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姐姐,姐姐说得对,”顾灵渺道,“但我眼下也没别的路可走了。”
蓉绣摇摇头,借着顾灵渺的手站起身:“人各有志,随你罢。”
即便蓉绣有意敲打,顾灵渺却是个有主意的姑娘。
第二日,宋景昕来到书房,便见书案已被整理得干净整洁。顾灵渺一身劲装,戴着护腕,正拎着一桶鲜肉贿赂啸空。小畜生有奶便是娘,仅吃了几块肉便同顾灵渺亲近起来。宋景昕所见,便是那吃里扒外的小畜生正站在顾灵渺手臂上,还施舍她摸自己的羽毛。
个小兔崽子!
顾灵渺见有人进来,知是太子,转身盈盈道了个万福,配上一身打扮显得不伦不类。她倒当真有些力气,一只手将啸空托得稳稳的。“殿下万安。”
宋景昕白了啸空一眼:“你在宫中着私服,逾矩了。”
“奴婢下值后自去领罚。”顾灵渺道,“殿下可吃早饭了不曾,奴婢早起做了鱼片粥,放在食盒里,现下还热着。”
“东宫有的是厨子。”宋景昕翻了个白眼,拍手招呼啸空飞到自己怀里。
“那殿下当是吃过了,”顾灵渺笑道,“食盒里还有小吊梨汤,殿下可用一些,润润肺。”
宋景昕深吸了一口气,发觉的确需要润肺:“宫内诸人,各司其职,你越职行事,是想调去厨房当差?”
“殿下应当是不想喝了,”顾灵渺笑了笑,拎过食盒福了福身,“奴婢今日的活儿干完了,先告退了。”
宋景昕目送少女离开书房,转头对上啸空迷茫的眼神:“她怎么不撒泼?她若是死缠烂打,本宫就能扇她大耳刮子。”
清明过后,圣驾回銮。微玉伏诛后,宣庆帝勤政了不少,虽不怎么上朝,递到北海的奏章却也能及时批复。宣庆七年诸事繁杂,天子听了微言的劝说,预备回禁宫住上两月,处理国事。
宋景昕有些日子没理过国政,这日本打算在书房看看折子,了解近些时候发生的大事,待父皇考教起来也有个应对。不曾想东宫竟成了女人的天下,堂堂太子被排挤得毫无地位,逼得他跑去妹妹家中躲清静。
谁知到了楚王府,宋景昕又见识了一番鸡飞狗跳。
宋羿离开坤宁宫后两日,晋王妃入宫给皇后问安。恰逢皇后午睡未醒,宫人不给开门,晋王妃便在院中站了许久。待得皇后终于醒来,也是一副慵懒的模样,开口训斥轻飘飘的:“近日本宫身子不大舒服,这群下人也是不懂事,竟累得你等了许久。你这孩子也是实诚,竟当真在院子里站着,累着了罢?”
“也没多一会儿,多谢母后体恤,”晋王妃给皇后行了礼,下人搬了凳子过来,她便浅浅地搭了半个屁股,“母后可得注意身子,可叫太医瞧过了?”
“没什么好瞧的,还不是叫太子气的!”皇后揉了揉太阳,叹气,“冤孽啊,本宫何时不替他考虑,他还怨本宫,好像本宫害他一样。儿女都是债,甭管是不是自己肚子里生出来的,都是咱们宋家的孩子不是。你还小,等你有了孩子便懂了。”
听到这话,晋王妃心中咯噔一下。果然,下一刻,皇后便将话题转到了晋王府。
“蓁蓁啊,前些日子楚王来,说那玉牒上只你们夫妻名下空空。你皇叔祖因为这事儿愁得睡不着觉,特地入宫托本宫想想办法。你与时儿成婚有三年了罢,肚子里始终不见动静,可曾找过太医调理?”
“胡太医常来看的,坐胎药也一直喝着。”晋王妃垂眼,“也不知怎的一直没动静,想来缘分还没到,近日正想去观音阁拜拜呢。”
“这些倒是应当做的,但你也别只在自己身上下功夫。”皇后话音一转,对丹朱挥了挥手,“本宫知道你是个贤惠的,不曾一直霸着晋王,想来是你府内那几名侧室不够争气。”
“几位侧妃都是好的,样貌性情都好,王爷平日里对她们也不错,”晋王妃压低了头,手指蜷缩着藏进衣袖中,“臣妾也曾劝过,不知为何,王爷偏不喜叫她们侍寝。”晋王妃怯生生的,说完又偷瞧了一眼皇后,小声道:“说来,殿下与臣妾同房亦不多,殿下许是不好此事……”
“也是难为你了,本宫明白你的处境,皇家的媳妇本就难做。昕儿和时儿出生之前,本宫的境况还不如你。哪个男人不爱鲜儿呢,你府里那几个侧妃好,但时儿或许偏不喜欢这个样儿的。你是正妃,也该替他多张罗几个,环肥燕瘦,总有他瞧得上眼儿的。”皇后笑了笑,俯身拉起晋王妃的手拍了拍,示意她看向身后:“这几个姑娘都是良家出身,本宫已经替你调教过了,你一会儿领她们回府安顿,安排下怎么侍候晋王。”
说罢,皇后招了招手:“你们几个,过来见过晋王妃。”
离开坤宁宫,晋王妃一路忧心忡忡。婚后三年,晋王待她无可挑剔,也不知为何肚子总是不争气。或迟过早,该来的总会来,皇后说的对,环肥燕瘦总会有晋王喜欢的模样。她享福享得也够了,天底下如她这般幸运的新妇本就不多,也该知足了。但思及日后晋王如同对待自己一般宠爱她人,她心中便绞痛难受。
侍女菱花掀开车帘,环顾四周,回身覆在王妃耳边说道:“娘娘合该有个孩子才好,奴婢瞧皇后娘娘这是放弃娘娘了,您得自己做打算啊!”
