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长官,军人何其神圣,既然要演这个角色,我江怀砚便不敢有丝毫怠慢松懈,无论如何我都会坚持。”怀砚语气诚恳。
陆竞云点头道:“希望训练开始三天后,你也能这么坚定。”而后他起身走开,在水盆前浸着毛巾,怀砚知道这是送客之意,便礼貌地辞退了出来。
陆竞云待他走后,脱下迷彩背心,肩胛骨下方的两道狰狞疤痕便露了出来,一道是剿匪时被子弹擦伤,另一道则是一次攻城肉搏时拜大刀所赐。他小心擦拭过身体,又用香胰将毛巾打遍,搓揉起来,洗好后抻平在阳台上,本欲去转手关电灯,迟疑片刻却又走到桌前,拉开抽屉,那里面是一本《勃朗宁之恋》,这是他今日特意叫赵梓熙在城里带回来的。
在军校时,陆竞云的速读与速记都不错,应该说,除却英文不好,其他的科目都是优A。他看繁杂的军事文件可以过目不忘,翻小说自是飞快,其实此时他都没有在阅读,只在快速搜寻一些男女主角共同出现的情节,梁文墨极致华丽浪漫的描写,让他直蹙眉头,当他看到小说中后半段,谢棣平与程义珍饥渴地拥吻在一起,然后在狭窄的军床上共赴云雨之时,他突然生出一种难以遏制的烦躁,起身把小说狠狠塞进床头柜深处。
怀砚运气极佳,第二日的天气仿佛在一夜之间转凉,毒辣烫人的秋老虎隐匿在棉堆儿似的的灰蒙云层之后,风中有几分凛冽,竟有冬日的气息了。
剧组的人也忙碌起来,道具组开始往城里和新厂去电话,摄像组已开始着手拍一些空镜,音效组跟着收声音素材,徐正阳也在与几个制片分配任务进度,讨论的过程中,他斜了一眼外面空场上训练的怀砚,暗想,这挺拔如松的模样倒真好看,光看皮囊的话,其实这傻小子的俊俏不输陆团长……希望他在这些天能从内到外有一个蜕变。
辰安军最新一批新兵也是一个月前入伍,各方面体能已经比常人强很多,因此怀砚必须要在这几日加紧训练,如能通过测试,才也可以与这批兵一同摸枪。
小张已指点了列队训练的动作要领,怀砚做的还算标准,他几乎不敢眨眼,抬步间也不敢卸力半分,时间在单一姿势的保持中总是十分漫长,他从一大清早在这里训练,到后面已全然没有时间的概念,云朵太厚,用余光也瞧不见太阳的方向……
已近中午,怀砚站起了第三组军姿,这时他觉得前脚掌被压的酸胀,脑海中也不受控制的胡思乱想起来……
今早起来,未看见陆长官,他去哪里了呢……若他在身边指点,许要好捱许多……团长有更要紧的事情忙,我又不是正规辰安军,他定是没必要来看我的……
怀砚正兀自想着,身后突然有人用力拔他紧扣的手掌,怀砚心里一惊,忙拼尽全力压制住,手指总算没有离开裤缝,还未反应过来,膝后方又被狠踢了一脚,腿筋被坚硬的军靴底一撞,登时酸麻起来。怀砚的膝盖稍弯了一下,好在身子没有晃动,强行撑下来之后,他才发觉腿上有多么的痛,细密汗珠登时布满他军帽下半露的额头。
“腿再夹紧。”陆竞云用手掌去插怀砚的腿缝儿,逼着他再次收紧,随后站起身发布命令,叫怀砚做了一些队列动作,他的声音很冷,全无此前错觉般的温柔,“方才你抖了一下,按新兵的训练规矩,你今日便是要被淘汰的,所以,罚跨立两个钟头,下午才可以进队,明白了吗?”
“是!长官!”怀砚努力让自己听起来精神抖擞,可额前汇集起来的大颗汗珠却出卖了他。
陆竞云盯着他的面容看了片刻,“很疼么?”
“不疼,”怀砚眼神坚毅,矢口否认。
“那继续站吧。”陆竞云转头去视察粮仓储备,怀砚依旧绷着面孔,心里已疼得龇牙咧嘴、面目全非。
直到下午两点,他终于从这空无一人的广场上解放出来,剧组的人已在旁边看了他几个时辰,忙“呼啦”一下将他包围住,擦汗的擦汗,搀扶的搀扶,怀砚受不惯别人照顾,忙说自己还好,就是饿了,想用些饭。
徐正阳已在食堂给他留了饭菜,是土豆烧牛肉和二米饭。怀砚也顾不得形象,坐下就狼吞虎咽起来,大家都围着他笑。
“你们别说,这陆长官练兵是有一套,才一个上午,咱怀砚这气质就变了!”冯剑笑道。
“放屁,差的远呢。你就是心理作用。”徐正阳白他一眼,他转眼看怀砚去盛第三碗饭,赶紧夺了下来,“我的好怀砚,再饿也不能这样吃!”
