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云舒可识得枫亭的文字?”
温止寒答:“仅是略通一二,需要连蒙带猜才能知晓大致意思。”
姚书会乐出了声,在他心中,温止寒无所不会、无所不能,第一次得知温止寒还有不曾精通的东西,觉得很是新奇。
他笑吟吟地执起温止寒的手,用对方的手指指着圣旨开头,一字一句地念道:“寡人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温止寒蜷了蜷手指,他总觉得姚书会在撩拨他,但对方的表情实在太过正经,仿佛这只是传道解惑时不经意的动作。
圣旨和告罪书终于念完,姚书会抬起头看神情不甚自在的温止寒,对自己方才的动作很是满意。
对方太过美味,昨晚的浅尝辄止并不能满足他,他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无论是生理还是心理的需求都很旺盛。
温止寒的耳垂猝不及防地被少年轻轻咬住,他正打算呵斥少年,却对上了一双清亮的瞳。
温止寒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
姚书会却翻开了由圣旨和告罪书包裹着的书,指着扉页上的“星经”两个大字问:“此书记载的便是占星术?”
温止寒大致翻阅了几页,点点头。
姚书会奇道:“为何姒厌朱会禁止占星术?”
温止寒答:“我想这与姒厌朱并非用正大光明的手段统一枫亭有关。”
枫亭以巫蛊为立国之本,连带着能够窥探过去预知未来的占星术也格外盛行。
枫亭刚一统时,许多人认为姒厌朱杀父弑兄,不配为帝,在民间有许多占星师算出姒厌朱在战场上使用了非正当手段取得了胜利,他在民间的声名也因此一落千丈。
帝王无威,则天下不从。
一些对姒厌朱有异心的王公大臣以此为借口趁机谋反,姒厌朱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将此起彼伏的反贼完全镇压。
温止寒进一步解释道:“占星术能够预测王朝的兴衰,以及皇帝的吉凶和过去,姒厌朱已然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他的软肋,否则有人便会利用这些造反。此为其一。”
“枫亭百姓多迷信,对术士所说的祸福之言深信不疑;若任由术士不受控制地讨论国家凶吉,民便会对帝王生疑,多疑则生变。姒厌朱要的是便于管理的愚民,如此国家方能稳定。此为其二。”
姚书会听得目瞪口呆,姒厌朱作为开国之君,居然比姚百汌更□□□□,实在令人难以想象。
他略一思索,答:“故而在我母亲接管枫亭前,枫亭盛行易卦占卜一类的命术,是为了代替占星术?”
“嗯。我想是这样的。”温止寒道,“同样能预知祸福凶吉,百姓预测的需求被解决了,术士也杀了,占星术自然就消失了,姒厌朱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两人默然,不知是在痛惜那些死去的术士,还是在为失传的占星术惋惜。
姚书会的手无意识地来回翻动《星经》,上面大多绘制着天象,他并无兴趣、也实在难以理解。
忽然,温止寒摁住了他的手。
温止寒道:“这里缺失了一页,想必就是为人所熟知的星图。”
姚书会点头表示赞同,他继续随意翻着,在书的最后一页停下。
那一页写满了文字,从字体判断,应当是姒厌朱所写。
那一页是他对其子孙的忠告,看得出来是后来补钉上去的。
姒厌朱说那是崇云顶中最后一箱金子,若他的子孙没落至此,可令国中能人重新学习占星术,以求能通过占星术中求得枫亭的一线生机。
姚书会尽职尽责地为温止寒读了那一页的内容,温止寒听后沉默不语,倒是姚书会语气嘲弄地道:“人力尚不可为之事,非要交给一个虚无缥缈的占星术;若是我母亲在,她定会说,这比无能的昏君将亡国灭种的责任怪在女人身上更为荒唐。”
温止寒笑答:“是啊,你辜负了它,却要它予以你丰厚的回报,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这样的好事。”
姚书会复问:“此事是否要告知姚百汌?”
温止寒反问道:“你认为姚百汌有这样的胸怀容忍占星术的存在?”
