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誉气道,“那我便跟侯府断绝关系,再去杀了他。”
寇辛看进喻誉气愤的一双眼,被里头赤诚的一颗心猝不及防地烫了下,心里的怒气忍不住消了消,心软了。
寇辛搂住喻誉,翻身将盛怒的喻誉压在榻中,不让他起身出去,低声劝道,“好了,我又没受欺负,也没受委屈,你用不着替我出头。”
寇辛的力气很小,喻誉一挥手就能将他揭开,几次握拳,又无能为力地松懈开来。
怕伤着本就受了伤的寇辛。
寇辛:“我心中自有顾虑,别气了,你倒不如同我说说,宫里头怎么了?”
喻誉定定盯着寇辛半响,才撇过脸深呼吸几口,“若是他欺负你……”
寇辛顺毛道:“那我还恨不得你去要打要杀呢。”
喻誉冷哼。
寇辛:“你说不说?”
喻誉扶着寇辛坐起身,盘腿坐在榻上,“圣上今早让禁卫锁了十王宫,没过多久,就传出圣上雷霆之怒下,将文贵妃连贬三级,二皇子也被逐出宫,直接下了旨意,让其在外开府。”
皇子在及冠前都会在宫里住着,到了年纪才会离宫开府,被皇帝封个王爷职称,才能入朝议事。
偏偏怪就怪在这里。
喻誉沉声道,“圣上没给二皇子封王,反而下了禁令,怕是以后都不会有机会入朝了。”
寇辛微微蹙眉,还是罚得轻了,都到了这份上,他皇舅舅还是不忍心。
寇辛看向喻誉,“到底出了何事,我不能同你说,以免波及到侯府,你只消知晓二皇子一脉,此后怕是再也翻不了身了。”
喻誉思绪转了个八百遍,猜道,“东宫?”
寇辛勾出个笑,“你可以恭喜你皇后姑姑了。”
喻誉总算有一件舒心的事了,“他当年推你下湖,就早该翻不了身了。”他道,“当年圣上心知肚明,却还是将此事压下,说成孩子间的玩闹,圣恩如此,他们还是不懂的珍惜,也活该落得今时今日这个下场。”
寇辛蹙眉,“此事你同我说说就好了,万不可在外说去,叫人听见。”
喻誉“嗯”了声,“我自然知晓。”
事了后,寇辛实在饿得厉害,推了推喻誉,“你喂不喂我?”
喻誉没反应过来:“嗯?”
寇辛撇了眼案桌上的烧鸡,“你不喂,我可让别人喂我了。”
喻誉:“你倒是嚣张上了。”
喻誉虽然气着,但也高声让人传了膳来,将寇辛抱到八仙桌前,又可怜寇辛右手动不了,伺候着寇辛用完了这一顿膳。
寇辛想着燕京涵入了夜要来,也没留喻誉今夜宿在长公主府。
若是留了,喻誉定不会去睡客房,而是跟他挤在一张榻上,再叫这二人撞上,寇辛光是想想就赶忙摇摇首,让人将喻誉送出了府。
寇辛的伤口不能碰水,只让人擦了擦手脚,吃了药后,又歇在榻上,点着烛火看了许久的话本子,偏偏等到半夜三更,也没等到该来的人。
寇辛看了看天色,打了个哈欠,问帘外守夜的莲应道,“几时了?”
莲应矮身回:“世子,已经过了子时了,快些睡罢。”
寇辛摇摇首,看了眼灯罩内,明明无风却摇摆不定,似乎随时会熄灭的烛火。
寇辛心中隐隐不安。
他阖了阖眸,又继续边看话本子边等下去。
不知不觉间,寇辛靠在塌边睡了下去。
直至半夜惊醒,寇辛粗喘着气,在一片漆黑中忍痛坐起身,掀开身上的被褥透气。
莲应听到动静,轻声道,“世子可是被梦魇着了?”
寇辛心跳震若轰鸣,他口中干涩道,“谁给我盖的被子?”
莲应:“是奴盖的,奴见世子睡了,边熄了烛火,话本也收好了。”
寇辛满背都是冷汗,“没人来过?”
莲应摇首,“没人来过。”
寇辛这一夜数次惊醒,直到天光大亮,再也躺不下去,洗漱完叫人传了早膳,刚提筷,就见屏庆小跑过来,“世子!不好了!”
“小人刚听着的消息,说是昨夜淮亲王府遭了刺客,淮亲王受了伤,直到现在还没醒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不是小玉玉干的
第78章 来见你
寇辛手中玉筷掉落在桌, 跟碗盘砸出“叮”的几声,震耳欲聋,他猛然回神, 滞停的呼吸将寒秋冷冽的空气吸入肺腑。
寇辛骤然起身。
屏庆跪倒在地, 拦在门处,“世子!夫人下了禁足令,您不得出去!”
