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沽雪撑不住,体重压在温镜身上,指一指自己后背,温镜架着他在榻上趴下,掀开他的衣裳。而后温镜倒抽一口冷气,他背上纵横交错,一指来宽的伤痕层层叠叠,几乎没一块好皮,这冤种趴着还不老实挣扎着要起来,一面嘴上笑道:“几下鞭子,不碍事。”
温镜没搭理他,沉默地取来生肌散沿着伤口一点一点敷上去。
这伤口很新,顶多十天,十天之内才添的伤,这是刑。为何受刑?猜也猜得出来,添霞坪上原本六名黑衣人是怎么被打发走的。温镜觉得自己今天真是叹完了一辈子的气,无论如何,若不是李沽雪,朱明这个证人不见得保得下来。
忽听李沽雪脸埋在枕中闷闷道:“你别叹气,你一叹气我就觉得我该死。”
温镜仍然没说话,上完药他挨着李沽雪也趴下来,偏头在李沽雪鬓角一吻。李沽雪抬起手臂揽住他的背轻轻抚弄,他双唇一探又亲了亲李沽雪的耳朵,继而含住耳垂嘬一口,李沽雪从枕上偏过头,两个人终于唇齿相依,温镜主动解开衣裳带子。
…
当中趁着空档温镜吸着气叫李沽雪别那么急:“仔细出汗浸到伤口,伤口撒盐懂不懂?疼死你。”
李沽雪叼着他的后颈:“疼死我算了。”
…
天色暗下来李沽雪送温镜出去,院中青梅与芭蕉并燃绿,石榴开樱桃一色红,温镜道:“你呆着吧,小心尾巴骨。”
说着在李沽雪臀尖拧一把,他这话说的既是李沽雪的伤,也是院外四周不知隐藏在何处的“尾巴”,李沽雪便笑道:“尾巴骨好得很。”
温镜又变戏法似的拎出两只酒坛,大红的泥封书三个大字,春湖酿,李沽雪奇道:“哪儿来的?”温镜说是从家里的船上偷来的,回去恐怕要挨板子。
李沽雪揉一揉他的耳垂:“你家的生意既然已做到东都,不如连长安一并捎上。他们还以为明逸臣在逃,因白驹巷都还给他留着,想着万一他有朝一日能自投罗网。如今还是贩些酒水,由我暂管,倘若白玉楼不嫌弃,可着人送些春湖酿来。”
温镜笑一笑应是,又道:“还有两坛埋在你院儿里,究竟在哪你也别忙找,我再来时陪你起出来。”
李沽雪笑着说好。
·
当日申时,两名无名卫急报韩顷,李掌使出了门,脚程太快没跟住,似乎是往宫里去,韩顷命他们进宫找人。
申时三刻,地字阁来报说人已经寻着,韩顷皱一皱眉,明面上的地字阁能干什么,随他。
翌日一早韩顷获报,李掌使在地字阁点了一夜的灯,出来时眼睛通红,现又没归家,一人一骑好像是要出城,韩顷叫人去跟。
传回消息说是往邓州仙医谷方向而去。
待几日后李沽雪终于推开吴记小楼的门,满面胡茬形容憔悴,韩顷问他:“不发疯了?”
他在地上一跪:“师父,经脉逆转有无破解之法。”
韩顷摇头:“开弓没有回头箭。你为了这个去的仙医谷?没用。这就告诉了你,下回下手前要三思,”弟子面上失魂落魄,他作得一派关怀面目,“回去歇着罢,你背上的伤且要养着。”
李沽雪依言退出去,眼睛里仿佛接下长安夏日所有萧瑟的雨。
他出去以后,韩顷望着堂外看一刻,嘴里笑道:“心有旁骛如何成大事,为师且帮帮你。”他挥来手下,“玄殿掌使李沽雪,我吩咐你查的,可有眉目了?”
无名殿天地玄黄,玄字阁掌江湖事,其余三阁掌庙堂事。再细论,天字阁掌两京事务,黄字阁掌地方军政,然而地位最超然的反而是好像没有实权的地字阁。地殿说是掌典籍和弟子籍贯,实则主管无名殿内部举直错枉,地字阁之于无名殿,就相当于无名殿之于朝廷。
来人正是地字掌阁,他躬身答道:“回禀掌殿,李掌使在江湖上并没有什么特别交好的人。”
“尚亭不会无的放矢,”韩顷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他是假借什么门派的身份参的选来着,叫什么,白玉楼?”
地字掌阁抱拳:“正是。然属下细探,似乎白玉楼楼主与他颇为不睦,有人曾看见两人在太乙峰客居前大打出手,至于参选的身份,仿佛是李掌使用武库里头一件好兵器换来的。”
“唔,”韩顷又问,“再往前头呢,前头荣升台的案子和琉璃岛的案子,两淮可是风流地,他可是在那边浪了大半年。”
“是,”地字阁主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但属下找玄字阁诸人暗中询问,似乎李掌使办案途中确实也并没有结识什么生人。”
藏得好啊,韩顷道:“罢了。去看看安北,或者北边军中有哪个参军任期将满职要空出来的,把他派出去。”
地字掌阁沉吟着问:“安北最快也要明年,西域都护府或许有现成的空缺,您看?”