“自己打算?”晋王妃仍然懵懂。
菱花急得叹了口气:“我的姑娘,与其让皇后娘娘塞些不知底细的人进来,姑娘不如自己物色人来侍候殿下。最好是找家世清白、出身却不高的,生出孩子记在姑娘你名下抚养。”
“殿下……能同意么?”晋王妃仍作犹豫。
“姑娘求求他,殿下那般疼你,定然依允。”
晚饭前,晋王妃回到王府。宋景时忧心媳妇受到婆婆责难,特地吩咐厨房做了好些吃食,权作安慰。晋王妃心中郁结,不曾留意晋王的用心。
用饭的时候,晋王妃提起了白天的事,又言那八名美女已经着人安置,待明日收拾好了,便带来拜见殿下。
“你将人带回王府了?”宋景时大惊,“怎的没推?”
王妃勉强笑了笑:“皇后娘娘以无子为由敲打我,怎么好推。”
“全推到本王身上便是,平日里咱们不是说好的么,不再纳妾。”宋景时道,“咱们府里有杨氏那几个守活寡的还不够多么!”
瞧他说得天真,王妃不禁心中苦笑:“殿下不懂得后宅之事。况且,皇后娘娘说的也没错,子嗣为大,殿下既不喜欢杨氏他们,臣妾身为正室,合该为王爷张罗纳妾。拖到婆婆出面,已是臣妾的不是了。”
“也罢,”晋王吐出一口浊气,“留下来本王也不碰她们,养着便是。”
“王爷,”晋王妃松开咬死的下唇,下了决心,“子嗣为大,请王爷让几位娘子侍寝。”
宋景时只觉得不可理喻,却也不好对贤惠的王妃发火,挥挥手道:“本王说了不去,你别再提了。”
晋王妃好不容易做好建设,怎可善罢甘休,两手扯住宋景时的衣袖便跪了下来:“王爷,子嗣为大。”
宋景时只觉得一口郁气堵在胸中,也不再说什么,拂袖而去。
夜里宋景时独宿书房,脑中思绪纷乱,看不进眼前的折子。她自省己身,只觉晚饭时过于急躁了些,实在不该对王妃发脾气。蓁蓁柔弱胆小,想来在宫中便受了皇后的折磨,回到家中却没得到安慰,又要面对自己的冷脸。宋景时越想越后悔,想马上去求和,又不知如何开口才能避开子嗣的问题。
外头有人说话,宋景时掀起眼皮,见蓉锦领着菱花走了进来。
“殿下,”菱花捧着托盘,上头是一碗冒着热气的汤水,“殿下晚膳吃得少,娘娘担心殿下夜里饿,特去厨房下了碗面来。现还热着,殿下用些?”
宋景时觉得心中一暖,囫囵将折子推到一边,招呼菱花将面端上来。面汤的香味充盈屋内,宋景昕瞧见上头淋过油的葱花,当下胃口大开,接过筷子大口吃起来。
“王妃呢,她可吃了?”宋景时含糊着问话,又灌下一口汤。
“王妃吃了胡太医开的药,没什么胃口,只吃了两块蜜饯。”菱花回道。
宋景时知晓胡太医开的是坐胎药,闻言叹了口气,没了方才的好食欲。
“她可还好,没生本王的气罢?”
“王妃怎会同殿下置气,只是记挂着殿下,”菱花眨眨眼,侧头询问,“殿下要不去瞧瞧王妃?”
宋景时心知这是王妃给自己一个台阶下,自然求之不得,当即去了王妃的寝殿。
室内烛火昏黄,没有一人留下侍候。宋景时向内走,只见红罗软帐半掩着,飘出袅袅花香。晋王妃沉稳庄重,何时玩过这种把戏。宋景时也是个见识浅的,当即骨头一酥,从尾椎骨麻到了天灵盖。
“蓁蓁……”宋景昕放低了声音,呼吸中带出急促的热气。她伸出两指,激动地挑起帐幔,瞧见帐中那香肩半露的人,却不是秦蓁蓁。
“杏花?这怎么回事……”
第三十五章 良计
宋景昕上门的时候,瞧见的便是满院子的杂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