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这对兄弟长得并不相同,不似寻常双生子般有着几乎一样的脸,便是送走,也不会叫人太过怀疑。”
“你说这对兄弟中的弟弟,是像王皇后的妹妹一样被远远送走,还是留给了信得过的忠臣呢?”
“又或者把他送给跟王氏有关之人,还能对外宣称只是沾些血缘,所以才长得相似罢了。”
周士甫额上的汗已经冒出来了,他听着世子说得这些话,一时间陷入了巨大的猜疑当中。
佑延璟还嫌不够,轻声道:“陛下是真的这般不顾情面,利用了忠臣之后,还是为了将任何一个有碍他皇位之人,斩草除根。”
走道上静得吓人,他们三人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谁也没有继续行走,而是站在了这长长的石廊上,虞钦低声笑道:“世子,话本说完了吗?”
佑延璟没有出声,虞钦用刀背抵住他的下颌:“要想挑拨离间,只靠嘴上说书,甚蠢。”
佑延璟沉默了一瞬,最后才道:“的确,道听途说的东西当不得真,但是……”
说罢他忽然抬手,用胳膊狠狠撞上虞钦腰腹。
巨力下,腥味顿时弥漫得愈发浓郁,行至一半时,佑延璟就感觉到虞钦身上的血腥味很可能不是沾染上的,而是他真的受了伤。
为了确定伤处在哪,他花费了不少心思。
只露出一瞬间的破绽,周士甫便持剑挡开了虞钦的金刀,再补上一掌,将人击飞出去。
正待挥剑而下时,却被佑延璟一声喝住。
周士甫犹豫地回头,只听佑延璟道:“没必要杀他,就把他留在这里吧,我们走。”
虞钦靠在墙边,手捂住鲜血不断涌出的腰腹,望向他们二人。
他刚抬起金刀,便见佑延璟退后数步:“我就知道,你没那么容易放弃。”
话音刚落,周士甫便伸手触碰一旁墙上的机关,巨石轰隆作响,迅速落下。
……
天色渐渐亮了,东平城前硝烟弥漫。
这场战没打上多久,就如宴云何所想的那般,叛军节节退败。
很快宴云何便攻占了东平城,他将虞钦和佑延璟都派了出去,的确想着擒贼先擒王,倒没想到这两人会完成得如此出色。
两位将领竟未曾露面过,东平城中的叛军一盘散沙。
空有最强的武器,却如手无缚鸡之力。
宴云何没有得胜后的喜悦,因为他交给虞钦的第二支信号筒,迟迟未见点燃。
那支信号筒是他的私心,也是他的硬性要求,为什么还没有点燃,是出现了什么变故?
分明事成了,人又在何处?!
宴云何将剩下的事交给了小六,自己带着人前往世子府。
院中一地尸体,宴云何目光在地上的尸身梭巡这,直至行至一半,看到数具身着黑衣的男子,他顿住了步伐,僵住了身体。
一旁的亲兵极有眼色地上前将尸体翻过来,扯下面罩,直至看清了死者的脸,宴云何才低声道:“将弟兄们好好收敛,除了朝廷的那笔抚恤银,再从我的帐中走多一笔给他们的家人。”
亲兵应了声是,宴云何继续搜寻,将世子府上下都翻了个遍,死者也一一清点过,始终没见到他想要见的人。
直至将包围世子府中的简九亲信压上来,宴云何才审问道:“除了死掉的这些,其他人呢?”
其中一个领头大汉啐了他一口,宴云何安静地抹掉了脸上的唾沫,将手里的长枪一下贯入那大汉的身体,狠狠在肉体里绞了一圈,直到人气竭,才用力拔出。
鲜血溅在他的暗红披风上,他暴戾地看向下一位:“你们可以好好想,不然我会一个个杀,直到你们有人愿意张嘴为止。”
简九的尸体就在这里,虞钦要是平安逃出不会不给信号,整个世子府都被翻遍,却不见人影,难道还能原地消失不成?
