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站首页男生小说女生小说纯爱耽美

当前位置:趣书网 > 纯爱耽美 > 全文免费阅读

剑落千山雪 完结+番外 (观山眠)


  一下,两下,三下。
  一下比一下更快,一下比一下更狠。
  她如此麻木地、冷漠地用短凳砸着自己亲身父亲的头颅。
  她就像多年前传闻中所描述的那样:毫无感情的怪物,从血海而生的怪物。
  头骨碎裂,红红白白洒满一地,腥味顿时涌入鼻腔。赫铃几欲呕吐,不过这也让她意识到自己必须拦住薛摇枝,但是她的腿已经软了,好友的疯狂令她无法遏制地感觉到了恐惧,顶着莫大的恐惧,赫铃朝薛摇枝的方向艰难地走着,近乎恳求般的喊她名字。
  薛摇枝的动作顿了顿。
  她低头看向地上已经彻底沦为肉泥的人。
  赫铃望着她,望着她扔掉手中的短凳,近乎窒息般的喘气,整个屋内回荡着她抽气又吸气的声音,背脊起起伏伏,弯起又落下,如同剧烈鼓动的心脏,下一瞬就要爆裂般的,让赫铃害怕起来,她强忍着不适,走到薛摇枝的身边,抖着手,攀住了她的肩膀。
  薛摇枝转过头。
  从背后看,她是疯狂得失去理智的怪物。
  真当看到她的面庞时,赫铃才发觉她在流泪。
  象征清澈的眼泪溅落在地,与象征污浊的血液逐渐混在一起,不分彼此。
  赫铃开始拉薛摇枝,试图将她带离此处,但是薛摇枝一动也不动。
  “赫铃。”
  薛摇枝开了口。
  她的声音哑得出奇。
  “他在报复我。”
  赫铃不敢细想,只能如此劝她:“怎么会呢?薛摇枝......和我走吧,走吧。”
  “他死在哪里都和我没有关系,但是他偏偏要回来,死在我面前,死在我离开黄沙隘口,第一次见到光明的这一天。”薛摇枝忽然笑了,满面泪痕,看着格外扭曲,她一字一顿地将最后一层遮羞布也揭开,说道,“他是故意的,他想将我重新拖回深渊。”
  或许他只是想死在故土,死在他和薛皎然曾经生活过的地方。
  这句话,赫铃想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不知道姚渡剑到底是怎么想的,也永远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了。
  因为,此时此刻,就在薛摇枝的身边,正对着姚渡剑的遗骸,赫铃忽然想起了十多年前父母曾对她说过的一句话——“插手别人的家事,揽下责任,不一定是正确的。”
  在遇见自己之前,在恢复记忆之前,在回到黄沙隘口之前,薛摇枝的感情很迟钝。
  这份迟钝也让她无比坚强,她不畏流言蜚语,也不在乎别人对她的看法。
  如果如今的薛摇枝,还是儿时蜷缩在房间里的薛摇枝,恐怕不会做出这样疯狂的举动,她大抵也会惊慌,不过,惊慌之后,她会找人来收拾姚渡剑的遗体,不会在愤怒之下用短凳砸姚渡剑的头颅,也不会为他流下一滴眼泪,因为她对亲情实在是无动于衷。
  但是现在的薛摇枝,在世间行走太久了。
  她不可能没有哪怕一瞬间想过自己能否拥有美满的家庭。
  她也不可能没有想过自己和姚渡剑能够放下仇怨,心平气和坐下来谈一谈。
  正是这种期盼,象征着光明的期盼,让薛摇枝精神崩塌的那一瞬格外的震耳欲聋。
  赫铃想......
  她将薛摇枝从那个黑暗狭小的房间带了出来。
  然后,眼睁睁地看着她在自己好心铺成的阳光地里烧成荒芜。

