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张听了,忙不迭向营场跑去,陆竞云擦着笔头上的余墨,忍不住抬眸望了望屋外冰冷的雨幕。
“啧!大雨天儿的,你干嘛去了?我等你半天。”待陆竞云回到寝室的时候,章鹏元已大剌剌坐在他床上等着了,见到他浑身湿透,墨绿色军装被雨洇染得比天幕还要黑暗,不禁夸张地叫起来,
“拉练。”陆竞云有些心不在焉,他脱下所有的衣服来,只留下底裤,用毛巾浸了暖壶中的热水,擦着身体,“东西带来了吗?”
章鹏元无意间扫到他底裤前侧健美高傲的轮廓,作为同性,也不禁多看两眼,而后冲窗台上努努嘴。“喏,在那儿呢。”
“谢了。”陆竞云从抽屉里拿出一排三炮台,扔给章鹏元,章鹏元也不客气,直接拆开抽出一支放进嘴里,凑上来道:“听说老何老陈重归于好,塞了个剧组在你那儿?”
“有事?”陆竞云轻皱眉头。
“不愧是陆兄,够隐蔽的啊!刚才我转了一圈儿,没瞧见他们在哪儿。”章鹏元贼笑。
陆竞云把毛巾扔进水盆里,转过头来看他,“你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风影》你看了吗?”章鹏元眼里泛出光来,又自问自答道:“哎,这话白问,你肯定没看。明人不说暗话,我瞧上苏小姐了,听说京华的人来了,想认识一下。”
陆竞云转身去做自己的事,“夜会酒场上的都不够你喜欢的,还巴望到电影里去。省省力吧,以你家的情况,这些女子你都哪个都娶不得。”
“你能不能说句好话。”章鹏元闻言颓丧得很,他一向是追求自由恋爱的,素来最怕家族联姻,因而心烦意乱地叹着气,陆竞云斜了他一眼,安抚道:“行了,有机会我给你提一句。”他心里知道不出半个月,章鹏元就会有新的新欢。
又聊了些军中的事,章鹏元喜滋滋地哼着小曲儿走了,陆竞云望着他漆黑雨幕中远去,把窗帘合好,打开那装着崭新皮带的纸盒来。这是山姆皮具店的新款,他平日里没什么开销,只偶尔置办些衣物。
他将卷着的皮带展开,用手从一头开始下捋,而后敏锐地在一处停下,拔出军裤上的匕首来,在其上轻划一个小口,而后从中抽出一张细薄的白纸,他摸出抽屉里停电时用的蜡烛点燃,用烟熏了几下,纸上便隐隐约约现出字来,陆竞云阅毕,直接点火将其烧掉。
第7章 梅酒花蜜
怀砚这些年吃不饱穿不暖,身子一直没那么强壮,他第二日起来,果然鼻塞咽痛,四肢打颤,小解时还遗了血,他原是有心理准备的,又坚定要演好角色的信念,因而丝毫不减斗志,只是想起雨中在铁丝网下的孤苦,还是不禁怅惘。昨夜他被小张背着回到营帐,途中醒来,竟自作多情地以为身下那人是……待看到小张有些婴儿肥的侧脸,与陆竞云棱角分明的面容迥异,他才开始为自己下意识的期待而感到无尽羞耻。
怀砚强撑着吃罢早饭,摸到炉上晾的迷彩服业已干硬了,便又要往身上套。剧组的人已埋怨了陆竞云一晚上,再见怀砚脸色不好,纷纷劝他不要勉强,唯徐正阳在一旁没有言语,他心里其实是以电影效果为重中之重,怀砚既有这份决心,那自是再好不过,只要不出什么大事儿就好。
初冬白日渐短,稀薄的晨阳被西山岚雾冲散搅乱,愈来愈寒的空气,大口吸进去镇得肺腑生疼,强叫人清醒了些。怀砚跑去营场之时,目光又似磁石一般,被令台上的身影吸引过去,那人同样穿着迷彩服,与众人相向负手跨立,如峙岳直柏,煞是英俊。怀砚再不敢多看,径直跑到匍匐场地去做昨日没完成的二十个来回,刚用肘撑在地上,便觉钻心的疼痛,他喘着粗气做完,撸起袖子一瞧,胳膊上已一片青紫,怀砚见陆竞云已走下令台往自己这边的队列里来,忙把袖子扯下遮住伤处。
人在对他人好奇敬慕的时候,总会生出些千回百转的念头儿,事实证明怀砚又想多了,陆竞云根本没注意到他身上的伤,只目不斜视地在他身后士兵的面前停下,那是新兵营里志愿军的一位排长,他们在商量过些天去王家沟打井的事儿。
辰安军遵循中央军团和燕云政府的要求,每个季度都要前往指定的村镇,为当地百姓做些事情,或开山修路,或赠粮赠油。民众养军,军人在战乱时守护一方,在太平时便也要做些利民惠民的好事儿。对于其他团来说,这也就是去当地摆摆样子拍拍照,苦活累活直接出些大洋甩给劳力工,但陆竞云从不作秀,仍把此事当作军事任务一样严格执行,人们都说当他的兵方方面面都苦,然而每年还是有大批国安军校毕业的新军选择他做教官,因为八团也是最受器重、军士晋升最快的一团。
