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匆匆忙忙填饱肚子,赶到内书房一看,除了凤随,陈原礼、徐严、罗松也都在,正凑在一起讨论桂花胡同的案子。
司空先把自己在桑家问询的结果说了一遍,包括莹娘子的种种诡秘之处,以及他请桑家的小厮去昌平街上闲逛,看看能不能找到魏婆子的行踪一事。
“我并未见过魏婆子,问的又含糊,布店的伙计不知道也正常。”司空说:“但桑家小厮过去,日期、魏婆子的穿衣打扮都讲出来,布店的伙计说不定就能想起了。”
这种线索能不能摸到瓜,多少有点儿要碰运气的性质,大家心里也都有数。
“静心庵,司空和陈原礼过去看一看。”凤随望着司空,目光温润,暗含期许,“你细致一些,到了那里,留神青水庵有没有什么动静。”
司陈二人连忙答应了。
凤随又从一旁的抽屉里取出了一个小物件放在桌上,“你们下午的时候都不在,倒是错过了一场好戏。”
司空见桌面上一方青布手帕,上面放着一块玉扣,龙眼大小,玉质晶莹,雕成了一朵梅花的形状。玉扣上下系着青绿色的络子,结着一个同心结。
“这是同心结……信物吗?”司空家里有顾婆子那样会做针线的女房东,针线上的事情,多少也有一些了解。
凤随就觉得司空果然是个细致的人。别说陈原礼这些下属了,就是他,平时穿戴什么,也没有细致到关注一个绳结的程度。当然了,他们身边都没有女眷,虞国公府的规矩又森严,普通的丫鬟也不敢拿着同心结到凤随面前来碰运气。
司空看见这东西,就想起了桑家丫鬟阿燕的话,她说莹娘子手里曾经就出现过一个梅花形的玉扣,也是青绿色的络子,也不知是不是同一个?
“下午的时候,顾娘子差人给我送信,带着一个婆子到衙门来见我。”凤随说:“就是春娘子出事那天,在院子里服侍的李婆子。”
司空记得她,就是她说的半夜好像听见有人唱戏。
“李婆子到我面前就一个劲儿的磕头,说自己鬼迷了心窍。”凤随指了指桌面上的玉扣,“这件东西,是出事那天早上,她去服侍春娘子起床的时候,在一进门的地上看到的。”
几个人交换了一下视线,都明白这婆子是看着玉扣值几个钱,悄悄的留下了。
“顾娘子说,李婆子一开始只是贪财,没想到后来发现春娘子出事,直接吓得半死,再后来又有官差上门,她就什么都不敢说了。官差走后她心神不定的样子引起了顾娘子的怀疑,逼问之下才问出了这么一件事。”
第67章 去哪里
玉扣的玉质极佳,雕工也细腻,又有梅花高洁的寓意在里头,看着像是读书人会佩戴的东西。
司空心想,还是一个有钱的读书人。
莹娘子在桑家服侍多年,也算见过不少值钱东西了,随随便便的一个头花帕子,只怕也打动不了她。唯有这样精巧又值钱的随身物件,才能让她觉得自己确实是攀上了有钱人家的郎君。
“也不知莹娘子都给这人传递了什么消息。”司空更倾向于仇家或者商业上的竞争对手背地里给桑家下绊子这种可能性。
陈原礼也说:“桑家没有妾,桑掌柜与桑娘子相处的时候,莹娘子这些丫鬟在旁边服侍的机会应该不少。”
凤随点头,“查一查造纸行最近可有什么风波。”
陈原礼领命,自去安排了。
凤随见司空一直盯着桌面上那枚玉扣,便问他,“可是想到了什么?”
司空这会儿完全是吃饱了肚子有些犯困了,脑子一迷糊,就把心里的想法给秃噜出来了,“如果是真有人想对付桑家,肯定会拿他们兄弟不和这事儿下手吧……桑二郎已经卷进了这件事,这个玉扣会不会是桑大郎的?”
凤随也被他这天马行空的思维方式给震住了,回过神来不觉一笑,“如果是桑大郎,他有什么必要非得通过二门上的管事和小厮来跟莹娘子接触呢?”
司空想了想,点点头,“说的也是。”
桑大郎在桑家是有自己的院子的,做儿子的,隔三差五总要去父母面前请安,他真想勾搭莹娘子,恐怕有的是机会。随便收买几个下人,情书就能递到莹娘子手里了,根本都不用经过二门。
“这东西应该是杀手从莹娘子那里拿到的,结果掉在春娘子的房间里。”司空想不通了,“这是想表示一下他杀人的顺序吗?”
