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书房,案上积满了灰尘,蔺池双也不在意,掀袍坐了上去,那人按照纸上所写,将玉衡塞于那道狭窄的缝隙。
桌上翻开的书页,还未合上,那人那日就是这般坐在此处,骗过了守一。“钟令怀,本王若是能活着,你就等着肉偿吧,本王若是死了……”
“王爷死了如何?”蔺池双身后传来一道冷漠无情的声音,将手中的玉璜,丢在了蔺池双面前,这是幕墙第一次落在外人的手中。
“死不了,王妃一人在别国,本王总是要活着前去接他的,落叶必得归根。”将玉璜系在腰间,桃花目中有落魄,亦有温暖,那个人心中还是有自己的,不然不会将幕墙交于自己,心中难受,甚至系绳的手,都无力至极,他想过钟令怀有可能会同封孜野走,却没想到,如此之快,一年不到的夫夫情意,怎么抵得过十三年的相思。
他要将那人抓回来,问问,为何选封孜野,而非自己。再来一次,若是他还是选封孜野,那就将他关起来,关到他肯和自己在一起那日。
“王爷可真是自信,前主子会愿意跟你回来。”白衣人心中不平,只不过他修剑道,最是无情,钟令怀着实不靠谱,幕墙本就与皇室不和,如今倒好,又落入了皇室手中。
蔺池双起身看了一眼身后的白衣人,“他没得选,自己惹了情债,就要自己偿还。该改口了罢,应该叫我主子,而不是王爷,幕墙的规矩,难道就是连信物都不认吗,这幕墙会没落,倒也不是没有道理。”
“主子。”白衣人毫无感情道,眼神看向蔺池双也是一片冰冷。
“本王知道你不服气,但是现在,你不服,也得给本王忍着,没人愿意听一个死人讲话。”话语之间,蔺池双的手指夹着细微的刀片,落在白衣人的颈边,人影一闪,落在白衣人身后,“将幕墙所有机枢纽站和人员分布,名下产业,列成明目,明日,叫红袖送到府中。”
强者敬重更强者,更何况,这强者是世人皆知的傻王,有实力,有野心,隐忍力极强,这样的人,确实比钟令怀更适合领导幕墙。
“是。”身后已然无人,只有窗畔的半卷虬枝微颤。
几日后的江水之上,钟令怀站在甲板之上,看着碧水茫茫,喉中一闷,急忙跑到围栏边上,吐了起来。
“公子,给。”暗一递了一方帕子。
“谢谢,没想到晕船晕地如此厉害。”钟令怀仰天一个大白眼,又来了,“呕~”
“公子,我去问问船上是否有随船的大夫。”暗一想要前去,被钟令怀一把拉住。
“别了,吐一吐就习惯了,多事之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没事,还有几日能到东越。”马车带着钟令怀走陆路,沿途休息,加上马匹并不精贵,跑的极慢,到东越得到猴年马月啊,着实太慢,这方才走了水路,哪怕国宴还要几日,封孜野也可快速赶路,在东越国都之外汇合。
“还有十日,可是公子你,”暗一看钟令怀吐白了脸,心下也有些不忍心,如此佳公子却因坐船吐成菜色。
“无事,那便再忍十日。”钟令怀趴在栏杆前,心下想着十日,他从前也没见过晕船如此严重啊,相较而言,上淮的湖泊比较静寂,这里江水急促,大抵是这么个缘故。
十日之后,封孜野亲自去国都外的客栈里接的钟令怀。
“你这脸色,先同我回府,让府里大夫为你诊治一下。”封孜野有些心疼,这一路来,倒是苦了他。拉着钟令怀进了马车,让府里准备素淡的吃食。
“呕~”钟令怀拿出帕子,下船已经有两日了,还是这般,“我怕是这辈子不坐船了,晕船晕成这样,怕是独一份。”
“放桌上吧,别拿着那帕子,你这样,要不是你是个男的,我都以为你要怀孕了。”封孜野把帕子扔进面前的果盘里,“要你如此遭罪,倒是我过意不去了。”
听闻怀孕两字,猛地在钟令怀脑海之中炸开,成亲那日,蔺如洲给他喝那碗药水,是什么作用来着。
第55章 确诊
“这是西域的延嗣圣水,五弟娶了男妻,如若绝后,自然对不住已经仙逝的菽妃娘娘,如此还有可能延续一脉。”那日的蔺如洲,是如此说的。
蔺如洲说给他喝的延嗣水……
这几日一直在船上,所以晕船掩盖了孕吐……
“学长,我等下可以和你一起单独见见府中的大夫吗。”算算日子,自第一次同房到现在,已经有一个多月了,孕吐从第五周就可以有了。
“自然可以,之前在上淮,也没来得及问,你怎么突然就同意来东越了。”封孜野对于钟令怀自然是极好的,话语中都是对旁人不一般的温柔,与那副冰山貌,天差地别。
