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小福盯着他:“我听你话里有话。”
周麻子就不笑了:“小老板,我现在也看出来了,这严六爷对你是有意思,这不用我说,你肯定能看出来。可当初对你有意思的人难道少吗?这些人,现在能写条子来叫个局,也就算是好的了,要是不好的呢,像董老爷那样儿……别怪我说话难听啊,人心隔肚皮,后面藏了什么心思,谁都说不准哇!”
随着这句话,蒋小福就沉了脸色,他明白周麻子顾虑得有理。哄个戏子当玩物,也不是没有的事儿。
他想了想:“那你猜,我是什么心思?”
周麻子这回睁大眼睛想了半天,然后一摇头:“那我猜不中。”他还有后半句话藏在心里:“就你当初对唐大人那九曲十八弯的劲儿,谁来都猜不中。”
蒋小福又是一乐:“可见猜忌别无他用,只能徒增烦恼。”
周麻子听他说出如此大话,可谓厚颜无耻,只好闭嘴。
送信的人是曼娘,蒋小福由曼娘领着,在天宁寺和严鹤一行人见了面。
严鹤、约翰和阿良是早到了的,蒋小福跟着曼娘,避开人多的地方,绕到寺庙边的小山坡上。往上又走片刻,来到一小片瞭望台似的空地,就见严鹤几人就站在一棵歪脖子树下,与一个精壮的中年人谈话。蒋小福不认识这人,猜测是严鹤生意上相识的人,见他们似乎在谈要紧的事,就站得稍远,没有上前。
严鹤却是一下注意到他,示意他走近。
蒋小福走过去,只听严鹤对那位中年人最后说了句:“等事情办完,你就带着人先走,不要耽搁。”
那人点了下头,不再多言,转身离去。
严鹤则是转身面对了蒋小福,笑道:“蒋老板一请就来,真给我面子。”
他今日穿着一身紫灰色缎子团花长袍,站在苍青色的天地间,看上去颇有秋日气息,正是一副外出游玩的打扮。
蒋小福站在他面前,莫名也有了游兴:“我来晚了,你们都瞧了些什么?”
“我们也只在这里闲谈,还没走动。”严鹤伸手指向远处:“那边是白云观和马场,咱们先看塔,再去马场,好不好?”
蒋小福本来已经看向了远处林木掩印下的建筑,闻言却收回眼神看了他一眼,严鹤这话当然是没错,不仅没错,还有点没话找话的意思。
含笑再次看向远方,蒋小福简短地回答:“好。”
严鹤与蒋小福在前,阿良几人在后,一起到天宁寺中看了古塔。
这塔建于一千年以前,历史悠久,内奉舍利,四周悬挂宝铎,雕刻佛体,引得约翰观摩点评许久。严鹤听他在耳边高谈阔论,不时点头,也不知是认同还是敷衍。
蒋小福则是一个字也听不明白,正是无聊的时候,约翰凭借其高谈阔论,引来了一位寺里的僧人。僧人与约翰攀谈起来,蒋小福和严鹤在旁双双站立,插不上嘴,只见此二人越谈越投缘,最后这位僧人折服于约翰新奇的言论,邀请几位贵客到寺里用斋饭。
几位贵客正是肚饿,本想推辞几句,又怕被僧人当了真,于是立刻同意,前去用饭。
斋饭不过是寻常的炒青菜、拌豆腐、腌萝卜和清粥。蒋小福吃不惯这样寡淡的菜,干脆三年两口喝完了清粥,夹些小菜吃,谁知道一口腌萝卜吃下去,味道竟然十分酸涩。
夹着半截吃剩下的酸萝卜,蒋小福酸出了两汪泪花,又不好意思扔掉,一时间十分无措。幸而严鹤趁大家不注意,一筷子夹走,自己吃掉了,算是替他解了围。
吃了顿半饱不饱的斋饭,双方告别时,那僧人听说他们还要去白云观旁的马场,就劝阻道:“诸位要是看赛马,今儿是没有的,要是冲着买骡马去的,那也无甚看头,还不如专程找个日子往北走,虽说远一些,但能挑到好的。”
几人告辞离开后,蒋小福就问严鹤:“你是想去看赛马,还是买马?”
约翰与阿良几人已经另找去处游览,严鹤告诉蒋小福:“都不是。我是想着,咱们租两匹马,四处逛一逛,不是比闷在屋里好玩吗?”
这提议不能算错,可蒋小福惊讶道:“我不会骑马呀!”
严鹤顿时也是一愣:“哟,真不会?”
“真不会。”蒋小福也觉得好笑:“我哪里学过这个呢!何况,今儿我得早些回去。”
他这么讲,严鹤也没有勉强:“那么好,改日我教你学骑马,怎么样?”
