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樾的嘴皮子多利索啊,三言两句下来,便将这群弟子说得哑口无言,佩服不已。
见其他弟子似寻找猎物的野兽般的追向下一个目标——白宿,祝枕寒和沈樾心里都对白师叔说了句抱歉。他们终于得了清闲,避开了人群,一头栽进了那片繁茂的桃林。
02
别误会。
是沈樾想他的猫了。
祝枕寒也想沈樾的猫了。
好可怜一猫猫,这么久不见面,一定想念他们两个了吧。
抱着这样的念头,祝枕寒和沈樾回来的时候买了许多吃的玩的给小猫。
小猫平时最喜欢在桃林里打滚、睡懒觉,他们两个边走边喊“小猫小猫”,这只小笨猫没有让他们等太久,一团柔软的黑云喵喵喵地奔了出来,撞在沈樾的小腿上,竟然将他撞得往后退了退——我的天哪,这是哪里来的花猪,撞在腿上的时候都是瓷实的。
沈樾大受震撼,俯下身掂了掂这头猫,比他上次见到它可不止是胖了一圈。
这段时间都是胥沉鱼养着猫的,他暗暗地想,师姐到底是怎么把它喂这么胖的?
祝枕寒也怔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蹲下身子去摸了摸小猫的下巴,引得小猫舒服地在他的手掌心里蹭来蹭去,沈樾还在比划猫咪的体型,见此,笑道:“同类相吸?”
大猫闻言,凑过来轻轻地咬沈樾的嘴唇。
小猫不高兴了,在手底下扭来扭去,好似花猪在泥巴地里打滚。
沈樾看它这跑不了几步就得歇一歇的小短腿,揪着猫咪的后颈把它拎起来,对祝枕寒严肃地说道:“我师姐将它养得太胖了,我们得让它重新瘦下来。听见没,小猫?”
也就是说这句话的工夫,沈樾都觉得手臂有些累了。
祝枕寒念及小猫这样憨态可掬,本想说它胖一些也挺好的,结果伸手从沈樾手里接过猫的时候,又将到了嘴边的话转了个弯,说道:“......好,就按你所说的做吧。”
他还以为那是毛,结果是实心的。
或许是听懂了他们的对话,小猫恼羞成怒起来,一个拧身从祝枕寒的手中挣脱,落在地上,虽然是站稳了,却发出了扑通的声响,如同巨石落进了池塘里,好闷的一声。
猫咪扭头就跑。
03
当然,区区一个胖猫,是甩不掉祝枕寒和沈樾的。
经过了“非人的折磨”之后,小猫又重新变了回去,不胖不瘦,刚刚好。
后果就是小猫望着他们的眼神总是很幽怨,一逮住就骂骂咧咧地张牙舞爪,气呼呼地跑走,筹备大典的胥沉鱼终于得了空,过来看的时候,就正好撞见这幅好笑的景象。
沈樾步子已经迈出去了,拉着祝枕寒的手,就要往外追。
胥沉鱼每次出现的时机似乎总是很微妙。上一次她突然来访的时候就撞见了沈樾跌进祝枕寒的怀里,祝枕寒把沈樾按在自己的身上不让他动,这一次又撞见两人的手十指相扣,准备一起去追猫,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解释不清,真不知该不该说她来得巧。
上一次沈樾拔剑而出,斩断了祝枕寒缠在他腰际银环上的剑穗。
这一次祝枕寒感觉到沈樾的手抓得紧紧的,温热的肌肤贴在他掌心,丝毫未犹疑。
沈樾这样泰然自若也就罢了,连胥沉鱼也是很平静从容地望着他们两个。
祝枕寒唤了胥沉鱼一声,顿了顿,说道:“你似乎并不惊讶。”
“小师叔,你当年来落雁门寻我师弟的时候,我就守在我师弟的床前照看他,那时候我就隐约察觉到了你们之间的关系好像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般。”胥沉鱼捋了捋鬓间的碎发,笑道,“我师弟是洒脱明朗的性子,唯独在面对你的时候会患得患失;小师叔你在世人的眼中是高傲清冷的,唯独在面对沈樾的时候会委曲求全。这一点,我在你们二人相处的时候能够明显地感觉到,所以眼前这一幕也只是佐证了我的猜测而已。”
她笑容温和,说道:“不过......此行之后,你们都成长了许多啊。”
沈樾晃了晃自己和祝枕寒交叠的手,拉着他走到胥沉鱼面前。
“此行能够顺利,当然也少不了师姐的功劳啦。”他说道,“师姐,大典那边准备得如何了?需不需要我和小师叔去帮忙?正好我们这几日没有别的事情做,有些闲。”
“眼下没什么需要准备的了。”胥沉鱼道,“你们都是大功臣,好好休息才是。”
她将手上的两样东西交给沈樾,说道:“我是为了这个而来的。”
04
一样东西,是沈樾的亲哥哥八百里加急送来的信。