寇辛抬袖便想推开, 触及的一瞬又念在多年情分,硬生生忍了下来, 他冷声道,“滚开。”
三侍女也齐齐跪倒在地,莲和语气急切,“世子!奴婢知您念友心切, 可夫人昨日说了, 你若是踏出半步, 便是在同她忤逆犯上!”
寇辛强行起身后, 他的膝盖隐隐作痛,光是单纯的站立, 也如同站在刀尖刃上。
可这点痛远远不及心里万分之一的着急。
他冷冷盯着跪了满屋的丫鬟小厮们, 心中嗤笑, 忤逆犯上?仅次于谋反叛乱的罪名, 多大的罪, 母亲却这般决绝地按在他头上。
寇辛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道:“那便去请母亲写一道我忤逆不孝的折子,递上大理寺, 让官兵将我抓了去, 剥皮揎草、磨骨扬灰。”
此话一出, 下人们俱都战战兢兢地跪伏在地,不敢出声,满屋子的人,却一片死静。
“无论如何,这门我出定了。”寇辛冷喝,“都给我滚。”他不顾腿伤,硬生生就想乱闯出去。
下人们伺候了寇小世子这么些年,哪不知这位是个玉瓷做的,摔不得,碰不得,现如今身上还有伤,一个两个都不敢使出真力气拦,生怕自家小主子闹出个好歹来,不过片刻,还真让寇辛闯出了这道门。
膝上的伤口撕裂开,流出疼痛的血液。
寇辛却忍痛抬步向锦榭院的大门冲了过去。
身后的下人们见寇辛跑起来,霎时提心吊胆,院门口只有两个家里的门卫守着,寇辛充耳不闻,快了,快了,等他过了这道门,往后院的墙一翻,谁也阻拦不了他。
寇辛向大门跑去。
两个门卫却低头含胸,一动不动,没有上前阻拦。
寇辛眉眼一皱,察觉出怪异,却顾不了这么多,等他扑到大门口,正准备迈出去,耳边却响起愠怒的一道女声:“都在闹什么!”
寇辛还未反应过来,身后追来的下人们都跪倒道,“夫人。”
寇辛脑中嗡鸣一声,骤然停住脚步。
长公主迈步进来,越过寇辛往厅堂内走,冷声吩咐,“将世子给本宫架回去。”
寇辛怒喝:“谁敢!”
长公主冷冷回头,“本宫看谁不敢。”
寇辛急得快哭了,“母亲!”
长公主只是头也不回地挥了挥手。
无论寇辛怎么挣扎,都只能硬生生被人抬了起来,按回屋内的太师椅上,袍角被膝上的血染红,寇辛甫一坐下来,才觉得痛不欲生,他皱眉深吸一口气,又不服气地想站起身。
长公主见他还想乱动,再也忍不住心疼,恨恨无奈道,“我打听过了。”
寇辛眼一亮,巴巴看过去,也不闹了,“他伤得怎么样了?谁派的刺客?淮亲王府的守卫都是吃什么的,这都能让人潜进去!”
长公主挥了挥手,等人都退了下去,才徐徐说道,“文贵妃同二皇子狗急跳墙,得知那夜宵禁提前,是淮亲王做的手脚,让母家□□。”
寇辛心中一紧。
长公主道,“你皇舅舅派了太医过去,一剑刺中了上臂,暂且无事。”
寇辛心慌意乱,“娘,你让我去看看好不好,我保证我再也不闹了,我就去看一眼,我不看我放不下心,娘。”
长公主支额,眉眼是掩不去的疲惫。
昨日她被召进宫中,与一母同胞的皇帝亲自商量怎么处置文贵妃母子二人,长公主恨得不行,本意是将文贵妃一杯毒酒赐死罢了,母家一族也全都逐出京去,赶入南蛮之地,永世不得回京,就连二皇子,也最好贬为庶人。
她想,但皇帝却不忍心。
他连将文贵妃打入冷宫都不舍,怎么舍得眼睁睁见文贵妃去死。
文贵妃母族的确贬出了京,但最后也只不过让文贵妃落得一个连贬三级,二皇子永不得入朝的结果罢了,长公主寒心之下,恨不得一掌将她这弟弟给扇清醒。
皇帝无颜面对,长公主铁青着脸,在宫中坐了一夜,才手握立东宫太子的旨意回了府。
还未休息片刻,又被下人通传,寇小世子又闹了起来,打听之下,才晓得昨夜不止宫中乱个不停,淮亲王府也乱了。
长公主瞥见寇辛膝上长袍染开的血色,愈发心力憔悴,她揉了揉额,再没其余力气去管制寇辛了,道,“娘可以应你。”
不应他又能如何,难不成真要她眼睁睁看着她含辛茹苦养大的孩子,将自己折腾至死吗?
寇辛闻言,霎时振作起来。
长公主:“但要将伤先养好,我才会准你出府。”
寇辛连忙点头,“娘要说话算话。”
长公主不想搭理,高声道,“来人,传府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