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草应付了行宫中的其他人,姚书会以受伤了精力不济为由拒绝了他们的宴请,成功脱身。
姚书会当然不会从正门堂而皇之地进到他原本的房间中——他小时候贪玩,父母曾经管他管得很严,那时候他就伙同宋景开了个可以偷偷溜到街上的小门。
姚书会甩了甩脑袋,决定不在这种时候想那些坏心情的人。
他步履轻快地推门而入,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惊。
他仿佛跌入红绸堆里,入眼是铺天盖地的红,床上的一切用品、窗幔、以及地上的暖席都被换上了鲜艳喜庆的红。
更不同寻常的是,屋内一切可以放置物品的地方都被摆满了红烛,而唯独案上,立满了白烛。烛光摇曳,屋中被照得温暖而明亮。
卧房中央是一个木浴桶,氤氲热气仿佛为屋中覆上了一层纱,一切都多了些雾里看花的美感。
大床上摊着两套婚服,太康结婚时讲究“红男绿女”,即男穿红、女穿绿,而那两套婚服却都是红色的。
“修文。”
温止寒站在烛光中,他身姿挺拔、眉眼带笑地张开双臂,似乎在等着姚书会扑入他怀中。
姚书会小跑了两步,最终在离温止寒两步远的地方停下来。他最终摇了摇头,颓然道:“云舒,抱歉。”
他父亲离世不过半年,大仇未报、沉冤未能昭雪,他怎能耽于情感,享新婚燕尔、洞房花烛之乐?
温止寒朝姚书会走去,他轻声道:“修文,这便是我允诺你的大婚。一城红烛尽归一室,偃都今夜只此一处灯火。”
温止寒买遍了偃都集市上的红烛,才收集了这一厢房的蜡烛,他第一次滥用了职权,告诉百姓今夜会有异兽来袭,而异兽将会去往有光的地方。
百姓出自对异兽的恐惧,自然不敢点亮蜡烛,故而偃都一片漆黑。
偃都无烛,一城灯火今夜只在此点亮、只为你点亮。
姚书会怎么可能不感动,他再也忍不住,抱住了他触手可及的爱人。
温止寒不疾不徐地继续道:“你亵衣领口处一直绣着一朵白花,那是在为你父亲守孝,对么?”
姚书会点点头,原来温止寒什么都知道。
温止寒从怀中掏出了一封信,递给姚书会。
姚书会拆开信件,入目的是他母亲遒劲挺拔的字: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①(译:已往的事情不可挽回,未来的事物还来得及)。云舒乃良人,可托付终身。
温止寒道:“你出发前往灵月山后,我便动身去了你母亲处,求她同意你我的姻缘。”
姚书会将信件仔细叠好,放于胸前,透过这一封小小的信件,他不难猜出,温止寒为了让他没有后顾之忧,做了多少努力。
与此同时,姚书会也感受到了他母亲沉甸甸的爱,他母亲这是在告诉他,不要因为沉溺往事而耽误了该抓住的人与物。姚书会想,未必只有父亲可以如山,母亲也可以。
温止寒又道:“从你母亲处回还后,我去了葬你父亲的地方。”
当时姚炙儒的头颅被挂在城门以儆效尤,风吹雨打下,头颅已高度腐烂,温止寒便挖了个死刑犯的脑袋换上,就这么偷偷扣下了姚炙儒的尸体。
姚炙儒作为谋逆的罪臣,自然是不能正大光明立墓碑的;温止寒收殓姚炙儒尸骨时,随意编了个温姓的名字刻在墓碑上,将姚炙儒安葬在他们家族的墓地中。
如此也算是葬在偃都,也是一种另类的落叶归根。
这件事姚书会也是知道的,也是从那时起,他才更感念温止寒对他们一家的恩情。
“我在你父亲坟前请他喝了一瓶好酒,同他讲了我与你的故事,我说我情难自已,求他宽恕。说完后我烧了兽骨作了占卜,我问过巫了,你父亲是同意的。”
温止寒拿出那一块烧裂了的兽骨,他执起姚书会的手,带着对方一寸寸地感受兽骨上的龟裂。
姚书会被这些细致妥帖的种种细节感动得几乎落泪,他的云舒总会用行动坚定地告诉他,对方有多喜欢他、喜欢他的时候又有多用心。
温止寒牵着姚书会走到床前,指着床上的其中一套婚服,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为你绣了一件婚服,时间有些仓促,绣得不好。”
姚书会摸着婚服上的雌凰,绣工确实一般,但针脚细密,打眼就能看出绝非敷衍了事。
他百感交集,但心纵有千千言,说出口的却只有略带哽咽的一句话:“我何德何能能让云舒如此待我。”
温止寒道:“今日你我只算作订婚。从此你我同甘苦、共患难。待你孝期满,我为你补上六礼,你我再成亲,可好?”
