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怎么舍得?别说几日,便是一个时辰,她体弱的辛儿也挨不过去。
当即便跟驸马大吵一架离去。
在房中郁郁几日,才决定要亲自将寇辛给纠回来,便是寻欢作乐,也比跟一个男子在一起搅和得要好。
长公主深吸一口气,“不若全挑走,都送进你院里?”
寇辛自是不肯,“娘,这是又作什么,先前您要给辛儿选世子妃,现下又塞这些丫头片子给我。”
长公主冷着眉眼,不语。
寇辛挥挥袖,侍女同姑娘们便自觉去外间候着。
寇辛走到榻前,看着他母亲道,“娘,你是不是还在担心皇祖母的病,才急着要我娶亲生子。”他蹲下身,仰首看着长公主,“娘,您别担心,皇祖母早早就将燕离归谋害她的证据,传给皇舅舅了,今日,燕离归必定会被皇舅舅惩治。”
长公主愠怒的神色一怔。
“皇祖母以后都会没事的。”寇辛语气骄傲,“而且,你猜猜这都是谁做的?”
长公主坐起身,“是谁?”
寇辛:“淮亲王!”
长公主柳眉一蹙,又忍下来,“他一直在京中,怎么顾得上行宫的事?”
寇辛道,“燕离归私自离京来了行宫,燕京涵得了消息就立即赶来行宫,告知我跟皇祖母。”
寇辛说的兴起,根本没注意到长公主愈发冷沉的面色,“娘,你都不知道,他让昨夜城门的宵禁提前,燕离归不得不在城门外苦等一夜,今早才入的京。”
“我跟燕京涵今早在马车上,都瞧见他骑马逃命似的进城入宫!”
寇辛正想再道,长公主却突然狠狠甩袖起身,“闭嘴!”她指着寇辛鼻尖的手都在抖,气道,“当真是反了天了!他竟敢私自离京,去行宫与你私会!”
寇辛半响都没反应过来,愣愣仰首看着长公主,喉中干涩,好一会儿才强行扯出一个笑,“娘,你在说什么?什么私会?”
长公主深吸一口气,怒道,“你们在府中便罢了,那日在行宫我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此次若是叫人发现,寇辛!你是不是要将我跟你爹的脸面都当作地上踩!”
“简直不知廉耻!”
长公主气喘几声,厉声道完便再也忍不住扶胸巨咳。
寇辛急忙起身,扶住长公主,“娘!娘你没事吧?”
长公主狠狠撇开,“跪下!”
寇辛被大力撇到一旁,一不小心撞到了门帘处放着瓷器的案桌上,足有半人高的青花玉瓷轰然倒下,发出巨然“砰”地一响,碎裂在地。
眼见寇辛险些被碎瓷溅到,长公主连忙上前,想将人护在身后,没走两步,又阖了阖眸,故作冷漠地停了下来。
寇辛险险扶住案桌,抬袖挡住脸面,才没被飞溅的碎瓷割到。
外间候着的侍女们听见动静,赶忙小步进来,边喊道,“世子?!夫人!可有伤着?!快!去传府医!”
她们嗡嗡吵作一团。
长公主狠狠蹙眉,怒喝道,“都给本宫滚下去!”
侍女们霎时噤若寒蝉,扶着寇辛的手也瑟缩收回,匆匆行了礼后,便躬身退了出去。
寇辛维持着扶着案桌的姿势,半响不动,好一会儿,才直起身转过来,直视着长公主,他袖下的手背隐隐作痛,往后藏了藏,却止不住血滴从指尖流下。
有些疼。
寇辛一向忍不了疼,长公主也最舍不得他疼。
可现下他母亲不在意。
寇辛也不在意。
他不知晓长公主是如何发现的,他前一步刚答应了燕京涵,后一步却被人狠狠揭开这层面罩。
太突然了。
太剧烈了。
寇辛却并不害怕。
跟燕京涵欢愉的时刻,他便无时无刻不在纠结,若是当真应了他,日后他们二人被发现了又当如何?
燕京涵应了自己,他是最后一任淮亲王,不会再有下一代人袭爵。
寇辛想,他爹娘膝下确实只有他一个儿子不错,可他们家又没有皇位要继承,也不缺钱财,要靠晚一辈颐养天年,死后也多的是宫人将他们葬入早就选好的皇陵。
只是不被世人所容,会遭人非议罢了。
可他生来天之骄子,被金枝玉叶地宠着长大,除去亲人的死亡,寇辛就没怕过什么,他本就离经叛道,区区几句非议罢了,寇辛根本就不会放在心上。
他想喜欢一个人,有什么错呢?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
第76章 想吃吗
十王宫。
此乃皇子们在宫内的居所。
燕离归从城门一路赶马进京, 伪装成出宫采买的太监,拿着他生母文贵妃的令牌进了宫,回到十王宫自己的寝殿。
他将太监戴的巧士冠摘了下来, 随手仍在地上, 太监服一褪,从屏风上拿下一袭外袍披上,正系着系带, 却觉有些不对。
寝殿太过安静。
他回来这么久,却没有一个宫人前来伺候。
燕离归冷声道:“来人。”
一片死静。
有古怪。
燕离归系着外袍的手一顿, 屏风后却突然传来动静,“什么人?!”
