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逗他,“你没事多翻翻墙,腿脚灵活些,瘦一些,看着就俊俏了。”
金小五被戳了痛脚,气得要揍他。
司空却已经哈哈笑着跑远了。
两人绕过京畿衙门的正门,沿着旁边铜帽胡同绕到了衙门的侧门外。果然见门外立着几个人高马大的侍卫,当中一匹黑色骏马,一身皮毛在灯光下泛着油润的光,昂首挺胸地站在马群当中,颇有几分睥睨之态。
司空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心里暗暗赞了一声好马。
训练有素的侍卫、骏马、以及骏马身上价值不菲的马鞍和装饰,司空只看这几样也知道来人肯定身份不低。
两人进门,就见程主簿平日上班的偏厅里还亮着灯,门外站着几个人,有他们衙门里值班的衙役,其余几人与侧门外的侍卫装扮相同,显然就是大人物带来的人。
见司空和金小五进门,其中一个相熟的衙役连忙到门前通传,一边还远远的冲着走过来的两人使眼色。
这小子跟金小五长得有点儿像,都是一张敦厚的胖脸,挤眉弄眼的样子简直没法看。至少司空就看不出来他是想表达啥意思。
司空这边刚刚一脚踏上台阶,就听房门吱呀一声响,从里面推开了。
程主簿竟然亲自迎了出来。
司空顿时吃惊不小。要知道这位程主簿可是科举出身的读书人。读书人都清高,最是看不起他们这些粗鲁的衙役小吏。司空在衙门里做了两年工,也没见程主簿给过他一个好脸色,没想到竟然能得他亲自迎接。
简直受宠若惊。
司空行礼,唤了一声程大人。
程主簿刚开门的时候,脸上还带着几分惊悸不安的神色,仿佛身后有老虎。待他看见司空,眉眼立刻松开,露出一个几乎是慈祥的浅笑。
“是司空啊,等你半天了。快进来,快进来。”
语气居然还挺热情。
司空不觉得受宠了,他只觉得惊。凡事反常必有妖,这老酸儒平时可都是拿鼻孔看他的。这是……被谁给吓到了?
程主簿把司空迎进门,十分热情的对着堂上喊了一嗓子,“大人,司空到了!”
声音都比平时要拔高好几度,仿佛终于盼到了救星。
司空一进门就见上首一位身穿玄色骑装的青年转身看了过来。
司空不由一愣。
他没想到金小五口中的“大人物”竟然是这样年轻的一位公子。年龄瞧着似乎与他差不多,肤色白皙,如同上好的白玉一般泛着柔润的冷光。眉眼也是极英俊的,只是唇角微微抿着,眼中深潭一般,波澜不兴,透着一股不易接近的冷意。
司空注意到他身上的布料在灯光下泛起极精美的暗纹,腰间的玉佩,头顶束发的玉冠都不是随便能买到的便宜货。
再加上门外的侍卫和那匹极为神骏的黑马……
程主簿像掐着救命稻草似的掐着司空的手臂,将他拽了过来,“大人,这位……”
他刚开口,堂上的公子便打断了他,一双极黑的眼瞳紧紧盯住了司空,“你就是司空?”
司空点点头。他不知这位公子的身份,也不知道该如何见礼。还好这位公子并不在意他这点儿失礼,开门见山的问道:“昨晚甜水井胡同发生命案,是你带人去勘验的?”
司空眉头一皱,下意识的瞟了程主簿一眼。
这人谁啊,一见面就打听这种公事。
这合适吗?
程主簿干笑两声,有些尴尬的试图打个圆场,“司空,这位……”
公子对司空的顾虑心知肚明,他再一次打断了程主簿的介绍,“我是大理寺少卿。”
这一次,司空不止是惊讶了,他还很意外。
“少卿大人,”司空行礼,“这桩命案,大人还没有审。”
少卿两道长眉不易觉察地皱了皱,“我不是问这个。”
司空笑了笑,“我要说的就是这个。大人还没有审,衙门并没有上报大理寺,少卿大人这个时候过问……不合适。”
程主簿开始给司空使眼色。
司空,“……”
不论是大胖脸,还是程主簿的小瘦脸,使眼色他都看不懂啊。
少卿眸色也有些深沉,他上下打量司空,颇为勉强的解释了一句,“这案子已经移交大理寺了。”
司空这一次真的惊讶了,“这么快?!”
程主簿见暗示无效,终于见缝插针的开始明示了,“确实移交了。大人要问什么,你老实说!”