第95章 姓名今尚存
  薛摇枝疯了。
  所有见过她的人都会这样想。
  这并不代表她做了什么疯狂的举动。
  正相反,薛摇枝异常的沉默,异常的安静。
  而这种异常,仅仅浮于表面之上,潜藏在磐石下的是涌动的、暴烈的火焰,只要和她对视过的人都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这一点,那种虬枝生长在嶙峋怪石中的扭曲顽强令人心惊,更令人畏惧,因为没有人知道她会在什么时候突然爆发,所以更加不敢靠近她。
  很快,薛摇枝的身边又只剩下了赫铃。
  但就算是赫铃,事到如今,也很难摸清楚薛摇枝的想法了。
  在姚渡剑死后,薛摇枝开始到处打听当年的事情,包括薛皎然和姚渡剑为什么要前往中原,又为什么要遁入黄沙隘口,这些她原本一点儿也不关心的东西,却是支撑她麻木地度过每一日的动力。赫铃不欲隐瞒她,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全盘托出——于是薛摇枝也得以知晓,赫铃那一家人对她的友善起初并不是因为他们真的想要帮助自己,而是为了赎罪,赫铃说完后,惴惴不安地等着薛摇枝的反应,过了一阵,听到她嗤笑了一声。
  “原来如此。”她说,“想来我那时的脾性,本就不足以让人无故付出许多。”
  薛摇枝变得很刻薄。
  赫铃感觉到包裹着她身体的、无形的屏障变得越来越厚。
  她极力想要伸出手去,薛摇枝就退得更远,仿佛多停留一秒都会被她烫伤。
  转而,赫铃又想,薛摇枝似乎本来就是这样的人。
  只是自己原先在屏障内,未能察觉到她的疏离,如今被薛摇枝亲手推出屏障,才感觉到她的冷淡有多么刺骨,然而无论她如何询问,如何祈求,薛摇枝都没什么表情,只是像往常一样温柔而冷酷地递给她帕子擦泪,然后说,赫铃,错了,我没有疏远你啊。
  她们还是像以前一样常常在一起。
  但是她们之间的话越来越少,最后终于无话可说。
  ——就像薛摇枝会被赫铃的热情烫伤一样,赫铃也会被薛摇枝的冷漠冻伤。
  慢慢的,赫铃也认清了事实,她不再将对薛摇枝的关切当作自己的义务,而是将重心放在了自己身上,她开始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譬如角斗,譬如射箭,她不用顾忌从未习武的薛摇枝,她身边的人很多,即使少了很特别的薛摇枝,她的生活也不会停止。
  唯独每逢薛摇枝生辰之际,赫铃都会默不作声地推掉所有事情去她家里。
  薛摇枝的“病”随着年纪的增长越来越严重,大抵是因为姚渡剑给她造成的创伤实在太惨烈,生辰对她而言再也不意味着美好的祝愿,而是意味着诅咒,这一天,她会感觉浑身疼痛难忍,仿佛有人在撕扯她的身体,太阳穴突突的疼,几欲裂开,这种要命的疼痛让她变得愈发暴戾,痛苦地挣扎,用指甲抠挖着自己的皮肉,直到满地都是血迹。
  赫铃也不是没有请医师给薛摇枝看过。
  据薛摇枝所说,她身上好像有绳索紧紧地纠缠,越挣扎缠得越紧,几乎嵌入血肉,每一寸肌肤都火辣辣地疼,脑袋像是被一下下地用力捶砸,似乎下一刻就要彻底碎裂。
  但是医师却告诉赫铃,薛摇枝的身体没有大碍。
  她的疼痛,大概只是因为她“觉得”疼,而不是因为身体原本就受了损伤。
  医师说,只要到了第二天,薛摇枝的疼痛就会随之消失,哪有如此准时的病?
  赫铃明白了过来。从薛摇枝将姚渡剑的头颅砸碎的时候,她摇摇欲坠的精神也被她亲手砸碎,如果真的有看不见的人在对薛摇枝加以酷刑,那么那个人就是薛摇枝自己。
  而她这个昔日的友人能够做的,就是在这一天守在薛摇枝身边,防止她因为剧烈的疼痛而做出自杀的行为,当赫铃按住薛摇枝的时候,听着薛摇枝痛苦抽气的声音,她偶尔会想,这种关心或许才是最残忍不过的了,对薛摇枝而言,活着大概比死更加可怕。
  子时一过,薛摇枝身上的疼痛逐渐减轻,赫铃便放开了她。
  两人坐在房间里,窗外飞雪纷纷扬扬,一如她们淋着大雪嬉笑追闹的那日,赫铃猜薛摇枝也想到了当年的事情,因为她们如今鲜少有这样安静亲密的时候,连气氛也变得柔和起来,过了一阵,赫铃站起身来,说,那我回去了,于是薛摇枝点点头,说,好。
  赫铃父亲因病痛而死的半月后,母亲也在睡梦中迎来了长眠。
  她守着棺椁入土,心里微微地庆幸,男子本来不能入棺,因为一月之内双亲相继故去,承了母亲的福,父亲也得以入棺,两具棺椁紧挨着落入坑中,逐渐被泥土所掩埋。
  仪式结束,赫铃最后望了一眼双亲,准备离开之际,竟然望见了薛摇枝。
  隔着茫茫人群,她显得格格不入。
  赫铃以为薛摇枝是不愿见到死亡的,对她家也多有怨言,再加上收整遗物,多日繁忙,所以她并没有将葬礼的时间告诉薛摇枝。赫铃不知道薛摇枝是从哪里听说的,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来的,只是当视线对上的那一瞬,她似乎看到薛摇枝眼中也有痛意。
  不过,也只有那一瞬间对上了视线。
  因为薛摇枝已经淡淡地收回了目光,不再停留,转身离开。
  赫铃此后还要去处理许多后事,所以她们并不同路,朝着两个相反的方向走去。
  那之后迎来薛摇枝的生辰,赫铃照旧来到了邻居家,叩响了那扇门。
  屋内没有人回应。
  门紧紧地锁着。
  赫铃站在薛摇枝的窗下试了试,没有温度。
  薛摇枝的生辰是在冬天,只要她在家的时候,炉中就会燃着温暖的火焰。
  隔着窗棂,也望不见半点光芒,更听不见薛摇枝的呼吸声,只听得见落雪纷纷。

首页推荐热门排行随便看看 阅读历史

同类新增文章

相似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