宴云何猛地抬眼,召来副将,令他们将吴王剩下的儿子都提过来。
副将有些犹豫道:“将军,这样不好吧。”
“不过是些乱臣贼子,便是杀光了又如何。”宴云何冷声道。
副将见他有些疯魔的样子,不敢再多说什么。
……
安静的石廊中,灯火已经全部熄灭了,只有沉闷轻微的脚步声,只是那声响走得极慢。
与之相比,那滴答的水声却连绵不断。
虞钦捂住了腰腹上汹涌而出的血,那里被暗器所伤,是简九死前最后使出的阴招。
暗器深深嵌入腰腹,他只来得及草草止血,便过来追佑延璟。
没想到还是被人发觉了,刚才佑延璟撞击的那下,好像将暗器又撞得深了些。
血也停不下来,一直从指缝中淌出。
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这漫长的石廊上是否有尽头。
虞钦伸手扶住了石壁,步步艰难地走着,他的意识已经逐渐变得不太清晰,脑子里甚至莫名其回忆起了很多过去的事情。
祖父第一次教他习字,白茵第一次学会女红后给他缝制的袍子。
许许多多都是他人生中最珍惜的时刻。
直至他想起了那被夫子罚跪在地,却也不见丧气的少年郎,笑嘻嘻地拉住了他的衣服下摆。
日光正盛,那人却眯着眼睛,笑得比阳光还要灿烂。
他有一个很适合他的名字。
淮阳。
虞钦顺着石壁,缓慢坐下,闭上双眼前,心里仍闪过了一丝念头。
这一回,淮阳会很生气吧。
迷糊间他好像听见了轰隆声响,在这要将他彻底吞噬的黑暗中,有光如春日暖阳,不管不顾地闯了进来。
池总渣
周一休息
已经是最后一章啦
第一百零五章
虞钦是在摇晃的马车中醒来,受伤的地方已经被包扎好了,不知用了什么药物,竟也不觉得有多疼。
一旁有人察觉到他的清醒,便伸手过来,碰了碰他的额头:“好些了吗?”
柔软细腻的掌心,在一旁陪伴的是隐娘。
隐娘细心地给他捧来了茶杯:“先喝点水。”
虞钦垂首饮下后,紧接着道:“佑延璟跑了,他走得暗道,出口应该是通往东平城西门方向,现在派兵去追寻踪迹,可能还来得及。”
隐娘根本不关心佑延璟跑没跑,她看到虞钦被带回来时,那一身血的苍白模样,心脏都快被吓停了,真是不让人省心的兄长!
虞钦:“现在战况如何?”
隐娘见他醒来就是关心正事,丝毫不管自己伤得有多重,无可奈何的同时,也知道虞钦就是这样一个性子。
“东平城已经被攻下了,万幸的是,百姓没有受到太多的影响”隐娘怕他着急,语速极快的说道。
虞钦听完后:“这辆马车前往何处?”
隐娘回道:“药王谷,我们已经上路有一日了。”
虞钦身子动了动,隐娘立即按住他:“你还有伤在身,你想做什么,吩咐我便是。”
“淮阳呢?”虞钦终于问出了自他醒来后,就一直想着的问题。
隐娘:“整顿叛军还需要花些时间,再加上要回京城向陛下禀报,身为将军,他也不能擅离职守,所以淮阳不在这。”
像是怕虞钦难过,隐娘又道:“但是他派了一支亲兵跟着我们,小六也随着我们一起在路上了。”
说罢隐娘推开车窗:“小六,兄长醒了。”
宴小六爽朗的声音传来:“真的吗,太好了,我立刻传信告知将军。”
隐娘转过身来,看见虞钦竟然坐直了身,并同她说:“调车回去。”
隐娘神色微变:“这是怎么了,再行个三五日就能到药王谷了。”
虞钦看着自己身上盖的衣服,正是宴云何身上的披风,上面还残留着那个人的气息。
他甚至能想象到,宴云何是如何送他离开的。
只是这一回,他没等他醒来。
“我得回去。”虞钦认真道。
隐娘摸了摸胳膊,仿佛想到了前几日宴云何干的那些事情,又开始毛骨悚然了:“兄长,我劝你不要。”
虞钦摸着那件披风:“他很生气吗?”
“与其说生气,不如说发疯更贴切吧。”隐娘小声道。
见虞钦望向她,叫她继续说的模样,隐娘只好道:“你不知道,他那天跟疯了一样。先是几乎杀光了简九的亲信,后来又把吴王剩下的孩子都提到了自己面前,逼问他们世子府里是否有暗道。”
“哪怕吴王已死,但陛下尚未削去他的爵位,那些人仍算王子王孙,他竟然…… ”
“他做了什么?”虞钦着急问道。
隐娘:“他把那个继任世子双手双脚都给敲断了,以刑逼问。”
见虞钦面露忧色,隐娘的声音越来越小:“我想淮阳回京以后,日子应该不太好过。他现在本就是陛下眼前的红人,多的是人盯着他,何况他对继任世子动刑,往大了说,这是以下犯上,蔑视天家的罪名。”
说不准这次平叛不但无功,还因此降罪。
“他甚至命人将简九的尸体挫骨扬灰,又叫人去追佑延璟,生死不论。”
虞钦头疼道:“你们都没有劝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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