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余人纷纷叫好。
行酒令也开始了。
寇辛组的局,玩什么也由他来决定,他提起手中的金樽酒杯在指尖转了一圈,“就它了,谁先来?”
虽说玩行酒令是想显摆一下,但寇辛连带他那群狐朋狗友都晓得当场吟诗作赋,怕是作不出什么玩意儿,还得把他们脸给丢尽。
索性由寇辛选了“金樽”这个词,其余人只要说出含此二字的诗句即可。
小厮又端了个金汤匙上来,转到谁,谁行酒令,说不出的便自罚三杯,说出了,便其余人都得罚一杯酒。
第一位是季钟。
季钟是武将出身,冥思苦想一番,道:“一轮圆月照金樽。”
席上笑话季钟也有这么文绉绉的时候,纷纷饮了杯酒,汤匙再转,这一次,转到了燕京涵。
金色的汤匙刚停下,燕京涵本端着酒杯沾了沾唇,迎上寇辛随着汤匙转过来的视线后,视线就不再移开,碧眸微沉,不需一息思虑,脱口而出道,“金樽斟满月满轮。”
寇辛勾着汤匙再转了起来,自个仰首饮了一杯,溢出的酒液顺唇流入脖颈中,小巧的喉结轻滚。
只是看着,酒香就扑面而来。
燕京涵沉了沉眸,移开视线。
坐在他身旁的寇小世子饮完这一杯后,满不在乎地用指骨抹去下颌的酒液,倾身,凑在燕京涵耳旁,小声道,“我自罚三杯。”
燕京涵微抿了下唇,没反应过来。
寇辛又干了一杯酒后,流下的酒液快将那截如玉的白皙脖颈都浸得湿漉漉的,就像有人将整整一杯酒都泼向了他。
从领口泼入。
醇香的酒水将粉津津的皮肉淋得水光潋滟,从脖颈钻入领口下,弄湿被柔软的丝绸布料掩盖的胸口。
泼。
燕京涵明悟,他没有拦下还在灌酒的寇辛,只是目不转睛地瞧着。
即是赔罪,那这三杯酒都要一滴不落地喝完,恍惚间,燕京涵似又回到那日宴会上,寇辛一杯酒泼面淋下,露出洁白伶仃的腕骨,小世子挑着唇,骄矜的不得了。
而酒液顺着燕京涵的面庞流下,从高鼻滴落至唇锋,划过凸显的喉骨。
燕京涵攥住寇辛的腕骨,喉结轻滚,嗓音莫名低沉,“可以了。”
寇辛索性也不喝了,突兀地笑了下,低声道:“你还真是好欺负。”
“就这么算了?”
“嗯。”
“你们俩嘀嘀咕咕在那打情骂俏的做什么呢?”季钟叫道。
席上顿时哄笑成一团。
寇辛佯装气道,“你胡说什么呢季钟!”
端王世子很好人地提醒道,“小世子,到你了。”
寇辛低头一看,那汤匙的确转到自己了,不禁黑了黑脸,“容我想想。”
寇辛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
季钟乐道:“喝吧你。”
于是寇辛又饮了三杯酒,不服气地再勾起那汤匙,汤匙滴溜溜地转,这一回轮到了喻誉。
寇辛便挑眉用手肘推了推他,“别吃闷酒了,到你了。”
喻誉全身酒气,想了想,百无聊赖道:“圆月跌落金樽内,我转吧。”
最后一回轮到了燕京涵。
燕京涵跟喻誉无声对视一眼,一息过后,他收了这首联诗行令的尾,“手举金樽带月吞。”
季钟吹了个哨响,起哄完,便换新词了,四句诗一轮接一轮地换,席上几人俱都面红耳赤,眼前冒金星。
喻誉率先离席,他从寇辛回来后,杯中酒就没一刻空过,此时紧皱着眉头,冷着面色被屏庆扶起来,仔细一瞧,双眼虽冷却无神。
寇辛也有些晕头转向,口齿不清道:“扶到我那醒醒酒。”
屏庆道,“是。”
屏庆扶着喻誉离席,将人带去寇辛的寝房躺下。
季钟笑喻誉酒量还是这样,摇头晃脑地说了声扫兴,“转到谁了?”
寇辛一言不发,咬牙切齿,自罚三杯。
他昏了头跟他们玩这个行酒令。
从头到尾,每次转到寇辛,寇辛没一次回得上的,每一回都足足喝了三杯酒!
寇辛吐出一口热气,别过脸缓了缓,他面色绯红,全身也都被酒晕成粉的了,晃了晃脑袋,听人在耳边道,“别喝了。”
他皱了皱眉,这声怎么忽远忽近,谁在说话?
抬眼一看,便瞧见一双讨人厌的绿眼睛,寇小世子兴子又起了,揪了揪人的面皮,不满道:“不准管我,还有……你的脸,好生硬,不好摸。”
燕京涵背脊一僵,呼着热气,将寇辛作乱的手拿下。
寇辛笑嘻嘻的,把燕京涵管他的那只手按在自己脸上,“我的软,好摸。”
燕京涵呼吸一滞,艰难地缩起指尖,正人君子般尽量避免触碰,可偏偏他怎么都做不到将自己的手从一个没什么力气的小醉鬼中抽回来。
寇辛眉眼弯起来,眼神很是飘忽:“小玉玉,最喜欢……摸了!”
