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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彼不知己 完结+番外 (月亮黑了)


  原以为西街尾那户人家走失女儿只是意外——年年都有人走失,这称不上是什么大事。可若走失的都是姑娘,还都是刚及笄不久的妙龄姑娘,种种事实揉在一起,只会变成如今摆在他面前,一团肮脏不堪的枯黄花瓣。
  手指有韵律地敲着木桌,一落一声,良久,他才开口道,“该帮么?”虽是问句,语调确是不容有疑的肯定。
  杜鸢的失踪多半与这一连串的女子走失事件脱不了干系,衙府放着这么大一桩事不闻不问,想来是牵扯到了些什么惹不起的。只是在皇城眼皮底下干这档子龌龊事,背后之人的身份断不会那么简单。
  高泞自诩不是一个步步算尽的人,但若结果的“利”能抵消过程中的“弊”,他愿意冒这个险。步步皆是险,也不差这一步。
  只是再怎么样,他也不能现在就将这件事搬上明面来。对方的身份未知,皇城中对此事的态度未知,贸贸然只会将自己推进未知的泥沼之中,行事还是要讲究知己知彼。
  “接着去查。”片刻后,高泞对着卢怀钟说,“谨记要小心些。”
  再次踏进云良阁,阁里正在做明日恢复营业的准备。王二见来的是高泞,便没有多问,放他进去了。
  李晚玑依旧是没有意外地坐在里头。一袭青衣被群花簇拥在其中,本是与身旁的人有说有笑,却又在看到他的瞬间沉下脸。
  以往哪怕是脸僵了,李晚玑也要对他露着笑,可如今这是转了性子,连装都不愿装了么?高泞默然,心中有种说不出的不悦。
  眼中送入那抹殷红时,李晚玑的脑海里不可自抑地想到那块红玛瑙。本身能力的不足与打磨过的痕迹都令他无法确切断言两者就是同一块料子,可他冥冥中就是觉得……它们是一样的,他们可能,也是一样的。
  李晚玑那夜躺在床上想了很多。
  他想了二人一样的姓,小孩改了名隐藏身份,但高泞这个名字中却处处能见到高瑥宁的痕迹——不愿舍弃的姓氏,不愿更改的“宁”。
  不仅如此,那张开就仿佛会出现的之乎者也的嘴,那初时待人颇为不屑的态度,还有那看人时的眼神,以及二人相同的年纪……自他有了这个想法起,就连两人的笑脸都能在脑海里紧紧贴合。
  倘若真是如此,那一切便解释得通了。初次见面时不但没发火,还替他解了围,当时听了他的名字便称呼为兄,分明对方应该是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年纪……之后的种种事迹,似乎也皆是有迹可循。
  真的是这样吗?真的是他吗?想着,李晚玑又抬眼看了一眼高泞,对方面上有些不解,也依旧对他送回一个笑。
  “高将军!”纤画眼尖,先李晚玑一步迎上去,“您怎么来啦?”
  “没什么,方才路过,便来看看青儿姑娘的事如何了。”
  “都办得差不多了,明日便重新开门做生意。倒是您,”纤画有些不满地打量他,“将军似是格外中意红衣,每每看见您都是这一副装扮。”
  “抱歉,一时忘了。”高泞反应过来她话中之意,略感歉意,想着留在此处也只是添个刺眼,正准备开口道别时,又被纤画给叫住。
  “罢了,将军也不是有意为之。就当是来添点喜气。红色好呀,显气色,总比李晚玑那小子天天穿得像棵金缕树来得好。”
  李晚玑听了从位子上站起来,作势就要教训她:“什么叫那小子?别没大没小的。”这云良阁除了徐韵之,还有哪个姑娘能比他年长?
  纤画朝他吐了吐舌头,没再说话。
  红衣金缕,美人在旁。
  ……红柳金钗?红柳金钗?
  李晚玑恍然大悟,红柳金钗!他快步走上前,一把抓住高泞的手就要往楼上走,嘴里小声地念着,“有解了,有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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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嘿嘿


第53章 钟鸣禅院
  高泞也不多问他什么,李晚玑便拉着人随便进了间屋子。
  不等对方先坐下,李晚玑赶忙开口道:“我前几日算了一卦。”他顺手抄了把离自己最近的椅子坐下,另一只手还紧紧抓着高泞的手腕,“香销叶残,所属之危难得解,春意阑珊,红柳金钗几可扶。”
  高泞看着他的眼睛,问,“你早就知道会出事?”
  “但不知道会是现在这样。重点是红柳金钗,红柳金钗。”李晚玑拿拳头叩桌与他说。
  “嗯?”高泞弯了弯眼角。
  李晚玑看他一副不开窍的模样,无奈起身,扯了扯他的衣裳“红”,又朝他挥了挥衣袖“柳。”
  高泞没说话,示意他继续往下解。
  “先前看到卦解时我还颇为不解。毫无疑问,香销叶残与春意阑珊皆指的是云良阁的姑娘,但红柳金钗这四字意指何物我却是怎么都琢磨不出点头绪。”
  “所以,红柳金钗几可扶,李兄的意思是希望我帮忙,对么?”