“不拘得哪里,越远越好。”又吩咐几句,地字掌阁恭恭敬敬领命而去。
“边关苦寒,一去四年,任你是什么人都该淡了。”外头雨幕漫天,雨声中无名掌殿睥睨一叹,仿佛不只是长安宫里宫外,还有四境边关,甚至还有人的情感,他都可以握在掌中加以控制,真正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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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说啊,温钰和老李互相看不顺眼也不全是坏事,焉知非福
第172章 一百七十二·于君我作负心人
翌年四月,又一年立夏,胜业坊立下约定的两人之中只有一人应约返回,温镜站在葡萄架下忡怔不已。葡萄架子上光秃秃的,莫说果实,连一根藤蔓、一片叶子也无。院子空空荡荡,不止是草木花植,就连从前廊下的琴、垂花门侧的八仙桌都不见了踪影。
胜业坊这处院子,门窗紧闭,人去楼空。
时间倒转回前一年。
景顺二十六年发生了许多大事,先说江湖上,春天里关中两仪门召开试剑大会,出了大差错,推举出来的自家弟子竟然是个手上有近百条人命的魔头。
好么魁首变祸首,且据说此人的魁首之位也来得有疑,似乎是两仪门对自己弟子开后门,惹得别家多有怨声,此次试剑大会不得已不了了之,百年来首次缺了一席。
再说朝堂上,六月里今上五十整寿,九皇子耗时一年多亲自手书的百寿图独得皇帝青眼,龙颜大悦之下要给他封王,瞬间朝野震动。御史台的奏表雪花片儿似的飞进清心殿。没别的,不合规矩。今上就两名皇子在世,另一位郦王的王位那是弱冠上才晋的,九皇子今年才九岁,而郦王那是中宫嫡子,再如何聪颖喜人贵妃的儿子怎能越过皇后去。
这时有一桩旧事被拎出来,使九皇子的王位彻底没了指望。
九皇子的婚事是当年序齿时一早就定下的,给定的广安侯家的嫡女。广安侯也是世家,家中扎根在富庶的两淮粮仓,比历朝科举考上来的人家清贵,又比满朝养的富贵闲人有实权,可说是极好的一门亲事。
明眼人都知道,这是皇帝横挑竖选给心尖儿上的贵妃选的亲家,属实是煞费苦心。
可是朝中如今有人说了,这准九皇子妃不祥。好女看门庭,而广安侯世代经营的两淮之地近来地邪,去年年底扬州府疫病成灾,竟然还出了一个名为“多罗欢喜宗”的牙耳教,散布蛊毒,掳掠百姓,敛财杀戮,肆无忌惮。
就差指着广安侯的鼻子骂你怎么当的父母官。
这个说法一出,楚贵妃和九皇子就被迫面临到一个两难的境地:不然撤销婚约,反正年纪还小,等过两年另行婚聘;不然硬着头皮假作不知,继续聘家里做官不利、自己出身不祥的广安侯闺女。前者,你刚刚封王就悔婚,难免让人觉得薄情寡义,满朝勋贵之家谁还敢把女儿嫁给你。后者,未来亲家出了这样的差错,他还获封王爵,那不是有过不罚反行赏?实在朝纲颠倒。
于是披香殿摔了半座宫室的金银玉器,最终上辞表,楚贵妃带着九皇子自称年幼,不配尊位,这场风波才算过去。
若说这两件儿有人欢喜有人忧,大伙茶余饭后谈论起来皆可高高挂起,九月里的一件事则彻底撕碎了四境的歌舞升平。景顺二十六年秋,黑水靺鞨竖起反旗。靺鞨新任首领率部杀进黑水都护府,杀都督,擒刺史,又趁秋季粮草丰足,沿那水、忽汗河一路南下,直逼居庸关城门,势要在今年落雪之前入关。
幽州告急。
东北方的战火瞬间点燃,其余各州府纷纷收到纳粮的文书,多少都嗅到些硝烟的味道。
金陵也不例外。
李沽雪接到信已是九月中旬,他十月初就要北上督军,且最近韩老头派的人变本加厉,可是温镜借送酒来信,约他一定要到金陵见一面。李沽雪不管不顾出长安,星夜兼程,韩顷给他点的副将带人一路紧跟,到得金陵城外李沽雪眼睛一横冷意十足:“老子到秦淮河别一个老相好,你们爱跟不跟。”
咱们不爱啊,可是上命难违,副将只好率人跟着一同踏入金陵地界。
地险悠悠天险长,金陵王气应瑶光。东晋往后数这几百年金陵据六朝王气,江南江北独领风骚,玄武湖四出祥瑞,读书人江湖人、多情人伤心人,多少人在秦淮河畔流连徘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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