姚书会摇摇头。
“我猜想,他若拿到这本《星经》,最大的可能便是将此付之一炬,甚至会连累寻得此物的你。如此占星术不仅将彻底失传,而你,轻则被姚百汌怀疑,重则会被套上莫须有的罪名,得不偿失。”温止寒道。
“那云舒打算如何处置这本《星经》?”姚书会问。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①’,我自然不可随身携带,也不想将这个祸端留给他人,我们便就地掩埋罢。”温止寒继续说道,“待来日有明君执掌天下,我再将《星经》献予君王。”
“至于占星术会成为一时显学,还是束之君王的藏书阁,就不是我该关心的了。我只希望这门学说不要消失,最少不要消失在我这一代。我三尺微命,一介书生②,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
姚书会有几分动容,温止寒时刻谨记“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③”,这该有怎样的坚定的信念和韧性才能如此。
姚书会忍不住问:“《星经》于黎民百姓有何用?此事仅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云舒完全可以将《星经》焚毁,如此便不会被其所累。”
温止寒笑答:“不是只有‘有用’才需要被传承。天行有常,不因是否有《星经》而改变,了解星象、占星,能了解历法、预测天灾,是泽被后世之事,为了子孙万代,冒些小险是值得的。”
姚书会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他问:“那这些宝物,真的要尽数给姚百汌么?”
温止寒语气有些低沉地答:“同你一起进入崇云顶的都没能回来,他们的尸首也化作了齑粉。没有亲人可以安葬他们,你不如取宝箱中宝物为他们做个衣冠冢吧,也给他们在世间留了最后一点痕迹。”
姚书会问:“云舒不要么?”
温止寒摇摇头:“为了这几箱东西,搭进了许多人的性命,就算将之用在天下人身上,我也无法心安理得的接受。”
姚书会纵然不甘心将这些都交给姚百汌,但也无可奈何,只得应下。
星图星经一事到此便告一段落了。
姚书会平安回到偃都一事已被花宁通过飞鸽传书告予姚百汌,姚百汌见宝心切,回信让姚镜珩派偃都最好的马给姚书会;又命姚书会尽快启程,他定有重赏。
卧房中,姚书会和温止寒刚结束了一场疯狂,两人正筋疲力尽地瘫在床上。
温止寒道:“明日你就要走了,路上要多保重。”
两人已经“决裂”了,姚书会想,温止寒定然是不能去送他了,故而今晚会是他们在偃都温存的最后时光。
姚书会嗯了一声,他抱住温止寒:“我舍不得云舒。”
温止寒回抱对方,他将下巴抵在姚书会头顶,摸着对方柔顺乌黑的长发,温声安慰道:“相信我,快结束了,我很快便能回还。”
作者有话要说:
①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出自《左传·桓公十年》。
②三尺微命,一介书生:出自王勃《滕王阁序》。
③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语出北宋时期哲学家张载。
20w啦!世界观交代完成!可以在作话正式说了,剩下最后一个大剧情就完结啦!
第66章
第二天一早,姚书会一行人踏上了回程。
姚镜珩给了他两匹快马——那几箱宝物用马车运送会方便些,况且姚百汌指名道姓要姚书会亲自护送那些宝物,因此姚书会就这么被迫成了马夫。
以花宁为首的一行人,自觉护送着姚书会。虽然大概率不会有胆大包天的人敢来劫,但以防万一总没有什么坏处。
他们行不过几里远,忽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追着他们,温止寒清朗的声音也由远及近传来:“修百户、花百户,请留步!”
姚书会勒住缰绳。
“吁!”温止寒在队伍面前停了马。
姚书会冷眼看着温止寒,在外人面前他只能如此。
“修百户,可否借一步说话?”温止寒下了马,站在姚书会面前客客气气地说道。
姚书会语气冷硬地答:“大司酒有什么话不能在这里说?”
温止寒苦笑一声:“此事事关机密,需由你上达天听,还望修百户能放下你我私人恩怨,以大局为重。”
当时两人的“决裂”和对簿公堂闹得人尽皆知,花宁作为行宫中的一员,自然也是知晓的。
花宁轻轻拽了拽缰绳,他身下的马儿踩着黄土地发出“嘚嘚”响,他来到姚书会身边,趴在姚书会耳边劝道:“修百户,暂且忍忍罢。”
姚书会“不情不愿”地点了头下了马。
两人走到一旁的僻静无人处,姚书会压低声音道:“云舒你来做什么?”
温止寒捞起对方一缕被风吹散的头发,将那缕头发细心地别到对方耳后,笑着道:“你不是一直希望我能来送你么?”
姚书会左右张望,确定这里是视觉死角后扑到温止寒怀中,此刻没有什么话可以恰当地表达他的心情,唯有肢体语言才能将他的情感表达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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