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小福听完,却是不放在心上:“想这么多做什么。”
“可是,这样下去,日子就要过不下去了哇!”
蒋小福还是无动于衷:“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过一天算一天吧。”
周麻子看出他有些心灰意冷,正要劝几句,佛荪就裹着一身酒意进来了。一进来,就朝周麻子挥手:“你出去!”
周麻子低头一撇嘴,依言离开。
蒋小福则是随口道:“这么晚还过来,坐会儿又得走,也不嫌累?”
“不走了。”
“嗯?”蒋小福没听明白,抬头看过去,就见佛荪的眼神有些奇怪,像是含着精光,正琢磨什么念头似的。他虽然不懂人情,但懂得察言观色,立刻就觉出不对:“什么意思?”
天气热,佛荪在说话间已经脱下了长衫,然而此刻他动作不停,一面朝蒋小福走过去,一面伸手开始解自己的衣扣。
蒋小福先是怔住了,在佛荪的手搭上他的肩时,才惊醒似的站起来,后退几步,蹙着眉头问:“你发什么疯?”
佛荪见他这个反应,疑惑地暂停了动作:“又不是小媳妇儿,害什么臊?”
这话说完,他自己却是忽然有点不好意思,于是他又继续逼近,口中不耐烦地催促:“把事儿办了,省得你成天给我脸色看。”
蒋小福完全不能理解他的想法!
然而这不是讲道理的时候,他的一只手臂已经被佛荪紧紧拽住,只好一面挣扎一面试图稳住对方:“那你也别着急啊!什么也没准备!”
这话当然有理,可惜佛荪根本就没有和男人做过这回事儿,哪里会思考要什么准备呢?再者,他做事向来果断,既然决定了要试一试,那就谁也阻拦不了。
蒋小福开始还心有不甘地挣扎,可到底比不过佛荪的武艺,所有挣扎都成为徒劳之举,也就认命了。
这时候,两人已经纠缠在了床上。
佛荪目标明确,也不懂得什么旖旎手段,简单直接地剥光了蒋小福,俯身压了下去。而蒋小福因为已经认命,行动上并不如何抗拒,单只是间隙地喘息两声——因为惊惶。
片刻后,佛荪却是大骂一声,光着身子跳下了床。
光脚踩在地上,他脸黑如炭,心跳如鼓——因为懊恼。
他万万没有想到,过不去自己这一关。
只要一想到手中摸着的是男人,他就觉得古怪,简直下不去手。
平日里他也没少对蒋小福动手动脚、搂搂抱抱,然而那些时候,他更像是逗弄猫猫狗狗,单只是觉得有趣,忍不住就要亲近,没有别的心思。如今陡然意识到这是个男人,和自己并无区别,他就觉得万分怪异,甚至还有点恶心。
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他在心里问自己:“再试一次?”
随后他又在心里做出回答:“要是再不行,就要丢人了。”
想到这里,他虽然还皱着眉头思索,但手中已经捡起了扔下的衣裳,默默穿了起来。
另一边,蒋小福从仰躺改为侧卧,蜷缩着一动不动。他处在劫后余生的大悲大喜之中,暂时失去了反应。
蒋小福回过神来时,放眼一望,屋里空荡安静,佛荪已经走了。
他忽然要哭似的抿了嘴,眉头跟着也是一蹙,然而很快又恢复了面无表情的神态,并没有真的哭出来。
他对佛荪没有抱有希望,所以发生一切事情也都可以接受,纵然难过,也难过得有限。今日这一出,他也没明白佛荪是怎么回事,但总算是有惊无险,暂且过了一关。
保持着这样的姿势,他甚至还迅速思考了一个问题,佛荪这回是自找的受挫,但是会不会恼羞成怒,怪罪到他身上呢?
再一个,周麻子先前讲的话,他是听明白了的。日子都快过不下去了,如果佛荪从此就不捧他了,他蒋小福失去依仗,又要如何立足,如何生存呢?
直到周麻子试试探探地进屋,他也没有思考出什么结果。
周麻子方才躲在走廊里,连偷听带猜测,大概想到了屋里是个什么情形,然而很快就见佛荪黑着脸冲出来,竟然就此离开了,这叫让他摸不准头脑了。
这时他端着脸盆拿着手巾进来,立刻打量着屋里的情况,见蒋小福光着身子但神态自若,只好上前一步问道:“小老板,擦一擦?”
