”
长公主本不想应,但寇辛一直用小兽孺慕的眼神瞧着,小心翼翼地期待着,狠不下心,应了。
府医还得要一刻钟之后才能来。
这一刻钟,寇辛陪长公主喝了碗热粥,母子两剑拔弩张的关系总算缓和几分。
府医处理伤口的时候,长公主也一直陪伴在侧,仔细询问,叫那触目惊心的鲜血刺了眼,恨不得亲手上药。
寇辛握住长公主的手,“娘来时身上都是寒露,怕是昨夜一直在宫中,刚刚才回府,就不要劳累了。”
长公主拿寇辛是一点办法都没,到最后也只能轻叹着,服了软,“你呀,什么时候才能让娘省省心。”
长公主又是无奈又是痛恨。
寇辛这边她忍不下心下手,只好在心中盘算着,怎么去打淮亲王的主意。
寇辛上了药后,也就乖乖养伤。
府医说不让他乱动,他也真一日都足不出户,在榻上躺得身子骨酸软。
入了夜后也早早让人熄了灯,想着休息好了,伤才养得快,但不知阖上了眼多久,盯着眼前一片漆黑,怎么也睡不着。
他只是被碎瓷划了几下,都已经这么疼,燕京涵叫那贼人一剑刺进骨肉中,又是怎样一种疼?
若不是因着他,燕京涵也不会背叛燕离归,去替他做这许多事,为了皇祖母的命,却险些将自己的命也丢了去。
寇辛眼中酸涩,在深夜的寂静里,将脸埋进被褥里,好半响才松开,徒留一片湿意。
寇辛再睡不下去,坐起身,拿了床榻边案桌上的茶水,囫囵一口冷茶下去,凉彻肺腑,屋内一股冷风吹来,让这股寒意更是深入骨髓。
寇辛被吹得正想再缩进温暖的被褥里,脑中却一个激灵,这股冷风从何而来?!
他霎时向屋内大开的窗户看去。
寇辛背脊发凉。
他身子弱,侍女们离去前都会将门窗紧闭,这窗是何时打开的,又是谁打开的?
他正想唤人,却见床帐外传来走动声,来人徐徐走进,“我以为你睡了,不想吵你,想看一眼就走的。”
第一个字音,寇辛就将人认了出来,方才憋着的泪再也忍不住,带着哭腔问,“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受伤了吗?”
“来见你。”
燕京涵携带一身寒气,微微俯身,用冰冷的指尖将寇辛眼角的泪擦去,他的动作很轻,带着一股疼惜感,低沉着嗓音道,“为什么哭?”
寇辛不肯认:“我没有哭。”
燕京涵很轻地笑了下,“好,没有。”话音刚落,他又道,“昨夜我失约了,下次不会了。”
寇辛急道:“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你的伤到底怎么样了,燕京涵,我知道你不想同我说,但你不告诉我,我会更担心。”
他眨着一双泪眼,在黑暗中摸索上燕京涵的侧脸,“我会整夜整夜地睡不着,整夜整夜地念着你。”
“我睡不好我就会生病,生很严重的病,到时候我就陪你一起躺在病榻上。”
“你伤好了,我的病才会好。”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两个宝贝都受委屈了
第79章 伤
寇辛在黑暗中长久等不到答复, 好半响,才感到眼睑落下来一个很轻的吻。
舍不得触碰的那种轻。
燕京涵:“不是什么严重的伤。”
寇辛咬牙,“燕京涵。”
燕京涵不是不想给寇辛看, 而是伤口太过狰狞, 方才他力排众议,刚醒就硬是从病榻上起来,不顾伤势前来长公主府。
怕自己失约寇辛不高兴。
怕寇辛等自己等得太久。
也怕寇辛见不到他, 会胡思乱想。
他来得太晚,寇辛已经熄了灯, 早早歇下,燕京涵便想看寇辛一眼就走,求个自己安心。
没成想寇辛突然醒了。
肩上的伤口撕裂出血,燕京涵却感觉不到疼, 因为寇辛也在想他。
寇辛心知燕京涵是个锯嘴葫芦, 他不肯, 无论如何也不会开腔, 一生气就口不择言,冷哼道, “那我也不把我的伤给你看了。”
燕京涵眉眼一皱, “哪伤了, 二皇子应该不会对你下手, 探子也没报这两日你府上出了事, 怎么伤的?重不重?”
寇辛见他急了,才撇嘴道:“那你这探子还真是没用。”
这事探子还真是冤枉。
燕京涵的确派了探子跟在寇辛身边,让探子将寇辛每日的所作所为, 都事无巨细地禀报上来, 可长公主同寇辛说的私房话, 又岂是外人能听得见的?更别说燕京涵刚醒,连消息都未听就马不停蹄地赶来长公主府。
燕京涵微微思虑要不要将探子再多加些人,顺便将寇辛这锦榭院的守卫也暗暗补上,他今日受了伤,都能不费吹灰之力地潜入。
若是来的不是他,而是燕离归痛恨之下,想要拉着所有人下水,派来杀害寇辛的刺客呢?
