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小福在他的辖制下挣扎不出,气得大骂:“你叫我来就是说这些的?我欠你什么了,巴巴地跑来受你的气?”
唐衍文见他停下了挣扎,只是喘息,就略松了送手臂,但还是不敢放开:“我只是随口说一句罢了,并不是真的怀疑你。这些日子你总也不来,也不传个信,我心里就总惦记着……”
然后他抚上蒋小福的后颈,轻轻捏了捏:“我叫你来,因为今天是中秋。”
鼻尖萦绕的茉莉香气中,蒋小福却是忽然想到,幸好来之前挑了件鲜亮的衣裳,不至于显得太颓丧难看。
早就有人在家设宴唱戏,要请蒋老板,不过那时蒋小福刚唱完《巧遇》不久,又不敢出风头,所以都推拒了个干净。
到了中秋这日,反而忘记了。
唐衍文让人在书房外临湖处摆了香烛,陈列新果,糕饼祀月,自己揽着蒋小福躲在书房内,透过窗户赏月。
蒋小福赏不来月,但也没动,因为唐衍文正在细密地、讨好地亲吻他。
他觉着自己像掉进温热的水里,渐渐被煨暖了,可惜这轻微的触感来得太有分寸,太过微弱,像窗外湖面上倒映的月影,不大真切。
他回过头,重重地吻上了唐衍文。
缠绵片刻,他又率先结束了亲吻,一言不发地转头继续看月亮。
与此同时,他承认自己心里对唐衍文是起了一些变化了。
蒋小福回春景堂时,身后跟着一车新鲜瓜果和精致点心。
周麻子吆五喝六地喊人卸下来放好,又赶着让蒋小福进屋歇息喝茶,随后捧着一本账目颠颠儿地跑到蒋小福面前。
将账目放在桌上,他先告诉蒋小福:“昨儿晚上,花老板叫人送了月饼来。”
见蒋小福点了点头,他才递上账本。趁蒋小福这几日闲着,他已算好了账,此刻就兴兴头头地说道:“小老板,咱们这大半年可挣了不少呢!”
蒋小福翻了翻账本,也挺高兴:“好!我就说你是个会管账的!也多亏了小卿,他现在也有不少进项。等过年的时候,给你两都派个大红封。”
周麻子见他对着自己笑,便嘿嘿一声,垂下头,似乎不好意思了:“哎!哎!”
蒋小福又道:“你叫人打扫一间厢房出来,我看最北边儿那间就好,安静些,这几天就有人要来住。”
周麻子一抬头:“啊?谁来住哇?”
“严六爷。”
周麻子一瞪眼:“啊?”
蒋小福轻声呵斥道:“啊什么!他有些难处,要寻个地方避一避。”说着,又补了句:“老头也知道的,这事儿与我们无关,我们只当租间屋子给他。收拾好了,你找人给他递个信儿,让他搬进来就是了。”
周麻子稀里糊涂地应了。
这事儿是昨日唐衍文嘱咐的。
上回蒋小福帮严鹤带了信,唐衍文看后,竟然真的与他见了一面。两人不知合谋了什么,唐衍文和蒋小福商量,让严鹤住到春景堂去,既是隐匿行踪,也是方便传递消息——他前几个月在京城也是个大手笔的人物了,不少人知晓,如今要想行踪低调,躲在会馆里就不好使了。
蒋小福当时告诉唐衍文:“你们那些阴谋阳谋的,我也不想知道,但要住我的院子里,赁资是要给的,此外,甭管你们做什么,可不许牵连到我。”
唐衍文自然应允,随后给严鹤说了个令人咂舌的赁资,严鹤却也没有意见,答应下来。
傍晚,闲来无事,蒋小福让人洗了梨子,敲了核桃,剥了石榴,一盘盘摆好,再添上唐宅带回来的芙蓉饼,沏壶香片,又叫跑腿的去请王小卿和花天禄。
片刻后,周麻子打开帘子进屋,告诉他:“小卿出局去了,不在。花老板在,即刻就来。”
花天禄果然很快就到了,一进屋便道:“你这小院儿里的桂花真香!待会儿让我折一枝回去吧?”
蒋小福平时没什么朋友——他自认为待人并不坏,可就是没什么朋友——结识了花天禄后,几乎是享受着对方的温言细语,哪里会舍不得。花天禄要辣手摧花,他还觉得风雅:“尽管折!”
花天禄摆了个戏台上的花样:“多谢了。”
蒋小福凝神看他:“咱们之前唱《巧遇》,就有人说你适合唱小生,我看着也是,你不考虑考虑?”
花天禄在他对面坐下,凑近了点:“你看着也是?为什么?”
蒋小福也凑近了点,笑盈盈地:“还能为什么,长得俊呗!”