皇帝徐徐从屏风后走出。
燕离归心中嗡鸣一声,头脑一片空白,心脏剧烈跳动, 他霎时跪倒在地, “儿臣见过父皇!”
皇帝沉声道, “你好大的胆子。”
燕离归额上滴落冷汗, “儿臣不知父皇在说什么。”
皇帝眉眼阴沉,“朕在此地坐了一夜。”
燕离归猛然抬首, 不敢置信。
皇帝厉喝道:“私自离宫出京, 你可知该当何罪?!”
燕离归狠狠叩首, “儿臣冤枉!父皇, 儿臣只是——”
皇帝狠狠甩袖, 将一副卷宗甩在燕离归身上,“竖子闭嘴!”
木质的卷宗轴将燕离归的额角砸出鲜血。
腥红的血液滴落在敞开的卷宗上,正巧落在一个“梁”字上, 燕离归只不过几眼扫去, 就脊背发凉, 这是梁院判入宫以来所经的大大小小事迹,全都记录在册。
而夹在最里边的,盖住卷宗上方的,则是一张薄薄的药方子,它压在燕离归的肩骨上,却重若千斤。
皇帝痛声道,“太后与朕一脉所出,他可是你的亲皇祖母!逆子!逆子!!!”
话音刚落,寝殿外却突然传来女子的尖利哭叫声,“放本宫进去!都给本宫让开!”
皇帝微微抬眸。
寝殿大门却被猛然推开,一宫妆丽人满面泪痕,楚楚可怜地扑倒进来。
紧跟而来的便是几名禁卫,想将那名女子重新拖出去。
那女子对皇帝哀叫道:“陛下!”
皇帝终是忍不住,挥了挥手。
禁卫们立即抱拳退去。
燕离归踏进殿门后,十王宫就被重重禁卫封锁了起来,消息一瞬传来,各宫听到消息后也纷纷讳莫如深。
除了文贵妃。
文贵妃知晓燕离归离宫一事,生怕她儿子暴露,赶忙扑了过来,她小跑着奔到燕离归身旁,被燕离归额上的鲜血刺痛,痛哭出声,“离归!太医!太医呢!”
皇帝眉间紧紧皱起,“够了!”
文贵妃扑倒在皇帝脚边,泪眼朦胧,“陛下!您不疼离归了吗?!”
皇帝狠狠甩袖,将文贵妃撇开,面色愠怒,“朕不够疼你们母子二人?还是母后对你们不好?你们竟在背后对母后下此毒手!简直是蛇蝎心肠!”
文贵妃不敢置信,连连冷笑,带着哭腔道,“妾身蛇蝎心肠?!明明是太后多年来一直在针对妾身同离归!”
“她执掌后宫大权,多年来不肯放手,不就是怕放手后陛下将凤印交给妾身吗?可陛下,是您亲口说要将后宫交给妾身掌管的啊!”文贵妃仰首道,“早在离归未出生前,您就说要立离归为东宫之主,可如今他都快要及冠了!您当初与妾身说得承诺可有半分兑现?!”
“妾身晓得,太后想扶持正统,看不起妾身跟离归是庶出子,她属意皇后,您也碍着面子不敢驳斥。”
文贵妃哀道,“妾身想为陛下排除万难,何错之有!”
“她是朕的亲母!”皇帝怒不可竭,对文贵妃高高抬起手,掌风凌厉,却在触及的一瞬,又僵直在文贵妃的脸上方。
文贵妃泣道,“陛下要打妾身吗?”
皇帝死死盯着文贵妃的脸,半响,终是不忍地狠狠挥袖开,他背过身,胸膛剧烈起伏几下,高声道:“陶然!”
陶然推开殿门,一路小跑进来,眼观鼻鼻观心地不敢多看。
皇帝沉声道,“去请皇姊入宫。”
·
长公主府。
寇辛不顾地上的碎瓷,重重跪倒在地,“娘,辛儿与你直说了,我已与淮亲王互表心意,儿子也断不会做那背信弃义之人。”
“你要如何处置我都成,辛儿任打任骂,绝不反抗。”
膝盖上传来尖锐的痛楚。
碎瓷片传过衣袍,刺入皮肉,血液一点一点流出,跟跪在刀子上没有任何区别。
寇辛深深吸了一口气,忍痛将两手交叠抵在额上,正想深深伏下去,却听见长公主厉喝道,“够了!”
长公主一身华服,仰首看向上方,眼中泪楚被硬生生憋了回去,心中止不住的痛楚,她又怎么忍心看她的辛儿跪在刀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