司空转头望向少卿大人,“您的腰牌能给我看看吗?”
还是不信。
他没听说过大理寺什么时候来了这么一位年轻的小白脸少卿啊。
少卿,“……”
少卿有些无语。这哪里来的愣头青啊。
程主簿也有些无力。
他错了,他真的错了,以前总觉得这些衙役粗鲁没文化,咋从没发现这小衙役这么有风骨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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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破落户上线了~~
第3章 少卿
程主簿眼瞅着少卿大人的两道眉毛皱到一起了,心里着急,又怕他一个发火,再发落了司空。
小捕快虽然有些傻,但本性不坏。
程主簿咳嗽了一声,委婉的提醒司空,“你想想,要不是案子赶着移交上去,我一把年纪了,值什么班呐。”
衙门里的主簿一职平时忙些案头工作,相当于知府大人的秘书。除非发生了什么要命的大案子,否则他这种文职人员,轻易是不用加班的。
司空倒不是不信他,他不信的是少卿。如果这人身份有疑,他贸贸然把什么内情都和盘托出,回头不出事还好,一旦出了事,责任可都是他的。
司空穿越一遭,最大的体会就是这个时代的人精明狡诈,惯会玩弄心术。两相比较,或许是现代社会的生存环境相对优越,人的警惕心理反而不重。
这里的人,讲究的是……谋略。
司空上辈子就是个技术宅,玩心眼是个废材,之前他在燕云十六州的防线上当兵,没少被人耍弄,或者别人做了坏事推他出来顶缸。
几次三番下来,司空真是交足了学费,生性也越发谨慎。
在这个时代,穷人的命是最不值钱的。他要是因为行事不谨犯了事,可没人替他喊冤。
程主簿还要说话,被少卿大人拦住,非常直白地指了指大门,“你先出去。”
程主簿嘴唇动了动,担忧地行了个礼,退了出去。
少卿大人注视着司空,淡淡说道:“你这样推三阻四,是不是也觉得这案子疑点重重?”
司空笑了笑说:“小的不认识大人,分内事自然不敢轻易拿出来说嘴。”
他没有抬头,就听少卿大人意味不明的嗯了一声。
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然后就听当的一声响,有什么东西落在了桌面上。
司空下意识的抬头,就见一面黑铁牌放在了桌面上,方寸大小的腰牌,黑沉沉的不起眼,却又散发出让人难以忽视的存在感。
司空看到朝上的一面刻着大理寺的字样,便点点头,装出一个恭敬的样子,“大人要问什么?”
少卿收起腰牌,“你只说你勘验现场都看到了什么。”
司空想了想,“那小的就从头说吧。”
“昨夜是小的与捕班同事林有一起值夜,”司空想了想,“约莫亥时二刻,有人来报案,说甜水井胡同出了命案。”
少卿点点头,表示这一条他已经知道了。
“报案人是昌平街刘记米粮铺的刘掌柜。他说当天酉时刚过,他家里就收到了一封信。是他女儿托人送来的。”司空说到这里,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刘家和出事的黎家之间的姻亲关系,“刘掌柜膝下一儿一女,长女小刘氏嫁到了甜水井胡同的黎家。”
少卿微微颌首。
“黎家是开猪肉铺的,小刘氏嫁的就是黎家的少东家黎有福。黎有福的父亲早逝,家中只有一位老母亲。”
司空看了看大模大样坐在上座的少卿,暗叹一句人比人气死人!明明两人年岁相当,人家就能坐着,他只能站着。
脑子里开了一下小差,司空很快又把跑远的思绪拽了回来,“刘掌柜酉时接到信,是小刘氏央求家里做粗活的婆子给送来的。信上说黎有福要逼死她了,求父母以后多多照看她的两个女儿。”
少卿挑眉,“小刘氏识字?”
“是。”司空答道:“刘家是做生意的,小刘氏从小帮着他父亲看账本,能读会写,也会算账。”
少卿点点头,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刘掌柜夫妻俩也知道女儿女婿时常发生矛盾,小刘氏也经常回家告状,但黎有福这人性子急,平时还好,脾气上来了就控制不住自己。”
司空说到这里,暗暗唾弃了一下自己的措辞。
屁的矛盾哟,那就是家暴。但衙门不管呐,说清官难断家务事。至于邻居,甚至小刘氏的娘家,也不好总是插手黎家的事情。
司空心里就有点儿堵。
但这种事,别说是这会儿了,就是以后,到了现代社会,号称妇女能顶半边天的时代,也一样不好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