“或者想暗示一下,春娘子出事与桑家有关。”凤随两道英挺的长眉紧紧地皱了起来,“咱们先入为主的认定了这两位死者之间是互不相识的,但若是并非如此呢?”
司空也是精神一振,“把莹娘子的画像给我一份儿,明日我去静心庵,回来的时候,再去问问玉香楼的那位香草姑娘。”
凤随点头,“可。”
罗松和徐严坐在一边听了半天热闹,罗松主动要求,“小的也去。”
徐严也点头,他是个闲不住的性格,与其在城里到处找人打听消息,他更愿意做一些跑腿的任务。
凤随却笑着摇头,“明日还有任务交给你们呢。”
罗松精神一振,“什么任务?”
“打擂台的任务。”凤随笑着说:“如果所料不错的话,明日张鸿会跑到我这里来。”
徐严和罗松都是一脸纳闷,“他来干嘛?”
凤随望向司空,司空也有些懵,与凤随对视片刻,忽然灵机一动,想到了他在玉香楼里说过的话,“张大人既然在抓火神教的余孽,想来要从大人这里了解一下西京城里一些教徒活动的情况吧。”
还有他们之前办的那个案子,可是暴露出来不少的教徒。司空还记得他去车马行喂马的时候,一个跑腿的小伙计都能给他科普一下火神教的教义。
杀生菩萨,就是司空听他给讲的。
凤随笑着点头,“当初出了黎章氏的案子,我就联络了京畿衙门的蔡大人一起安排人手去统计火神教的教徒。这些事并不难查,但是琐碎。张鸿的手下都忙着去抓青水庵逃跑的法师,城里的这些情况,他分身无术,只好求到我这里来。”
司空想想蔡大人那个脾性,张鸿若是找上他,他八成要推到凤随身上来。
罗松冷哼,“他倒会捡便宜。”
徐严比较憨实,他直接问凤随,“给他吗?”
“给是一定要给的,”凤随笑得有些狡黠,“不过也不能给的太容易了。他手里的一些情报,也要交出来才行。”
这话说的司空也点头。张鸿也是皇城司的人,他们的情报系统,可比一个大理石少卿牛气得多了。
徐严听了半天也没听到他有什么具体任务,忍不住发了一句牢骚,“那也没我和老罗什么事儿啊。”
“怎么没有?”司空笑着说:“姓张的来了之后,肯定要跟大人东拉西扯,你们就陪着他胡扯好了……看看到底是谁着急。”
这话说的凤随也笑了。
第二日,司空的行程却并不顺利。
他们起了大早赶到静心庵,并未打听到什么消息来。庵堂里倒是有记载,何日何时都有什么人来庵堂里供了香油钱,除此之外,无论问什么人家,姑子们都说客人来往多,不记得了。
庵堂外面的石壁也去了,天气好的时候或许有游客,天冷了人就少,司空和陈原礼在附近转悠了半天也没遇见有什么人。
静心庵距离青水庵倒是不远,但是问起青水庵,姑子们都说两个庵堂没有来往,静心庵向来都是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从不打听外面的事——要说故意跟官差作对,倒也不至于。这些姑子们,只是直白的表现出了对官差上门的反感。
第二件事办的同样不顺利,玉香楼的兰草姑娘见了莹娘子的画像也是一脸懵,表示从没见过这么一位小娘子。
司空和陈原礼是从后门进来的,司空眼尖,注意到曹溶经常带在身边的私卫都不见了。玉香楼里的气氛要比以往几次过来的时候更散漫一些。
司空就怀疑曹溶这是要打算把他藏秘密的地方搬走了。
也是,他那个小院其实也并不如何隐秘,没人动疑心的时候,自然千好万好,自带一股灯下黑的隐秘气场,但若是被人注意到了,只怕各种马脚就都露出来了。
曹溶那么一个狐狸似的人物,怎么能放任自己陷入这样的危险中呢。
回到虞国公府,陈原礼自去找凤随汇报情况。司空有些没精打采,随便吃了点儿东西就睡下了。
倒不是又多累,只是有些沮丧。
司空有一种感觉,觉得自己似乎在某个点上想岔了,于是不知不觉就偏离了正确的方向。
他不喜欢绕弯子的感觉。
似睡非睡的听到院子里传来脚步声,这是陈原礼回来了。
他见司空的房间已经灭了烛火,大约是觉得这小子累着了,便也没出声,自顾自的回自己房间去了。
司空听到他的脚步声进了对面的厢房,翻个身,又睡了过去。
或许是这一觉不大符合司空平时的生物钟,司空总觉得睡不沉,仿佛鬼压床似的,有一种半梦半醒的眩晕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