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韬阁的信纸,是幕墙的,令怀离开前将幕墙留给了我,钟蔚卿也怕是未曾与钟令怀说过,他与皇后一族的关系。”玉璜摆在了蔺如洲面前,“你去之时,将这玉璜带上,钟蔚卿如今还算顺从,这玉璜给他看一眼,算是吃颗定心丸吧。”
“别给我弄丢了,定情信物,不能丢的。”蔺池双支着脑袋的手,掩住了微扬的唇角。将幕墙留于他,而非让之不见天日,钟令怀的心意,蔺池双明白了几分,可不懂,这人为何要跑,若是对自己一点意思都无,蔺池双那是不信的。
钟令怀和封孜野走得如此果断,盈月楼案上的三纸,又提醒着蔺池双,钟令怀并非不愿,而是自愿离开。
“钟蔚卿怕是也没想过自己儿子会动了真情吧,这幕墙都送予你了,也只能站你我这边。”幕墙一直存于皇宫暗部,没想到本以为只是个谣传被钟家私分出去的支部,的确存在,钟蔚卿不论是为了钟令怀这个儿子,还是为了保全一家老小的性命,皆只能投靠蔺如洲,蔺剑先接手天下,登基为帝,哪能容得下手中有幕墙支部的钟家。
无权无势之人,最惧旁人掌权。而蔺剑先恰好便是如此,他明面知贤礼士,私下却暗拢他人。
楼观云听闻,心中悬着那口气,这才倾吐出去,“此次征战,却是收网最好的时机。”
蔺如洲率兵出征那日,钟令怀入了东越皇宫,去为东越皇帝封姜行手术。
宫殿之内,蟠龙柱后的龙船之上,已然躺了一个明黄色的身影,身旁还立了一位上了年纪的公公。
“殿下,皇上昨日按要求未曾饮水与进食,如今服了蒙汗药,已然入睡。”公公低头行礼道,“皇上下了旨,七日之内,要为殡天的皇后服素七日,任何人不能打扰,殿下不必怕人前来叨扰。”
“还要麻烦公公过一会,看到什么,都不要惊扰。”钟令怀拿起放在封姜身旁的锦缎,递给了封孜野,见公公点头,这才说了一句,“动手绑人吧。”
掀衣,净手,涂了许多遍的酒,执起一旁的圆刀,预估着麦氏点的位置,就下了刀。
一旁的太监,便站在身旁的封孜野拉开了地方,神色着急,“殿下,这是行刺啊,殿下!”
“公公,您跟着父皇也已多年,父皇屡次犯病,您也看在眼里,此举虽然冒险,但有本殿下担着,不可扰他,若是出了差错,不是你我所能承担。”封孜野轻声恐吓,让公公别去打扰。
公公应了一声是,只敢站在一旁看着。
花了两刻钟不到的时间,比他意料之中还快了写,出血并不多,抹了一层青绿的青霉素在缝合完的伤口上。
但额上浸出的汗,依旧不少,刺得钟令怀人皮面具下的脸发痒,似要脱落,手上鲜血淋漓,十分恐怖,偌大的宫殿之中,也只有一个近身伺候的老太监与封孜野,急得钟令怀看向封孜野的眼里,多了几丝恐惧,不以真面示人,等同欺君。
“师兄,”钟令怀见那边封姜的蒙汗药有过效之意,“我脸疼,你能帮我揉一下吗。”
公公见封姜手指微动,连忙上前,想要服侍皇上,封孜野抬手为他擦了擦面具后的汗水,抬手覆上,只不过汗水未尽,依旧痒着。
“小野。”声音虚弱无力。
第58章 产子
“父皇,您醒了。”指尖将人皮面具最后一角拂过覆上,背身而立的两人,落在封姜目中,则是在细细擦汗,旋身步到封姜身旁,跪于床边,却不曾去握封姜的手,“周公公,让人帮他打盆干净的水。”
见封姜醒了,周公公方才抹了一把额上的汗,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血腥之物置于木盘之上被端走,对钟令怀施以一礼。
钟令怀未曾多思虑一番,徒步跟了上去,净手先行,面上的人皮面具亦要寻个无人的地方,再整一番。
“醒了,可想清楚了,这帝位只要你想,朕都为你留着。”封姜年纪渐长,儿子众多何用,不还是为了自己身下的位置,争得你死我活,省心地也就封孜野一人。
“父皇,儿臣不愿做这一帝,财权儿臣如今都有,儿臣只希望太子继位以后,能给儿臣留一条后路。”封孜野如是说着,封姜多活一日,他便可多一日闲散。
封姜如今也就知天命的年龄,平素身子硬朗,再度十载春秋,并不是难事。
封姜伤口刺痛,不敢妄动,眼中对这个儿子也算满意,“不执政如何能行,小野不若做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如何?”
