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树临风,公子无双。没了痴傻神色的蔺池双,应该会吸引很多女子的目光吧,钟令怀在心底如是想着。
忍不住伸出来一根手指,轻轻碰碰了蔺池双长卷的睫翼,像是被羽毛轻揉。转而戳了戳他的脸,果然是天家之人,这皮肤都快嫩的出水了。
“啪”地一声,十分突兀。
文人之手,大多白嫩,除了细细的薄茧,几乎看不出其他东西来。可这手背异常的红痛,钟令怀只能讪讪地收回了手。
“轻浮。”蔺池双从床内起身的动静,惊动了门外的丫鬟,连忙进来给主子更衣。“你俩给本王出去,本王不要你俩。”
钟令怀靠坐在床沿,听到蔺池双这么大动静,自然还抬头看了一眼,只不过这两个丫鬟眼中那些不屑是怎么回事,突然想起那一日蔺剑先的话语,这府中腌臜,怕是有半数是他那些兄弟的眼线吧。
这渊王痴傻,只要不太过分,便可赚的两份工钱,一份渊王府的,还有一份自然是幕后之人的。
“你,帮本王穿。”
钟令怀看了四周,确认蔺池双指的是自己无疑,这才上前,为人着锦披衣。将衣上的褶皱捋平,这才停了手,转身将自己的衣服穿上,随意将自己的头发一卷,用簪子固定完便跟着蔺池双去厅中用膳。
膳食倒是极为精致,钟令怀素手执着梅花掮丝勺轻轻舀着白粥往嘴中送去,心底却一阵冷笑。
第10章 中匮
褐色的衣袍上勾勒了暗纹丝线,衣衫绣花虽不繁复,但钟令怀好歹也是丞相之子,哪里能看不出管家这身衣裳虽然素得很,可质地跟站在一旁地张道清一比,可是好上太多。
张道清此人,钟令怀先前也算有所耳闻,在府中也算得人心,既然如此,他身上的衣服料子自然是一众用人中算上等的,可是这管家的衣服料子都要赶上蔺池双的了,这府中油水,怕是多得很。
心下一阵打算,便叫了一旁站立如松的人。
“道清兄,可否附耳一言。”
突然被自家王妃点名的张道清,下意识看了一眼自家王爷,见王爷没有多说什么,自顾自地吃着那眼前的点心,便附耳低声听候差遣。
随便用了几口,起身整了整身上这青色的衣衫,眉眼温和,端的是个良善的书生模样,绯色唇边勾了抹浅笑,抚衣坐在了蔺池双身旁,见他吃得皆是些油腻的东西,端起一旁一口未动的素粥。
放在唇边吹凉之后,方才递了过去,“池双,喝口素粥解解腻,呆会令怀请你看一场戏,好不好。”
清晨随意卷的头发,经过一番走动,几缕鸦发垂在了鬓边,一双凤目长看,倒是添了几分风流,钟令怀本就生得不差,这般模样,加上鲜少有人直呼他名,倒是让蔺池双鬼使神差地喝了一口递过来的粥。
一碗粥恍然间已经见了底,而张道清将自己找到的东西,放在了桌上。
钟令怀神色自若,眸中盛着水波荡漾,信手拿了婢女递过来的帕子,轻柔地帮蔺池双擦拭着唇边的粥渍。
蔺池双任由钟令怀忙碌着,只是狭长的目低阖,十分乖巧地蹲坐着,看着目无所至,瞥见那张道清拿来的盒子里的东西,心下有了几分了然,轻声问了句,“何时才能看戏?”
“道清兄,不如你来说说,这管家所犯何事?”随即捏了几张做衣裳的凭证,早些年为了妹妹了解一些持掌中馈的事,钟令怀也浅浅了解过一些,想着自己才名不显,记性倒是不差,现在仔细想来,既然还记得清清楚楚。
“在下愚钝,不知王妃所言何意?”张道清大概是知道钟令怀是想借刀杀人,持掌中馈了,只不过借他这把刀,也不怕伤了自己的手。
“王妃,自从王爷受伤之后,这王府的事务大大小小,事无巨细,都是属下在管理,您要是随意冤枉属下,属下哪怕是拼了这条老命,也必定要去皇上那边求个公道。”汪海在看见那个盒子的时候,心中早已打起了鼓,十分不淡定,只不过忆起钟令怀再过强势,那也是没有母家依靠的无用之人,蔺池双痴傻,本就不得皇上喜爱,又加上自己身后又有三皇子的庇护,这才静下心来与钟令怀对质。
“张道清,你若是说不过他,那今日扫地出门的便是你,你若是说的过他,本妃好歹是王爷八抬大轿,明媒正娶的,区区一个王府的管家,还是可以安排给你的。”将金缕衣坊的凭证放进了张道清的手中,横眉轻挑,言下之意,倒是明显。
渊王府中,盈月楼里,绣窗前端坐着一人,面前小几上煮着茶水,青烟缭绕,看不真切,反手执书,将烟雾打散了去,公子长得容比风仪,温情难住,华面泠冷冠如玉,这人除了刚处理完汪海的钟令怀,还能有谁。
见四处的仆人都未曾入门内,素手一抖,那书便落在了地上,再次拿起之时,书页之中却夹了一张那日钟蔚卿塞在自己怀中的信纸。
倒了青瓷碗中的碧螺春,将纸条折成原样放在了里面,倒了半碗清水,又添了小几上刚沸腾的茶汤,分为几口吞了下去。
幸好纸张软化,还算好咽。
钟令怀在这盈月楼呆了一整天,一是想着不引人注意,二来则是和一个傻子总腻歪在一起也不好,万一蔺池双并不痴傻,那不是都不给人联系别人的机会?