白凤的训练比怀砚结束得早,便在一旁心疼道:“听说下午他们要去练耐力,多吃些也没什么嘛。”
徐正阳还是摇头,“不成不成。整个京华的演员也没这么吃饭的!”他说着话,伸手扶住自己的腰,“哎呦呦,军营的床太硬了,我这老腰啊!”有两个场务忙上前给他贴膏药。
众人闻言都纷纷抱怨起来,说这边的饭还算美味,就是床太硬,硌得肉疼。
怀砚擦着嘴想,军营的床还好啊,睡着还算舒服。可能徐导他们睡席梦思床垫习惯了,哪像自己之前在小胡同里头住单人竹床,皮实惯了。
刚撂下筷子,这时营场内又传出集合的号子声,怀砚匆忙换了身迷彩服,便奔到西山脚下去。
陆竞云叫怀砚入队与新兵们一同练体能,因为想尽快融入角色,怀砚便不肯落后,轻装奔袭十公里跑了个中游,成绩还算可以;攀缘高地、双杠臂屈五十次也在规定时间内做完,但他与军人相比毕竟疏于训练,身子又清瘦,做单杠引体之时便开始非常吃力。
“三十八。”陆竞云走到怀砚面前来,“你已经落后了,加罚二十个。”
“是,长官!”怀砚手臂上青筋暴露,他硬撑着又做了一个,只觉自己的两条胳膊都似断掉了一般。
“今天做不完,就别回去了。”陆竞云扫了他一眼,转身去铁丝网处指教新兵们匍匐前行。
想来陆长官吃过的苦,要比我多百倍,今日要是做不下来,我还怎么演谢棣平。怀砚咬牙坚持着,他额上脸上已尽是汗泪,眼前的视线逐渐模糊起来,太阳穴跳得猛烈,耳膜极端刺痛,他感觉自己已接近晕厥,只一双手臂还在机械地发力着,待做完第七十个,他直接脱手从单杠上摔了下来。
徐正阳和几个剧组的人下午一直在场外旁观,他此前不知道军队的训练强度有多大,今日看了整场,他都觉得心脏累得突突直跳,眼见怀砚掉在地上,他连忙叫人随自己去把他搀扶起来,“我看今日就到这里吧,你已快虚脱了。”
“徐导,不行……我的匍匐还没做……”怀砚挣开众人的手臂,就往铁丝前跑去。
众人真怕他出些什么事儿,追在后面又是拦又是劝,陆竞云回首看到此等混乱场面,英眉紧蹙,深邃眸子眯得狭长,嘴角也绷成一条直线,众人被他气场震慑,不由得都停下脚步,怀砚没有犹豫,径直往铁网下钻去,徐正阳则陪笑对陆竞云道:“陆长官,怀砚他毕竟是刚开始训练,您看……”
“由我带他训练,是你徐导演准许的,现下又来求情,你当拉练是儿戏么?”陆竞云垂眸看了看秒表,“你们已耽搁了他一分二十三秒,若再不走,加罚三十个来回。”
众人都倒抽了一口冷气,这时天色骤然暗沉,墨云伴着雷声,似坦克一般轰鸣着压境卷集而来,夜幕与冷风一同逼近,雨腥味刮进大家惊张的口中,还未睁全了双目,瓢泼倾盆的大雨已然疾至,演练的警报呜鸣起来,训练的新兵们加快了速度,练到数目后,纷纷跑回营休息。徐正阳还哪敢说话,也捂着贴着膏药的腰往帐里跑,众人也只得回到营帐里等候怀砚。
暮色尽头的紫色闪电断续闪现,恰似国外影片中可怖绝冷的世界末日,营场的地面已像煮沸的滚水,泥浆与冰雹此起彼伏地溅落在怀砚脸上、身上,他左右匍匐前行,睁开混沌的眼眸拼命搜寻,才发现天地穹宇间只剩下了他自己……一种无助的孤独漫上心头,他不自觉地去搜寻雨中那挺拔高大的身影,但最终还是一无所获。这一刻怀砚突然有些脱力,他继而苦笑,他到底在做着什么不可能的幻想……
十五……十八……二十六……怀砚最终还是没完成任务,他在铁网尽头瘫倒之后就没再动一动,滂沱雨水将他浇铸成一座匍匐着的雕像。
陆竞云此时已回到屋内审阅秘书整理的辰安军会议纪要,小张在一旁担忧地向外看,“团长,江先生……啊不,新兵营45号……晕在营场上了。”
陆竞云翻着资料的手指一顿,“把他抬回去,明早训练时,让他把剩下的回合补上。”
小张素知他过于苛刻,却没想到对一个军队之外的人也如此严厉,因而忍不住道:“团长,他毕竟不是我们的人,这强度未免太大了……再说他瞧着也瘦弱,照这个练法……”
“新兵最开始有几个壮实的?不都要这样练?”陆竞云拔下钢笔墨囊来,在深蓝色的玻璃瓶中吸墨,眼见小张还要求情,又道:“你再絮叨一会,他真要得风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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