燕京涵眸色一沉,反问道:“是吗?”
寇辛点点头,“嗯!”
“你不信,你可以,捏捏看?”
燕京涵便伸出指尖,带着粗茧的指腹摩挲上寇辛软乎乎的脸上,金枝玉叶娇养长大的小世子,全身上下没有一处皮肉是不娇嫩的,此时酡红的脸更是软和滑腻,比绫罗绸缎还有过之而不及。
他舍不得掐。
便从眼尾一路摸到了唇角。
蜻蜓点水般在寇辛的嘴脸笑起来的小窝内按了按,在寇辛不适地侧了侧脸时,嘟起嘴来呢喃着什么,燕京涵又惊惶地颤了下指尖,迅速抽回了手,闭了闭眼道:“你喝醉了。”
他的嗓音很沉。
燕京涵深吸一口气,站起身唤了个小厮来,“我送你回去。”
季钟正玩得兴起,瞧见一下子走了两人,也不起兴趣地挥了挥手,说了个场面话便不管了,“劳烦小王爷看顾了。”
小厮想扶起寇辛。
燕京涵却微微伸手挡住,“带路。”
寇辛被燕京涵牵着腕骨,带着往前走也没什么反应,只是垂头丧气的,闷闷地跟着往前走。
燕京涵低声问他:“怎么了?”
寇辛揉了揉脸,懊恼道:“小玉玉生气了。”
燕京涵沉了沉气息,不再问了。
寇辛却还在说,“你捏我的脸,他生气了。”
寇辛只记得喻誉生气了。
却牛头不对马嘴,把自己央着燕京涵捏他脸的事扣了上去,完全不记得喻誉早就离席了,怎么会看到他被人摸的那一幕?
燕京涵按了按眉心,呼吸略微粗重,他没有练过酒量,此时也有些犯晕,“寇辛,如果我也气了,你会如何?”
寇辛莫名其妙,“你为什么生气?”
燕京涵垂眸看他,半响不说话。
好一会儿。
燕京涵问:“不能摸,可以抱吗?”
寇辛晕乎乎的,想了想,犹疑着点了点头,心道,小玉玉又没怎么抱过他。
寇辛眼前下一瞬便天旋地转,他被人搂着腰横起来,耳边是低沉的嗓音,“抱紧我。”
寇辛捂住嘴:“……”
寇小世子被晃得有些反胃。
小厮把二人领到了锦榭院中的寝房,屏庆候在门口,瞧见小淮亲王抱着昏昏欲睡的自家世子一路过来,忙开了门,领人一路进去,掀开床帷。
燕京涵此时正垂眸看着怀里合上眼的寇辛,闭了闭眼,还是松了手,将人放上去。
燕京涵刚一放手,睡在床榻里的人便嗅到了味一般翻了个身将寇辛牢牢搂进怀里。
他霎时眯眼看去,看清那正是先前醉酒被屏庆领到寇辛寝房休息的喻誉。
作者有话要说:
燕京涵:我来送老婆了(?
*
一轮圆月照金樽,(贺知章)
金樽斟满月满轮。(王之涣)
圆月跌落金樽内,(杜甫)
手举金樽带月吞。(李白)
第42章 怒气
昏昏欲睡的寇辛迷迷糊糊之间察觉到自己陷进了暖和温热的被褥里, 正想舒舒服服地彻底沉浸在梦乡,又被个八爪鱼松松垮垮地抱住,烫人的气息格外烦人, 还压得他极为不舒服。
哪个狗奴才胆子那么大, 敢压着爷睡?寇辛闭着眼睛,糊成一团的脑袋生气地想,但也不想挣扎了, 只想立刻见庄周。
没睡一会儿的寇辛,便迷迷糊糊感觉他整个人都被往外扯, 被人抱着腰,扣着手臂,力道轻柔而又不可抗拒。
这边有人在将他往外扯。
另一边又有人将他的手脚拼命抱住。
寇辛晕着脑袋,能不能把他分成两个人?不要扯他了。
醉酒的人比不过还清醒着的人。
燕京涵到底还是把寇辛扯出来了, 低声询问, “有无偏房?”
屏庆心道, 哪里有他们家小世子睡偏房的道理?他掀着那层层叠叠的床帷, 看了眼那梨花木所制,足足能躺五人的大床, 屏庆不敢吵着两位主子的觉, 用气音道:“小王爷同世子跟侯爷歇在一处也是行的, 府里不缺被褥, 也有换洗的衣物。”
燕京涵蹙了蹙眉, 冰冷的绿眸叫屏庆缩了下身子,连连点头道:“有的,自是有的。”
燕京涵便松了眉眼, “唤几个人来, 将小侯爷搬到偏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