钟令怀将那日偷听的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以后我就无家可归了,这不来投靠你了吗。”
“干嘛强颜欢笑,应该还是喜欢的吧,不然对他为何考虑地这般齐全。”封孜野捏了捏钟令怀的脸庞,手感同前世一般的好。
“嗯。”总归是喜欢的,不然也不可能下不了手,而跑来只认识一人的东越国都。“命运弄人吧,我因他拒绝了你,也因他,答应了来东越,怎么感觉好处让你捡了,就我一个人摊了件伤心事。”
“嗯,那可能是老天看我命不该绝,派你来拯救我。”封孜野拍了拍钟令怀的肩膀,面上含笑,极其不仁义地笑出了声,钟令怀既然做好了来东越的准备,自然则是想把蔺池双从自己脑子里,祛除地远远的。
封孜野已然及冠多年,宫外自然有王府,王府朴素,牌匾空悬,并无题字,见是封孜野来了,两旁的仆人恭敬异常,“这是本王三顾茅庐请来的门客,钟怀先生,一定要好好招待。”
能让七皇子亲自去接,又这般交代,府里的奴仆也都是成了精的人,知道自家主子是在帮他立威呢。
寒梅院离封孜野的住处近,便将钟令怀安排在了寒梅院,大夫已然在里侯着,“你们都下去吧。”
钟令怀坐在堂上,等着那布衣的大夫,上来诊脉,只不过摸了半天,大夫神情怪异,“先生,可否换只手?”
钟令怀换了一只,那大夫触诊半天,突然跪在地上,像封孜野磕着头,“殿下饶命啊,殿下饶命,草民医术有限,实在是瞧不出是何病症。”
“是瞧不出,还是不想瞧出,”钟令怀上前一步,这公子气质极好,半蹲于大夫面前,嘴角含笑,却冷至心底,看的大夫一惊,只敢拼命磕头,“你只需将你感受到的,说出来就是,殿下也不会为难你。不说,不必殿下开口,我也能结果了你。”
“你知道你怎么了?”封孜野想起马车内时,钟令怀让自己支开旁人,大夫是自己手下,自己不管在不在钟令怀身旁,大夫都会与自己说他的病症,故而没有避开自己。
“大概猜到了,只是想确认一下,到时候,你别把我当妖怪看就行。”直起身来,眉间隐隐担忧,望着自己的肚子,若是真有了,这个孩子,是否要留。
“你顾自说着就行。”封孜野瞥了一眼地上的府医,薄唇紧抿,拔出腰间的匕首,定在了府医面前的地上。
“是……脉往来流利,应指圆滑,如珠滚玉盘之状。”府医低下头颅,说出来也是死,不说出来也是死,心一横就把自己所摸的脉象说了出来。
“这是什么脉象,听起来还有些耳熟。”封孜野好像在哪见过这脉象。
“恭喜殿下,这位公子是喜脉。”府医抖得如同一个破烂的筛子,一句话将速来沉稳端重的封孜野给说懵逼了。
本还忧心确诊以后,是否要留下这个孩子的钟令怀,听闻府医这话,噗地笑了出来,“恭喜七殿下,喜得原谅帽一顶。”
封孜野:……
“他的孩子?”封孜野和钟令怀都穿越过而来,男子能怀孕,仿佛也没有那么难接受,只是苦了这个诊断的府医。“你下去吧,以后你就专门给钟公子请平安脉,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草民知晓,草民告退。”府医还未出门,便听闻身后殿下让他开安胎药进来。
“怎是安胎药,不是滑胎的呢。”钟令怀疑惑地看向封孜野的安排。
“滑胎?滑你个瓜娃子的胎,你要是舍得,我现在就把那府医喊回来,给你开滑胎药,搞铲铲,这么多年学长我是白当的啊,还不知道你心里想着什么。”封孜野气得家乡话都出来了,滑胎的确是最好的选择,毕竟钟令怀是个男子,生个孩子,那压力可想而知,不是一般的大。他日若是想开了,再嫁娶个男子或者女子,这个孩子该如何是好,何去何从。
“我与你关系再好,也并无血脉联系,你要是有个孩子,想来很是不错,有个孩子可以陪你。我就是怕你情伤太重,这辈子都走不出去了,这个孩子可以好好陪你。”这些并不是实话,封孜野可以从钟令怀眼里看出,是惊喜多于担忧,他对于这个孩子,有期望,如此,封孜野自然是顺着钟令怀的心意来。
蔺池双虽然杀了令怀满门,可讲感情,钟令怀刚穿也就一年,刚出嫁就和钟蔚卿分开了,哪有什么至深的亲情可言,只怕是原身的情绪占了上风。伦理与感情,对于如今的钟令怀,着实也为难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