这念头转瞬即逝。
燕京涵起身,用火折子将一盏烛台点上,昏黄的烛光照亮床榻狭窄的一角,他随手搁在塌边案桌上。
回头便见凌乱着一头乌发,仰首眨着双泪眼,满眼都是他的少年。
燕京涵解着衣带,干脆利落地将受伤的手臂从长袖中抽出,赤着半边身体,没等寇辛瞧清他肩胛骨处绑着白布的伤口,只看到一片湿润的血色,就叫人侵上榻,解着衣领。
赤着的半边胸膛猝不及防贴近,近得寇辛都能感受到上边的热气,野性扑了一脸。
别说伤了,寇辛只记得眼前燕京涵漂亮的薄肌,他脸腾地红了,把燕京涵的手打开,“你干什么!”
燕京涵不知寇辛为何又生起气来,低声哄道,“给你瞧了,你也让我看看你受的伤。”
寇辛别开脸,“我还没瞧清楚。”
燕京涵坐下来,“会吓到你。”
寇辛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燕京涵是误会了,以为自己要他揭开那层裹着伤的白布,去看里边的伤口。
偏偏这么无理取闹的要求,燕京涵第一反应也不是顾虑自己会伤上加伤,而是伤口太丑,会吓到寇辛。
寇辛又好气又好笑,控制不住地眼酸,“你别动。”他仔仔细细看了眼,有些心疼地想用指尖去碰,又停顿下来,怕碰上去,燕京涵会疼。
“太医说什么了?”
“没伤到要害,过了年基本会好全。”
“那还要好久,是不是很疼?”
“不疼。”
那个刺客也被扭送到大理寺,在刑讯下什么都招了,皇帝怒不可竭,却对燕京涵大大嘉赏,补药流水得送进淮亲王府。
这份伤对燕京涵来说,还真不至于到疼的地步。
能让他疼的,只有二皇子在朝中剩余下的人手,在接下来对他不竭余力的报复。
燕京涵心下微沉,因为皇帝一时心软,二皇子只得了个软禁,让二皇子党贼心不死,他们没放弃支持燕离归,也绝对不会放过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皇帝跟太后他们动不得。
捏死一个还没真正得到兵权,手上毫无实权的淮亲王却可以。
但这些不必跟寇辛说。
见寇辛仍旧一脸担心,燕京涵再一次低声重复,“不疼。”
寇辛有些愧疚:“对不起,因为我,你受了这么严重的伤。”
燕京涵抚上寇辛的侧脸,用掌心摩挲了一下,才道,“不是你的错,害人的不是你,想要为你做这些的事也是我。”
“我心甘情愿。”
“你不必愧疚。”
寇辛仰着巴掌大的小脸,跟燕京涵那双碧眸对视许久,眼里水光潋滟,半响,猝不及防地微微垂下首,在白布边缘赤/裸的皮肉上,落下一个轻轻的吻。
因为在伤口的边缘,痛觉敏感,纵使寇辛的唇肉柔软湿润,动作轻不可闻,也牵连到了白布下的伤口。
可就是这一丝痛觉,让这份柔情脉脉的吻更加真实,让燕京涵的呼吸不可遏制地一滞,疼得甘之如饴。
寇辛吻完,深吸一口气,对燕京涵坦白,“我跟我母亲说了我跟你的事。”
燕京涵呼吸一重。
寇辛伸出受伤的手,呈到燕京涵面前,“母亲有点生气,但这不是她打的,是我自己不小心推倒瓷器,被溅起的碎片割伤。”
“不怎么疼。”
他隐瞒下腿上的伤。
寇辛弯起一个如释重负的笑,眉眼弯弯,很骄傲似的,“我已经说服我母亲了,她不生我气了,现在还剩下我爹那,我可能说服不好。”
燕京涵奖励似的亲亲寇辛的嘴角。
寇辛别开脸,不让他亲,“但到底要不要定下来,还得看你何时从北疆回来。”
燕京涵沉默片刻,想起朝中那些二皇子党上奏弹劾他的折子,碧眸深沉,但看向寇辛时,那份冷意又无声消融,“寇辛,若是我不去北疆,与你一同完成太学的学业……”
寇辛皱眉打断,“不行,怎么能因为要陪我就放弃你这两月的努力。”他以为燕京涵是舍不得自己在京中苦等,不同意道,“你该如何就如何,实现自己的抱负也好,继承你爹在战场上留下的东西也好,就算是为了不让别人再能欺负你也好,反正不能留下来在京中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