蒋小福“嗯”了一声,泰然起身穿上了衣裳。
周麻子站在旁边,脸一红,一双眼珠子简直不知道放哪里好,由于自己先害了臊,所以到最后也没能试探出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儿。
周麻子留意着蒋小福,而蒋小福则等着佛荪的下一步动作。
然而两日后,他才从别人口中听说皇帝出宫前去木兰秋狝的消息,佛荪也跟随圣驾,跑去山林里围猎去了。
第47章
夏末秋初的时节,院里草木正是繁盛,蒋小福暂且忽略了一切困扰,坐在院子里喝茶。喝完茶,吃完一碟蜜饯,他擦了擦嘴和手,还是没忍住,又烧起了鸦片烟。虽然他有意不去想自己的生活,不去思考无解的问题,然而处在安静无事的环境里,依旧时常觉得心慌气短,末了,还是要吃几口鸦片才能放松。
周麻子在一旁伺候,每每见他拿起烟枪,必定要翻出个白眼,心里很瞧不上,但知道劝也没用,故而除了白眼之外,并没有别的表示。
眼见这天的时光就要消磨殆尽,天际擦灰时,院墙外忽然起了喧哗,蒋小福凝神听了半晌,只听得嘈杂人声,分辨不出具体内容,于是转头问周麻子:“外面儿怎么了?”
周麻子正是好奇,见他发了话,赶紧说道:“我去瞧瞧。”
他转身就走,出去没一会儿,麻溜地跑回来:“你猜怎么着?”
“嗯?”
“韩家潭走水了!”
蒋小福却是一下子站起来:“小卿没事儿吧?”随后他仰头远望,果然见远方有烟雾腾升入空中,只是因为天色渐暗,不容易察觉。
周麻子愣住,这才想起来王小卿因为没定下寓所,正住在韩家潭一处临时租赁的小院里呢,结果自己看热闹十分兴奋,全然忘记了这件事。
“这个……我这就去问问!”
他再次跑出门,这回,直到晚上才回来。
“烧得就剩墙和石头,一团糟,没法子住人了。”他告诉蒋小福:“我去的时候,火还烧得旺呢,刚靠近,哟!那股子热浪!”
蒋小福皱眉:“人呢?”
“人没事儿!”周麻子先讲结论,末了又转回来细细描绘自己的一番经历:“最开始,我还以为人困在里面儿呢,正发愁,这情形也没法进去救人呐!着急啊!谁知道小卿已经跑出来了,他先瞧见了我,嘿!”
“他没跟你回来?”
周麻子摆手:“他不来,我本来也是这么说的,住的地方都没了,不如先回来安顿。正说着呢,花老板来了,把人领走了。”
蒋小福听罢,没说什么,翌日就跑去花天禄那里,见到王小卿,得知他的确是毫发无伤,只是原本屋里的家什、木箱、衣物、戏服,全都算是毁了。
花天禄见到蒋小福,倒是解释了几句,因为小卿得重新置办东西,徽班的装置到底和昆腔不同,还是住在他这里,办起来方便一些。
“何况,你那边开销也大。”花天禄最后说道。
蒋小福知道花天禄是个精明的,自然看得出自己的景况不如从前,也就默认了。
王小卿倒是拉着他的手,讲述此番逃脱火龙的惊险,最初着火的地点就在他住所旁边,他正关在屋里练习写字,自家耳房都烧着了,也没发现,最后火势蔓延到院子里,他才一抬头,被院里的浓烟惊呆了,这才冒着火势往外跑。
讲到最后,他自己后怕上了,眨巴着眼睛挤出一滴泪水:“吓死我了。”
蒋小福并不体谅他的心情,简短地评价:“人没事就行。”
这次小小的事故之后,蒋小福的生活又恢复宁静,堪称是在春景堂幽居。偶尔出几次局,并不复往昔的盛况,他也不在意。因为向来不乐意处理琐事,故而王小卿的生活景况,他是一概不知。
如此到了中秋那日,关门闭户之后,他让周麻子自去睡觉,自己则坐在跨院里赏月。
月其实没有什么可看的,银白的一轮月,挂在幽黑的夜里,白的惨白,黑的漆黑,千百年如一日,无聊也无聊死了,就算有再多人吟诗作赋地赏它,又有什么用?然而蒋小福又想到自己,恣意地活了那么些年,现在落入这样的境地,越活越不是滋味,还不如一轮亘古不变的破月亮。
在凉风习习的暮色里,蒋小福心里那点不甘心,又探头探脑地冒了出来。
与之一同冒出来的,还有点孤独寂寞的感受。
自从唐衍文死后,无论遇见什么事他都没有哭过,然而这时候他忽然就感伤起来,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就流了满脸的泪水。他甚至没有想某一件具体的事,或是回忆某个难过的时刻,他只是笼统地感到悲伤,难以抵抗,也难以承受。
于是他干脆由着性子哭了个够。
这一哭就哭到深夜,他流干了眼泪,伸手按了按红肿的眼睛,自己也觉得好笑。因为哭得太久,导致现在内心十分平静,一丝一毫的情绪也提不起来了。先前那点不甘心也好,寂寞也罢,自然也全都消散无踪。他的情绪向来是浩荡如斯,来时轰然如山倒,去时也悄然如未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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