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哪位?”钟令怀手中涤洗布巾的动作未停,抬眼瞧了一眼来人,长得倒是也极为端正,一看就是个良家妇男。
“属下重禾,张管家派属下过来保护王妃。”重禾聪慧,一句话知晓了钟令怀的意思,便说明了是张道清安排。
“池双呢?”
“王爷去楼尚书府上了。”
尚书府外,一辆华丽的马车停在了门口,一只素白的手撩起了帘子,从间隙露出的一截华贵衣袖,彰显着来人身份的不凡。
“递个帖子给门房,就说我来接我家那贪玩的王爷回府了。”看着鎏金色的尚书府三字,想着不知道楼观云看见他来了会是怎样一副光景。
重禾:“……”
作为一个下人,重禾没有什么吐槽的机会,只能应了一声是,便进去递了帖子。
一刻钟后,钟令怀进了尚书府,入了楼家的花园,看见蔺池双捧着一大束的菊花正往楼观云怀中塞。
环顾四周,这花园中的花开的倒是极盛,只是,被摧残了大半!
第13章 兵法
“王爷,王妃来了。”重禾小步上前,附耳说着,随即又给楼观云行了一礼。
“楼观云见过王妃。”少年年纪与渊王所差不多,模样生得虽不是极俊美,但那周身萦绕的气质确是极好,抱了满怀的黄色菊花。
知晓他是个男子为人妻子,蔺池双是个傻子,脸上没有厌弃,多得是无奈。若不是城府极深,这般温润有礼的人,也怪不得会吸引到蔺池双。
“不必多礼,倒是池双他多有叨扰。”楼尚书属于三皇子一派,而自己怎么也像是更偏太子一党,说话自然慎重一些。“这花倒是开得极好,不知道待来年春夏交替之时,那墙边的红杏,可会翻了出去。”
“王妃不必担心,观云只是觉得渊王孩提心性,在这波诡云谲之中,着实难得,这才交谈几句。”楼观云眉头轻挑,心中憋笑,这指桑骂槐地是在说渊王出墙吗?
连忙罢了罢手,证明两人并无旁的关系,若是破坏了渊王与渊王妃的一段情缘,那不是他的罪过了吗。
钟令怀自然瞧得出楼观云对蔺池双无意,他并不善妒,只不过现如今他向蔺池双表明心意,那就得将所有后患皆去铲除,“云中盛传,渊王于你有意,你又如何看?”
既然不喜,最好的办法,便是断的干净些。
一个王爷成日往尚书府跑,成什么样子。楼观云自己不喜,那就不能算他撬墙角了。
楼观云爽朗一笑,“王妃误会了,我和渊王可清白的狠,只不过王爷未曾出事之前,我俩还算得上玩伴。这花还是还给王妃吧,观云可收不起。”
指节分明的手握着数十枝菊花,绿色的叶子衬得楼观云的手更白了些,钟令怀还未接过,蔺池双就抢了回去,重新放进了楼观云怀中,“不准抢我送给观云的花,你个坏人,就知道拆散我和观云,我就是喜欢他,哼!”
重禾:……
楼观云:……
钟令怀:……
“重禾,带你的主子回去。”钟令怀听着蔺池双的话,像是心头唰唰被戳了两刀,好歹两人也是一起挨过打,下过水的关系。“打晕他,打死了,算我的。”
重禾只能心底祈祷主子到时候不要怪自己,一个手刀就砍晕了闹腾的厉害的蔺池双,将人带出了尚书府。
“楼公子,你也别怪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钟家未曾落败之时,我也常听父亲提起过你,人中龙凤,日后前途不可估量,池双他只是个孩子,不管你有心还是无意,我恳求你离他远些,他这辈子算是坎坷,我不想因为党派之争,再度让他陷入险境。”钟令怀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作揖退却了一步,以示告别,抬脚向尚书府外走去。
远远看见重禾已经在车夫身旁坐好,脊背直挺,颇有几分傲骨,神色淡然,不惊不动,像个木头。
踩着凳子上了马车之中,来时匆忙,并未好好挑选马车,随意指了一辆,便匆匆赶来,偌大的车内并未铺些软毯皮毛,蔺池双斜靠在车壁上,摇摇欲坠。
上前将人揽入怀里,让他靠着自己的肩膀睡着,不至于磕着碰着。
目光看着眼前小几上的熏香,白烟缓缓冲霄而上,最终归于平淡,湮灭到无迹可寻,“倘若真到了党派之争那一日,也不知道能不能护住钟家和你。”
钟令怀自言自语的话,悉数落到了怀中装晕的蔺池双耳中,重禾就是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真下手打晕他家主子。
蓦然睁开了那双勾人的桃花眼,浅色的唇却抑制不住地上扬,美得勾人心魄,他似乎也有一些喜欢这个丞相之子了,好像没有传闻那般不堪。