见封孜野神色烁动,便知晓了这个条件,他喜欢,“那便如此定下了,待朕百年之后,朕也安心了。”
封孜野心中大才,怕是他六位皇兄,远不能比,封姜踩着自己兄长的累累尸骨上位,但他也是一位明君。他不愿自己封家百来年的基业,葬于自己后辈。
留下封孜野摄政,一是自己心中欢喜,想将这天下握在他手中,旁人不敢欺他半分,二来则是确有治国之才,不可徒费这一身的学识。
“父皇!”
“不必多言,刚刚那位公子是你所寻的大夫?开肠破肚,少年郎倒是好气魄。”封姜不想将话题再置于皇位之上。遂扯上了刚才见过的少年郎,容貌只道平常,那份不卑不亢,少见。
“是,儿臣幼时游学所交。”封孜野不敢让话题多在钟令怀身上绕,钟令怀并非东越人,光是这一点,就够人大做文章,更何况还是上淮皇室之人。
钟令怀被锁在了这宫中,封姜伤口一日未好,他便一日不可离开。刚被血腥味一刺激,忍不住找了个花盆吐了起来。
“公子吐地这般严重,可要叫个太医?”周公公知道医者不自医,担忧说道,千万皇上还未治好,自己又搭了进去。
“无事,就是太久未见血腥刺激的。麻烦公公给些酸食,压下去便好。”钟令怀必然不可能让太医为自己诊治,开什么玩笑,他还不想被当成妖怪拉出去火葬呢,宫中的日子,必然不能喝安胎药。心中懊恼,为何就忘记藏些梅子,也不至于这般尴尬处境。
周公公:……是
封姜身子骨好,七天以后,钟令怀便为他拆了线。推掉了皇帝的所有封赏,提前回府,去喝那安胎药,没有汤药压制,这孕吐果然辛苦。
钟令怀也不为封孜野添麻烦,安心在府中养胎,哪也不去,每日只在院中走上几个时辰,除非封孜野有空带他出去散散心,不出去的时候,就在房里做些高数题,听闻如此胎教,孩子会聪慧些。
东越国都郊外一处别苑之中,众多暗卫将一间房团团围住,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府医充当产婆的角色,为钟令怀接生,好在钟令怀平日每天都在锻炼,产道扩张极快。
五个时辰以后,天色破晓,泛起鱼肚白,来回踱步的封孜野,在房外听见一声清亮的啼哭。
“公子,是个男孩,您看过一眼,便抱去让奶娘喂奶。”府医将孩子的脑袋露出半个,让钟令怀瞧得仔细。
“我见过了,有些丑,奶娘喂过奶后,抱回来,我与他同睡。”孩子触及钟令怀的手指,反射性一握,软软的小手,用力捏着。
听闻父子平安,封孜野在门外逗弄一会被抱出来的孩子,孩子哭地震耳欲聋,怕是饿了。
进了房间,看到钟令怀躺在床上昏昏欲睡。
“睡吧,今日我守着你。”封孜野掀袍在一旁的太师椅上坐了下来,望向钟令怀所在的方向。
“不必了,你在这呆了一夜,回去吧。”钟令怀面色已没有方才苍白如纸,浅浅绯红入面,神色安然困倦。
罢了罢手,只是封孜野眼底青黑,周身气质仍是极为沉稳尊贵,“没事,不必担心我,倒是你,得好好养养,快睡,睡完了我们一起用膳。再好好商量一下,认干爹的事。”
“好。”
过了两日,钟令怀才从睡梦之中缓了过来,不用暗一搀扶,自己便可四处行走。
封孜野倒是极为喜欢这个孩子,打了几副极其贵重的长命锁。趴在摇篮边上,努力哄着那正在哭泣的小人。
“你来了,赶紧先坐下,”将钟令怀按在椅子上,不让起来,小几上放了一碗冒着热气的肉糜粥。“先吃点,再说话。”
“你不必如此宠他,他什么都不懂,以后长大了宠坏了如何是好。”饿极了,这肉糜粥都觉得格外好喝,几口便都落了肚。
“怎么能不宠他呢,毕竟我是他干爹啊,名字想好了吗,叫什么。”将小人儿从摇篮里抱了起来,微幅度地晃着,小人儿新奇,止住了哭泣。
“念双,钟念双。”脑中浮现了那个桃花眸里盛着满天的星光,玄衣锦袍,外罩绣着饕餮的纱衣的男子,公子翩若惊鸿,但眼中神色却大多痴傻。“对了,师兄,你给我间铺子吧,我想赚钱养家,总不能一直住在你府中。”
“铺面我手下有不少,你到时候喜欢,自己挑一间就是。”听到怀里的人叫钟念双之时,封孜野知晓,快一年了,钟令怀还是未曾忘记蔺池双,想着最近的消息,觉得有必要同钟令怀一说。
“上淮夺嫡怕是要开始了,蔺剑先与我大哥有所勾结,蔺池双目前看,似和蔺如洲关系上好。你,”要不要回去一趟,若是此战失败,怕是这辈子见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