怀砚也能感受到新兵们对陆竞云的崇敬,在体味着军人的生活时,他发现自己的目的有些跑偏,原本是为了角色磨练心智,他却逐渐融入其中,仿佛他本来就属于军营、熟悉军营……接下来的几日,他训练更加刻苦,指标是二十个,他便做到三十个;要求是三分钟,他给自己缩短到两分半,他的训练成绩也由末流逐渐进步到中游,甚至通过了新兵的测试,可以开始摸枪了,然而陆竞云并没有对他的进步和努力而表露过什么,就连叫小张送来的红花油,也是每个受伤的新兵都分配了的。
徐正阳倒是对历练过后的怀砚表示了绝对的肯定,他着急剧组进度,一些常规的戏份已经开始叫怀砚出镜表演,怀砚单日训练,双日拍戏,晚上还要研究剧本,忙得脚不沾地,连梁文墨打来的电话都接不上,但他深夜里疲惫躺在床上的时候,还是会情不自禁回想这一天里看到陆竞云的几幕,他对谁说过什么话,指点自己时是什么样的神情口吻,与对面特种兵练擒拿时是何样的迅捷利落……
他还回想此前在德利轩陆竞云第一次问他话时与军营里迥异的温柔,去他寝室时看到的那令人脸红心跳的精壮身躯,还有他替自己绷直腰线、纠正动作时在身上烙下的滚烫温度。
怀砚开始把与他相关的一切都掰开揉碎地一遍遍品味,到最后心脏便是像浸在杨梅酒里一样酸胀,他也开始习惯在这种失落和颓然中入睡,然而醒来之后又是新一天隐秘的期待。
立冬这天恰好是单日,各团的团长都带着志愿军前往对口的帮扶地支援,陆竞云带着新兵营中的志愿军去王家沟打井,怀砚自然不编在志愿军的人员里头,但因为人手不够,他也坐在大型的敞篷军车上跟了来。
师傅已经起好了井,众人分布在沟里的各个村庄内,照着那直筒子向下深挖,挖得愈深,土便愈湿,因而愈吃力,新兵也都是有把子力气的,干得比劳工队还快,只是再往下,空间变窄,工具便不好施展,此时天气已经很凉,水眼凿开之后,流出来融到土里便成了冰碴儿,长时间踏在上面,脚都冻得发麻,空气中也是阴冷潮湿的,何其难捱,有几个新兵受不住了,看陆竞云不在,便叫人把自己拉了上去。
怀砚拿着镢子在底下挖井,身上的迷彩服步满泥浆,几乎已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他之前给下井把式打过下手,知道要想凿池,就必须把上面的冻土砸掉铲除,不然天气转暖之后,这井也是使用不了的。
他把左边拓宽了一些,才发觉身旁变得十分安静,原来只剩他一个人在下面了,其余的人都在上面用滑轮吊土,怀砚的双脚已被冰水浸透,他思忖片刻,还是咬牙继续拓了下去。
“你们为什么在上面?井下都凿好了?”陆竞云巡查一圈,来到了这座井口,他一向亲力亲为,有些干着吃力的小组,他都挨个下去帮忙,因而此刻身上也都是泥水。
“回长官,我们已弄得差不多了,所以都上来了。”有人扯谎。
陆竞云眯了眯眼,“怎么不见45号。”
众人不敢说话,此时井下又传来一阵阵闷响,陆竞云不再去看他们,只拿上工具跃到了井里。
怀砚已干得精疲力竭,他听到有人下来,回眸向后方看去,外部的光线倾泻在那人身上,怀砚惊叫了声陆长官,便起身迎过去,这样一挪步,他才发现自己的脚已经失去了知觉,像踩在棉花之上,半点儿平衡都把握不好,一下子扑进那人怀抱里。
陆竞云一怔,随后用臂弯将他承住,低声问道:“还能走么?”
怀砚倚在陆竞云胸膛上,抬眼去看他的眉目,好似溪峡间的远黛一样清远、又似初霁时的金色云边一般精致,此刻他能感受到对方温热的鼻息,一时间他忘了应答,只把头低下。
几个新兵胆战心惊地跟着跳下来,长官都下了井,他们再不敢在上面偷懒,陆竞云直接把怀砚抱到篮子里,“带他上去,再待在下面,会被截肢的。”
怀砚被拉了上去,这时有几个报社的记者自井前经过,他们也是今日来这里拍素材做宣传的,乍看到一位灰头土脸但不失英俊的辰安军从井中出来,恰符合军队爱民的正面形象,纷纷像狼见了肉,拿起大大小小的盒子相机便拍了起来,怀砚忙扭头躲避,他想起督查组要来的事情,担心被人认自己出来,给陆长官带来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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