姚书会猛地点头,温止寒先前一直推开他令他苦恼不已,如今对方终于肯亲口邀请同他共命运,他怎能不欣喜。
拥吻代替两人说完未尽的话,温止寒替姚书会解开腰带,他将毛巾放进冒着热气的木桶中,拧干绸巾,准备避开姚书会身上的伤口为他净身。
木桶中飘着用以驱邪净身的艾草菖蒲,满屋艾香。
温热的绸布覆在姚书会身上的每一处,姚书会转过身,他放软声调,泪眼汪汪地道:“疼……”
温止寒最受不了少年撒娇,他正打算停下,却收到了一个湿漉漉的吻。
同先前的疯狂不同,这个吻缱绻而深情,两人多日的疲倦似乎也因此而烟消云散。
姚书会解开了温止寒的腰带。
温止寒摁住了姚书会的手,哑声问:“你确定吗?”
姚书会用脑袋蹭了蹭温止寒的肩,答:“我早就希望我们能更进一步。云舒,再为我易一次容吧。”
温止寒愣了愣,姚书会对外貌的在意程度有些超乎他的想象。他之后一定会让对方改变这个想法,但在这种时候提出异议显然不太明智。于是他点点头,取来了工具。
姚书会道:“第一次属于彼此我希望云舒看到的是我真正的的模样。”
那也就是要易容成姚书会没有易容前的样子了。
温止寒捧起姚书会遍布烧伤的脸,目光逡巡在那些丑陋的伤口上,语气怜惜地道:“脸上这些伤口还不曾愈合,若是易容,一来定会有些疼痛,二来怕是日后会感染溃烂。”
姚书会摇摇头:“我不怕。”
温止寒嗯了一声表示自己明白了,他细致地为姚书会的脸捺上一层底粉。
姚书会闭着眼,显得十分乖巧。
温止寒完成第一步后,手忽然被捉住了。
姚书会睁开了眼睛,他的杏目中眼波流转,一眼足以胜过千万句情话,他可怜兮兮地道:“云舒,我怕疼,一会能不能让让我?”
温止寒从未想过自己会是承受方,但他心里很快就接受了姚书会的这个提议,他不想再让对方受任何委屈了,就算是欢好时的疼痛也不可以。
“好。一切随你。”
作者有话要说:
①语出《论语·微子》。
本来想加更的。。。但是被车撞了。。。手撞花了。。。下周争取吧(瘫. JPG)
第65章
欢愉的时光很快过去,姚书会窝在温止寒怀中,感到无比踏实。
经过路上两天的调整,姚书会想,他或许有勇气重新面对那些纷繁的事物了。
他轻声问:“云舒很累么?”
两人对彼此身体的探索方才只是浅尝辄止,这让温止寒倍感疲乏与酸痛,但也不是不可忍耐,他猜测对方一定有话想说,便答:“尚可。”
姚书会将在崇云顶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温止寒。
温止寒听后揣摩良久,才道:“星图有些蹊跷。”
姚书会不解。
温止寒继续道:“首先,崇云顶是枫亭所有帝王都能开启之地,星图若只是指向崇云顶的藏宝图,那它根本就没有存在的意义。“
一件有人知道的东西是不需要大费周章去指引的。
经温止寒一提醒,姚书会有如醍醐灌顶,星图的存在是早于崇云顶的建造的,那它必不可能是简单的藏宝图。
姚书会道:“那只有一种可能,姒厌朱修建崇云顶时故意贴合了星图,或许目的便是为了不让人发现星图的秘密?”
温止寒点头赞同。
两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温止寒忽然开口道:“那几箱宝物,你可曾一一看过了?”
姚书会摇头。
温止寒道:“或许答案便藏在那些宝物中。”
姚书会却在这个时候心疼起了爱人,他道:“今日云舒也累了,待明日我再同你去看看?”
温止寒嗯了一声。
一夜无话。
天明时,姚书会带着温止寒偷偷跑回了姚镜珩给他安排的房间——两人都算得上是舟车劳顿,故而也不会有人不长眼地去打扰。
姒厌朱给姚书会的三箱宝物中分别装的是黄澄澄的金子以及名贵的玉石首饰。
姚温两人将箱子中的宝物一一搬出,最后在金子的底部发现了一捆卷轴。
那捆卷轴由若干块绢布构成,包在最外面的是姒厌朱所书写的圣旨和告罪书。
姚书会粗略地浏览了一遍,那张圣旨明令禁止了占星术的流传;而告罪书则是姒厌朱告罪于祖先和子孙后代,他坑杀了国中所有习得占星术之人,占星术因此没落于他手,他是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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