他为何要出手整治汪海?还不是为了在蔺池双面前刷个好印象,证明自己还是个有用的人,并不是一个废物。
书房中,张道清直身立于蔺池双身旁,身姿盎然,一丝不苟。
盛放狼毫的笔筒之中,莫名多了一卷尺素,仔细挪开绢布,赫然印着玉璜的花纹。
花纹之下写了四字,“无迹可寻”。
“看来这玉璜的确只是寻常的珍贵之物罢了,钟丞相一生清廉,怕这是顶好之物,这才送予的钟公子。”张道清不敢言说王妃二字,怕一着不慎,惹得自家主子不喜。
“本王倒是不觉,”蔺池双想起那日钟蔚卿的神色,这玉璜的背后必定藏着什么世人不知道的秘密。想起白日里钟令怀让张道清夺了王府的中馈,便道,“将府中所有的账目给他送去,胆子挺大,竟然直接动了蔺如洲的人。”
“钟公子的确聪慧,兵行险招,也的确大胆,这人若是朋友还好,若是敌人,那主上还得小心为是。”
浅唇轻扬,容颜姣好,淡淡一笑,世间竟然再无能入眼的人物,“若是朋友,这偌大的王府,养个挂名的王妃,又何足挂齿?若是敌人,那就杀了他,本王手下人命无数,又哪会差个钟令怀。”
蔺池双颜色无双,大概只有这些身边人才能见着如此正常的王爷,如此难以道尽的容姿。
转瞬间,月色碎碎洒洒铺满了一地,盈月楼里灯火初上,照亮了满室的清冷,移去煮茶的小几,换上了一张香梨木的矮长桌,案上堆着一摞高高的账本,钟令怀看着那琐碎的条条目目头疼,干脆另起门路,重新拿了本未曾书写过的本子,重新梳理,虽然工程量是大了些,总好比看这些乱七八糟的记账来的好。
想他钟令怀一个本应该拿手术刀的人,如今再给他人算账,钟令怀就再想着,早知道会穿越过来,怎么也学个中医或者文学类的专业,现在倒好,没个拿手的本事。
“吱嘎。”赤色红漆所涂的木门,发出了一声老旧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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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何事?”钟令怀以为又是丫头来催他用膳了,就未曾回头,手中的笔依旧算着账目,字迹工整小巧,没有什么大家风范,却有几分小家碧玉之感。
第11章 决断
手腕乍然间被人自身后握住,钟令怀行先于思,反手卸力将人一把摔在地上,除了肉体跌落的闷声,耳边传来的,还有瓷碗破裂的声响。
目光顺着脚边上好的银丝卷袍望去,只见蔺池双一脸委屈地淌着晶莹,双唇微微发颤,努力让自己不出声,只是偶尔泄出几声哭意,像是一个被人欺辱的孩子,蔺池双本就长得好,如今这般模样,倒是更惹人心疼。
赶忙扔了手中的笔,也未曾顾及的上,笔尖的灰墨染了刚做好账面,顺势蹲在了蔺池双的身旁,伸手将人搂近自己的怀中,轻轻哄着。
“你是坏人。”蔺池双许是埋在钟令怀胸口,便没了顾忌,哭闹至极,声音嘶哑了起来,让抱人的钟令怀又添了几分歉疚之意。
“池双为何这么晚来找我?”一旁滚落的筷子和狼藉的菜蔬,显而易见,便可猜出这个人是给他来送饭的,明知道是何种境况,可他却还是想听怀中人亲口说。
“父皇说后天晚上有宫宴,我想亲自来和你说。”话语断断续续,钟令怀缓缓为他顺着气息,让他好过一些。
“王妃恕罪,王爷刚才在门外碰到奴婢为你送饭,定是要自己为你端着,王妃恕罪啊。”丫鬟急得眼中泪水团团转,却生生没有想出办法开罪。
如今掌管中馈的是王妃,倘若王妃重罚,将自己发卖了,那时候该如何是好,猛地跪在了地上,额头重重地磕在地上,不一会就见了红。
“你下去吧,再重新准备两份饭送过来,这边无事了。”看着窗外的月亮已经没了影子,早已经过了晚饭的时候,看着怀中的人,怕是这账面今日也算不了,破罐子破摔,索性就不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