“哦。”听了这话,花天禄伸手一勾,拂过蒋小福的下颌:“你就只适合唱旦了,你猜为什么?”
蒋小福挺不好意思地抿嘴一笑,心里知道花天禄是夸他美。
唱戏的人,若是一直留在戏班里,少数能改行,多数可能就是教戏或做杂活了。花天禄告诉告诉蒋小福:“我现在唱旦,挣得更多些,要是往后不行了,改唱生也行,年纪大了或许还要唱老旦呢。”
蒋小福问:“唱一辈子戏吗?”
花天禄沉默了一瞬:“我从小就爱唱戏,再苦再累都坚持下来了,舍不得离开这个戏台,往后就是唱不了了,能让我做个教戏的师傅,或是做个场面,或是在班里干点杂活,我都是愿意的。”
他这样说,蒋小福就不好意思吐露自己的想法了——他觉得自己好像没那么爱唱戏。
花天禄却以为蒋小福必是要出师,跟着唐衍文:“你别笑我迂,我是没有别的本事,我活到今天,吃的穿的住的,都是唱戏得来的,换个活法大概过不惯。若不是像我这样,能出师,自己过点潇洒日子,当然更好。”
蒋小福知道他的意思,笑着摇了摇头。
花天禄一愣,将神色中的惊讶控制得很好,默然地替他倒了杯酒。
蒋小福闷头喝了酒,才接着前面的话题问道:“若是出了师,又能做什么养活自己呢?”
这是不靠别人的意思。
“无非是开个铺子做点生意。” 花天禄想了想:“听说之前霓翠出来的老人,就有开绸缎铺的、卖古玩的、开二荤铺的。也有人南下回乡,不知道做什么为生,听说现在南方也不太平,或许……还有些精明会钻营的——我也是听说,不知道真假——拿银子托可靠的人出去放贷,靠吃息为生,过得很不错,比做戏子气派,可这是个损阴骘的事儿……”
蒋小福托着腮,一眼不眨地听着,心想:“等我出了师,我做生意去!”
第17章
几日后,拂晓时分,蒋小福在睡梦中听闻一阵模糊的喧哗,那声音袅袅入耳,逐渐真实,成功将他吵醒。
此时晨光依稀,空气中还带着湿露与金桂的味道,蒋小福深吸一口气,埋进枕头里,试图赖床。然而那喧哗声越发放肆起来,中间似乎还夹杂着周麻子的大嗓门儿。
蒋小福一翻身坐起来,面无表情地踩上一双鞋,随手扯了件长袍披在身上,往楼下冲去,同时在舌尖上酝酿好了一顿骂。
院内,西北面的角门打开了,严鹤正指挥着两名伙计往里运箱子。
箱子只有几件,并不多,只是角门和屋门的位置有些逼仄刁钻,搬箱子的伙计一个瘦高,一个矮胖,配合起来难免费力些。
周麻子忙着吆喝:“哎,这间屋!这边!看着点,屋里的东西打坏了你们可赔不起!哎哟,你别踩着我!”
严鹤将周麻子拉到一边,正要寒暄几句,就听见身后有些动静。
他一回头,只见蒋小福素面朝天,披着件黑底金丝暗纹的袍子——像是戏袍——噔噔地从晨雾中疾步走来,走到一半,止住脚步,只拿一双漂亮的眼睛凝视着前方,像是没理解发生了什么,又像是在瞪人。
严鹤下意识地想:“我又惹他了?”
蒋小福确是含怒而来,只是一瞧这么多陌生人进了自己的院子,就愣住了。
他随手披了衣服就跑下来,这时才意识到自己太过冒失。他对别人的目光格外敏锐,这时分明感受到那搬箱子的伙计已经上上下下将他打量了个遍!
于是他一扭头,又沿来路跑回去了。
周麻子叹了口气,正准备对严鹤解释几句,可严六爷显然是见过世面的稳重人,见怪不怪,反去催促伙计们:“人都走了还看什么?快搬。”
据周麻子所说,今儿一大早,他去知会严六爷,商议个日子搬进春景堂来,谁知道严六爷做事果断,行如疾风,当场表示择日不如撞日,卷着家当就和他一起回来了。
蒋小福没意见,来就来吧。既然答应了帮忙,他就不会挑剔细节。
再次站到严鹤跟前时,蒋小福已经穿戴齐整,是个体面的模样了。
他体面,再一看严鹤,居然也挺体面。此人刚搬了家,周身却也整洁清爽,不沾微尘,这时已经坐在椅子上喝茶了。身后还站着个瘦瘦高高、长手长脚的小伙子,正给他捏肩。一眼看上去,严鹤好像此间主人一般自在。
见蒋小福进了屋,严鹤先是一抬手,止住那小伙子的动作,然后起身迎了过去:“蒋老板,多谢你让我暂住。咱们也许久不见了,你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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