蒋小福想说“我干嘛要学骑马?”不过话到嘴边,临时改了口:“行啊。”
严鹤得了答复,还不满意:“难得同你出来,既然不去马场了,咱们再四处走走?”
“好。”
蒋小福本以为严鹤会说些什么,可两人走着走着,都越发安静,只偶尔闲话几句。他许久没有出来游玩过,此处又是一片广大的青霭茫茫云影浮荡之景,仿佛尘嚣远去,俗事不扰,即使再没有山水之癖的人,也难免一时沉溺。到离开的时候,甚至陡然有了不舍的念头。
但到了这时候,蒋小福是非回去不可了。
他发现严鹤今日有种欲说还休的缠绵态度,言语神情,动作姿态,总让他觉着自己好像戏中人那样,凭你笑了恼了,总要受他的注目,凭你前一步,退一步,他总要即刻紧跟。
此种态度,蒋小福看在眼里,说不清是多情还是烦人,总之是没有见识过,有点受不了。
他要回去,还有另一层缘故。
其实早在吃斋饭的时候,他就起了烟瘾,想要来上一杆了——这个,他更加受不了。
第52章
宫内,佛荪领着大头听差走在僻静处。
他已经交了差事,编造借口对自己的行踪做了解释,不仅没受责罚,还得了几句夸奖。既是如此喜人的结果,也就不计较身后听差的失职,态度和煦地问道:“让你办的事儿,办完了?”
他回宫后曾让这位大头听差去春景堂跑个腿儿。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只是告诉蒋小福一声,宫里的事情并不棘手,他很快就能出来,再一个,他要的东西已经备好,很快可以让人送去。
这份差事并不难,然而大头听差苦着脸,将一颗大头垂丧着:“小的按您的吩咐,一刻也没耽搁,但是到了春景堂,蒋老板已经出去了。”
佛荪一巴掌拍向他的脑袋:“传个话都办不好,你有什么用?”
那听差早知道要挨教训,也不分辩,他揉了揉头,还有话说:“小的刚从堂子里出去,走到巷子口,可巧就遇见蒋老板回来了!”
他这话一次只说一半,立刻让佛荪瞪了眼:“你他妈消遣我呢?”
“没没没——”大头听差急道:“小的还没说完呢!那蒋老板回是回来了,可同行的还有别人,小的不便上前,又怕您等太久,就回来复命了!”
他没有捧过小旦,但跟着佛荪久了,已经把蒋小福视为佛荪的外室,近似于外头养的小妾。当时瞧见蒋小福和别人一驾马车回来,举止熟稔,他就起了疑心,装作路过的人走近看了看,再瞧那同行之人的打扮,明摆着不是梨园行中的人,于是他就留了心,要对佛荪讲一讲了。
他挤眉弄眼又补了一句:“那同行的人,您可是想不到!”
佛荪果然很有兴趣:“哦?你说说。”
大头听差凑近了,叽叽喳喳说起来。
蒋小福这一次出去玩,赶上了好天气,就在这一夜之间,寒霜骤降,入了深秋了。
自从大烟的瘾越来越重,蒋小福就有了睡懒觉的毛病,这一大早,他还赖在床上,却是在微寒中冻醒了。醒了也不肯起来,他蜷缩身体,尽量使自己暖和一些,片刻后又裹紧被子,严严实实盖住半张脸。
如此赖床到午时,佛荪来了。
蒋小福没想到他这么快又能出宫,有些惊讶:“宫里的事儿办完了?”
此言一出,佛荪目光炯炯地看住他:“怎么,不欢迎我?”
蒋小福倒是没有这个意思,而且看他像是莫名要生气,就摇摇头:“欢迎之至。”
佛荪冷笑一声:“别扯淡,赶紧准备着,我等会儿要请客。”
“请谁啊?”
“董阿狗。”
蒋小福有点不乐意:“我早说过,不爱招待他。”
说这话的时候,他已经起身站在了佛荪面前,谁知道话音刚落,就被佛荪一拽,合身跌了过去,好不容易站稳,就听佛荪在耳边问:“那你想招待谁?”
蒋小福一愣,佛荪却没等他回答,松了手往外走去。
他留在原地,低头挽起袖口一看,手腕上印着泛红的手指痕迹。
因为看出佛荪心情不佳,蒋小福没敢再抗议。他有时候看佛荪对自己没有坏心,就要不自觉冒出以前蒋老板的性情,但佛荪的言行总会提醒他自己的身份。
他想自己大概是因为严鹤的出现,有点昏头了,忘了自己早已不是当初的蒋老板。
董老爷其实也不爱到春景堂来,但今日应了佛荪的邀请,不来不行,再者,他也有事急着与佛荪商议,顾不得挑剔地点。
大摇大摆地进了堂屋,他对着佛荪就是一连串的恭维:“佛大人,托您的福,那几位大人都和我联系上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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