“愚笨至极,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世家公子,还想护住本王和钟府。”蔺池双心中所想若是被钟令怀知道,自然是一口老血咯死他自己,只不过想着这话的人,明显心情还算不错。
掐算了下时间,也快到渊王府了,蔺池双装作转醒的样子,慢慢抬起了脑袋,眼里还是迷蒙一片。
感觉自己肩上一轻,见到蔺池双醒了,想着要不要解释点什么,毕竟也是他吩咐人把他打晕的。
马车突然停了下来,钟令怀下意识地将怀中人往身上搂更紧些,只不过背部磕到了,疼痛异常,轻声一句“啊——”。
好巧不巧,蔺池双恰好吻上了他的唇,合着刚刚的那一声,借机被人伸入舌头,轻轻一舔。
当场钟令怀就死机了,肾上腺素和不要钱地一样激增,脸色烫地吓人。
重禾撩起帘子,“王爷王妃,刚有一只野猫”闯了过来,立马扔下了手中的帘子,恨不得自戳双目。
放开了怀中蔺池双,钟令怀自顾自下车,回去了繁莲居,连着喝了两壶茶水,这才将将把脸上的热意散了下去。
蔺池双倒是觉得发现什么新大陆一般,这人昨天还只会欺负自己,现如今倒好,纯得和宫中顶好的琼浆玉液所差无几。
也不想和他纠结刚才打晕他的事了,只是坐在对面,一个劲地说,“你刚刚脸红了。”
钟令怀:“……”
“你再红一个好不好!”桃花眸里盛着满天的星光,玄衣锦袍,外罩绣着饕餮的纱衣,公子翩若惊鸿,差点没有闪瞎钟令怀的眼睛。
果然上帝为你打开了一扇颜值的窗,就把你智商的门给关了吗!
钟令怀:“……”
要是没傻该多好,也不对啊,没傻就轮不到自己做他媳妇了,但是为什么要轮到自己做媳妇啊,钟令怀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感觉得做些什么,“池双从前爱做些什么。”
小孩子心性,很快便没了刚才那般戏弄人的想法,仔细回忆着自己喜欢做些什么,“喜欢玩吧。”
“重禾,王爷变成孩子之前,可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事。”玩是小孩子喜欢的东西,所以傻了之后,果然只有孩子的心性,目光一时之间有些同情与怜悯。
“兵法。”
“兵法?”王子王孙不应该以诗书礼乐骑射这一类为主吗,怎么还有喜欢兵法的。
“王爷十岁时曾披甲上阵,大破敌军,曾言,不求封侯拜相,愿以一人身躯,若能挡东越和西瀚,哪怕战死在疆场,也无怨无悔。”重禾话中难免有所激动,当时的王爷还意气风发,现如今虎落平阳。
“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蔺池双十岁之时,钟令怀为七岁,如今十三年过去了,大多是为了这位皇子可惜,鲜少还有人记得,当时少年风光无两。“重禾,搬些兵书到盈月楼吧,我祖上也出过将军,如今池双虽然心智年幼,且天下太平,兵法无用武之地,权当为他增长下见识了。”
第14章 承诺
“是,王妃。”应下事后,重禾便转身退了出去。
青天白日,门未曾掩上,置于门口的屏风,挡住了日光的柔和,只能借着窗子投进大束的光。
蔺池双坐在绣墩之上,手中拿了果子,用素白的巾子兀自擦着,自发现他会脸红之后,又转移了刚在尚书府中的不快。
果真是孩子心性。
“你和楼观云是何时认识的?”云中城里的贵族,大概都是知晓蔺池双对楼观云有意的,只不过却未抬上明面来。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再者如今太子与三皇子两党林立,这种时候,楼家依附三皇子,也没有人敢嚼楼观云这舌根。
“不记得了,观云说,本王与他认识多年了,可是本王却记不得了,”提起楼观云之时,蔺池双的眼里像是盛了一碗星星,亮得让人睁不开眼。
从前他同学与他说,自己看向封孜野的目光,可以溢出水来,他还笑着打骂人家,怎么会有那样的目光。
现如今看着蔺池双,仿若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一直以来,本王都知道自己不如他人聪慧,做过许多错事,有宫人说本王傻,本王气不过,便与他厮打起来,谁曾想到惊动了父皇。”指甲陷进了果子里,汁水顺着纤长的手指滑了下来,眼神里的星星灭了,留下的就是无尽的黑暗。
“父皇说我,没有身为王室之人的气度,丢了皇家的脸面,”想起了往事,蔺池双一下子堕入了无力之中,紧紧抿着唇,泪水却噼里啪啦地砸在了衣衫里,一下就没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