  李晚玑眯起眼睛,笑道:“不愧是我们高将军。”他盯着高泞看,期待能从对方嘴里得到想要的回答。虽然他不能确信高泞一定会答应,但……他总要试一试。
  曾经因为没算而留下的遗憾,他不想再重蹈覆辙了。
  谁知高泞只是浅浅一笑便答应道,“好啊。”
  “?”李晚玑先是一愣,随后抓住他的手又紧了些,“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说到做到。”
  李晚玑不知高泞在打什么算盘,对他而言答应了便是好事,既然卦象中给他指了这一条路,如今路通了,自然是意味着能顺利走到尾。
  屋内又安静下来,二人各怀心事不说,一位对事件发展没有头绪,另一位又只装作毫不在意,却时不时瞥旁人几眼,难开金口。前者往往是最快打破沉默的那人,可如今碍于内心那层近乎真实的猜想而哑了声。
  “既然还未有对策,那我先……”说着高泞起身欲要离开,“行”字还未说出口,随着动作挥动的手臂又被人在侧边紧紧抓住。
  他瞬间将视线光明正大地放在旁人身上,眼神里有丝未掩饰妥当的讶异。他看着李晚玑双眸中的光从颤抖到阑珊,最终只听得个带着唉声的“好”。
  那逐渐消逝的光似是转头就照进幽然古刹,覆于尘上,拨乱禅静。盘踞的枯根昂首向光,地底的晦暗破土,出芽,卷叶,生花,却在闻见人声时匿了影,藏声候着来人推过山门,逐步登高,遂任禅钟惹了花鸟,扰了浮尘。
  被人抓着的手很快得到解脱,高泞的眼睛却还留恋地在那对已经撇开的眸子上停驻,直到下一次对视即将来临时才慌然移开。
  他觉得好像,好像有什么和之前不同了。
  他是,李晚玑也是。
  二人下了楼,李晚玑面上挂着复杂的神情,偷偷瞄了一眼身旁面不改色的男人,心中更不是滋味。
  纤画一向是积极的,像条泥鳅般见缝就钻,只是瞧了一眼两个别扭的男人,便在谈话间钻到了高泞的身旁,“将军要走啦?”
  李晚玑站在原地默不作声,只听见高泞平淡地答应一声“嗯”。
  正准备被美人送离佳场时,对方忽然驻足回首与他说,“有事便来府里寻我。“说着高泞顿了顿,又补充道,“不会有人拦。”
  李晚玑滞了一瞬,回过神时已应了声好。
  送离了人,纤画心满意足地回到人堆中,嘴里还哼着小调,坐着偷闲嗑了几枚瓜子,却总觉身后有寒气逼近。
  一瞧,只是李晚玑笑嘻嘻地看着她。她以为是李晚玑贪食,丢了把瓜子给他便当做无事发生。
  “……打发叫花子呢。”李晚玑攥着手里的吃食啧声,双眼无力地盯着那亭亭背影,良久,才叹出一声无奈的长气。
  高泞归府后,很快就对此有了头绪。
  他固然是信李晚玑的,既是李晚玑为云良阁算的这一解,凑巧算出与他相关不说,他手上又凑巧在查京城女子失踪一事,原本就觉着两件事有联系的高泞更加确信自己的猜想。
  天底下哪有那么凑巧的事?若真是同一人所为,那么失踪的十几位女子怕是也和青儿一样的遭遇。
  高泞垂眸,双指轻敲在台面的文书上,在这偌大的京城里,丢了十几个人称不上什么大事,但衙府敢做到一律不闻不问,要么是他们自己下的手,要么就是……在替谁瞒着。
  当然,他更倾向于后者。
  沉思间,虚掩着的门从外被推开了道缝,高泞下意识朝那方向瞪去,便见到卢怀钟端着东西弱弱地往里探首。
  来人察觉到有目光向自己投来,站直身清了清嗓子“我敲门见您没反应,以为是出了什么事,就自作主张进来了。”说着,卢怀钟把端着的东西往前送了送,“到时间喝药了。”
  高泞收了眼底的那抹不善,转而和颜道:“端过来吧。”
  药瞅着是刚煮好的,连带着碗还有些烫手,冒着的热气在端近时扑满鼻尖,悬在睫毛上。
  卢怀钟站在一旁抠着手,似是一番深思熟虑后才下定了决心:“……少爷,您真的要继续查么?”
  高泞抬眸看他,分明手指和瓷碗还挡着半只眼睛,卢怀钟却被看得一阵心慌,连忙解释道,“是小的多嘴了,但…但若只是为了拢民心,我们还可以用别的法子,您说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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