其中字字真诚,并无责备,只是对他杳无音信的这两年感叹了一番,对他年纪轻轻就取得甲等镖师的辉煌事迹大夸特夸,然后又很后怕地说,他们得到消息的时候实在太迟了些,他率领人马赶到雍凉之际,听说沈樾等人早就离开了,他就只好又回了商都。
这么大的动静,父亲肯定都看在了眼里,不过却没有指责他贸然行事。
他写:小禾,若是某日想要回到商都,沈府的大门永远对你敞开。
沈樾狠狠地遭受了良心的谴责,红着眼睛沉默了好久,有些后悔这些年没能和兄长联系,但是,倘若兄长知晓了他的行踪,父亲恐怕也会知晓,他之前一直是有股倔强的劲头的,不肯服输,恨不得与父亲老死不相往来,所以咬着牙刻意忽视了兄长的想法。
他提笔写了回信,告诉兄长,大约不久之后他们就能见面。
05
另一样东西,沈樾刚打开袋子看了看,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他凑过去喊着“小师叔小师叔”,喊猫似的将祝枕寒的注意力从书中勾过来,然后献宝一样的拿着袋子凑过去给他看——袋子里放着沈樾拿去典当的饰物,还真是宝贝。
这装饰物的袋子,做工精致,质地丝滑,束绳是朱红色的,掺有细细的金线。
再将袋子翻一个面,就能从细细密密的针脚中看到“偃宅”两个字。
顾厌是不太喜欢提笔写信的,所以什么也没捎,他知道自己不必言明,沈樾也能看出来是他。这一路虽然艰险,顾厌身处皇城,大致知晓他们的情况,却只是静静观望,什么也没有做,一是他身份在此,不可干预江湖之事,二则是他知道自己没必要出手。
于是顾老板思来想去,把沈樾穷困潦倒的时候拿去典当的饰物给赎了回来。
沈樾将自己的猜测说给祝枕寒,笑盈盈说道:“好别扭的人,关心我就直说嘛。”
他说完这句话,心中生疑,偷偷用余光去瞥身边的猫猫有没有吃醋。
禀沈镖头,祝镖师他没有吃醋,只是表情有些僵,大概在想:我怎么没想到?
沈樾看着猫猫对自己生闷气的样子,觉得好玩极了,抚着背脊给他顺顺毛,转移了话题,有意卖关子,问道:“小师叔,你知不知道,过段时间皇城会发生什么大事?”
祝枕寒果然分了神,下意识接了一句:“什么大事?”
“平廊出了个年轻的将军,骁勇善战,沉稳有谋。”沈樾说道,“圣上有感于他杀敌有功,将匈奴逼退至南门关外百里,于是一道圣旨册封他为平廊大将军,又为他设下了庆功宴,听说他下个月应该就能抵达皇城,到时候,朝廷的格局又要变上一变了。”
尽管不通权谋,不过这些弯弯绕绕祝枕寒还是能够想通的,一结合顾厌那皇后侄子的身份,也就知道他这段时间恐怕也要忙碌起来,抽不开身亲自去瞧友人如今怎么样。
祝枕寒说道:“听说顾老板在宴席上似乎也不会有意与旁人来往。”
“毕竟他懒。”沈樾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笑起来,“即使那位平廊大将军如今正是炙手可热,他恐怕也不会去敬一杯酒的,无论是身份高的,还是身份低的,都入不了他的眼,除非顾厌对谁感兴趣——但是我几乎没见过他对什么人感兴趣。平廊大将军又是寡言的性子,好像有不少人想要巴结他,都被他不动声色地回绝了,顾厌向来疲于琢磨这种难以窥破心思的人,大多时候都敬而远之,应该也不会和他有什么交集。”
虽然嘴上是这样说,沈樾心里却想的是:争起来更好,争起来有意思!
自己真是一肚子坏水,沈樾想,不过他实在好奇顾厌失去冷静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他这时候是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一时的荒唐念头竟然变成了真的。
在不久后的将来,顾厌和那位平廊大将军萧非掠之间的孽缘就传遍了整个皇城。
06
五日后的大典,举行得很顺利。
眼见着自己的女儿接过了掌门之位,连素来冷静自持的胥寄舟都在当夜的宴席上喝了几杯酒;宋尽长了教训,再不让池融总是逮着酒喝,自己也尽量维持清醒,结果一个不慎被池融抢走了酒壶,饮了个痛快;张倾梦原本在与师兄何长风对饮,也不知道白宿什么时候来的,面无表情地挤进了他们中间,说自己也要一起喝酒;江蓠不饮酒,便饮的茶,胥轻歌恰好善饮,无论是哪派弟子敬酒,他通通笑纳,醉倒是一点也不醉,就是身上酒气醺醺的,惹得江蓠皱着眉头,用剑柄顶他腰腹,想让这个酒鬼离自己远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